第十二章 玩笑

　　丙子年，二月十九。
　　宜，嫁娶，出行。
　　忌，安葬，入殓。
　　几场大雪过后，天气终于转晴，明晃晃的太阳斜挂在天空中，虽然照的整个世界都很亮堂，却带不来丝毫的热量。
　　京城街边的书摊前，方平生悠然自得的翻弄着几本黄历大全，显得很是清闲。
　　书摊老板好奇的打量着他半天，终于忍不住了，紧了紧身上的棉袄，问了句。
　　“公子，您不冷吗？”
　　方平生一愣，看了看身上还是一身夏装的青衫，也是笑了出来。
　　他的体质已经是常人的七倍，木高峰的剧毒都伤不了他，何况这区区严寒，便随口答道。
　　“我有特殊的保暖方法！”
　　老板点了点头，“公子，你长得这般俊美，身上又穿的这么华贵，肯定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还亲自出来买东西？”
　　方平生没有回答，转问道，“老板，你这书上的东西准吗？
　　“准？”书摊老板一时间没明白这个字的意思。
　　“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还能有假的？”
　　方平生摇了摇头，“准了可不行啊，要是死了人，不得不安葬呢？”
　　老板并不纠结这个问题，揉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道。
　　“那就没办法了，死者为大嘛，这点忌讳算不得什么。”
　　方平生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道，“老板，京城这么大，你可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
　　“原来公子你不是京城人士啊！”
　　书摊老板恍然大悟，说着竟突然来了兴趣。
　　“京城这么大，好玩的地方可是不少，但要说这最好玩的地方，那肯定就是丽春院了，那里可有好多天香国色的大美人。”
　　“我年轻的时候曾远远的看过一眼，那白花花的胸脯，只看了一眼就把我的魂给勾走了。
　　“不过想要去那里玩可不便宜，没有个十来两银子连酒都喝不爽，当然公子您肯定不缺这点钱，以您的相貌，说不定那些姑娘还要倒搭钱呢，就像那西厢记中的杜十娘！”
　　“唉，公子，您知道杜十娘吧，就那个……”
　　一说起这个，书店老板的嘴就止不住了，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通，直说的吐沫横飞，气吞江河。
　　方平生也不恼怒，等到他说完了才又问道，“不是都说当今天子最喜欢美女了吗？要是有什么绝美的女子还能留得住？”
　　书摊老板又是嘿嘿一笑，“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皇上就喜欢这么玩。实话告诉你吧，我听说这些妓院都是他自己开的，而且他不仅开妓院，还开了好多商铺，还自己当掌柜的呢。您要去的巧，说不定还能见到他呢，话说以您的相貌，要是被他看中了，那可就飞黄腾达了。”
　　方平生无语的笑了出来，林平之相的貌确实非凡，可惹来的注意也同样不少。
　　也不多说，随手扔下一两银子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时间已快到傍晚，天气变得越发的寒凉，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也开始匆匆忙忙的回家。
　　路上人来人往，皆是厚衣厚帽，裹得严严实实，唯有方平生负手而行，缓步从街面上走过。
　　一身青衫纤尘不染，姿态怡然从容，来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的避让了开来。
　　不多时，方平生就已来到了目的地，丽春院。
　　一块巨大的匾额下，两三个小厮在卖力的招揽顾客。
　　看见方平生前来，几个小厮一时没反应过来，方平生便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垂吊的暖炉将厅堂里烧的暖气盎然，大厅里人来人往，各色姑娘、客人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旁边的姑娘一看见来人了，立刻就想上来招呼，可看见方平生的样貌后，却不由得噤了声。
　　方平生面无表情，缓缓地向着大厅中央走了进去，然后，那本来喧闹的大厅，竟随之安静了下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那些平日里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竟好似突然害羞了一般，虽然睁大着眼睛看着，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方平生就这么昂首立在大厅中。
　　然后那议论声才渐渐嘈杂了起来，男人们多是在猜测方平生的来路，而女人们则简单多了，都是些花痴和惊叹的声音。
　　很快，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这位公子，看您面生的很，怕不是京城人士吧，不过您来我们丽春院那可是来对了，我们这里天南海北，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不知道您要什么样的？”
　　“让所有人都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
　　老鸨一愣，试探的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包场吗？这里可是官妓啊，可不便宜，您要出多少银子？”
　　“一两！”
　　“一两银子想要包场，我没听错吧！”
　　老鸨还没开口，旁边几个豪商、大官模样的人，却顿时大笑了起来。
　　他们早就对方平生不满了，都是来玩女人的，老子还花了这么多钱，凭什么你就能吸引这么多姑娘的目光。
　　一个看起来大腹便便，身上穿金戴银的中年富商更是直接骂了出来。
　　“小白脸，你脑袋是进屎了吧，一两银子还敢来丽春院，还想要包场？你当这里是你家的热炕头呢？没银子就滚回家里吃奶去。”
　　“当然，京城里可是有男妓的，我看你该不该来这儿，该去那里才对！”
　　听闻此，众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眼神里满是轻蔑与嘲弄。
　　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眉宇间也是放肆了许多，怕不是在想着如何包养眼前这个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公子哥。
　　然后，就看见方平生的右手突然动了，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甩。
　　“砰。”
　　一声闷响，骤然在大厅内响起，那富商便突然倒飞了出来，直接砸到身后的柱子上，一口鲜血随之猛地吐了出来，头一歪就闭了眼。
　　而在旁人看来，方平生只是一挥手，那人便飞了出去。
　　霎时间，整个丽春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只因一句嘲讽就出手杀人，这也太过疯狂，太过骇人。
　　方才还嬉笑嘲讽的人群，瞬间就被吓得面无血色，再无一人敢多说一句。
　　方平生这才开口道，“可以叫姑娘们下来了吗？”
　　老鸨也是吓得腿都软了，可她似是知道些什么，面色僵硬，支支吾吾的，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一群仆从模样的人，突然抬着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从大厅两边跑了出来。
　　眨眼间，大庭中央就被摆上了一桌丰盛的佳肴，各式水果餐盘一应俱全。
　　方平生也不多言，径直坐了下来。
　　随后，一道红毯突然从楼上的阶梯铺了下来，一个身穿粉色长衫，抱着琵琶的绝美女子，随之从楼上袅袅的走了下来，坐在了两层楼之间的高台上。
　　“不知公子要听何种曲目？”
　　方平生会心一笑，道，“我也不太清楚，唱个拿手的就行。”
　　女子优雅的点了点头，轻拢慢捻的弹奏了起来，声音婉转哀怨，甚是好听。
　　此时，周遭众人早已被吓得心神震荡，整个丽春院内，也只剩下了这姑娘一人的声音。
　　方平生旁若无人的听着，他没听过什么戏曲，但如今听来这曲子却别有一番风味
　　正听着，一个面容瘦削，一双飞眉直入鬓角，长相英气十足的男子，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过来。
　　“公子可真是异于常人，一两银子就敢包下这丽春院，还能让这里的头牌姑娘给你献唱，怕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方平生道，“你是何人？”
　　“在下姓朱名寿。”
　　方平生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见此，朱寿反而有些安奈不住，“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这丽春院背后的老板其实是当今天子吗？你如今不仅在这里嫖了霸王妓，更是打死了一个豪商，早已犯了死罪，怕是没法活着走出这紫禁城了！”
　　方平生一笑，“一条吸食民脂民膏的肥虫而已，他那大腹便便的肚子，不知道吃了多少普通黎民的血肉，杀了又如何！反倒是当今天子强抢民女，为非作歹，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等人物都活得好好地，我又怕什么？”
　　他话一落音，朱寿旁边一个相貌俊朗，身材高大的汉子当即大怒。
　　“放肆，你是什么人？也敢跟当今天子相提并论……”
　　朱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知公子来往何方，又去往何处？”
　　“我？我从天上来，到此觅长生！”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丽春院瞬间又僵住了。
　　方平生长得如此俊美，姿态飘然出尘，本就有种仙家气质，方才那一出手，更是惊天动地。
　　所以他这话一出口，竟有七分让人信服。
　　“这，可是真的，你真是仙人？”朱寿显然也是激动了，连身子都不由的恭敬了起来。
　　方平生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其实我只是闲得无聊，想去皇宫大内中转上一转！”
　　“你……”
　　朱寿直接被气滞，脸皮都僵了下来，可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
　　“兄台你可真胆大啊，不过你虽然实力高强，但是皇宫里面可有无数的大内高手，想要硬闯怕是不易啊？”
　　方平生面色从容，随手扔出了一张腰牌，“能够轻轻松松的进去，我为什么要自找苦吃呢？”
　　正是之前从太监徐威身上搜刮来的令牌。
　　而一看见这令牌，在场众人顿时就跟吃了屎一般难受。
　　方才看他那飘然出尘的气度，以及霸气侧漏的表态，众人还以为他要硬闯皇宫呢，却没想到他竟然只是想要要混进宫去，这反差也太大了点吧。
　　不过见此情况，朱寿反而来了兴趣。
　　“公子武功如此之高，为何要行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大内之中高手如云，看管甚是严密，还有各式兵器、弓箭，要是被人发现，公子怕是能进去，也出不来了。”
　　方平生面色从容，依旧不言，朱寿反而有些急了，道。
　　“公子可听说过豹房，听说那是当今天子所设，专门用来寻觅天下奇人异士的场所。”
　　“公子何不去豹房看看呢？以公子的实力，必定能在豹房中谋个好差事，到时候想要进宫，岂不是轻而易举？”
　　方平生一笑，“豹房的主人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去豹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