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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偏偏眉间花落 / 第十四折

第十四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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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清光皎皎,殿外就是浩浩荡荡缠绵悱恻的梅林,这样美好的夜晚,多么适合跟一个玉树临风、倜傥风流的俊俏男子花前月下,把酒吟诗。然而良辰美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我身旁这位临风玉树的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托腮研究了一会儿这跳跃着画面的九黎壶,曲起手指在壶身轻叩两下,有清脆的响声。我皱眉道:“这九黎壶是什么见鬼的神器?想看的全没有。它倒是播一下太后的来历和背景啊。”
  华川闲闲地说:“有句话叫物似主人形……”
  “……”我是不是在自取其辱?
  九黎壶幻化出的雾面此时流淌出淙淙琴音,其清脆一如我的骨节叩在九黎壶上发出的叮咚音色,只是隐隐约约似有悲怆之调。而云雾中的画面,却俨然是金光闪闪的凤冠霞帔,是团团喜气
  的龙凤高烛。八宝圆桌上端放着鎏金酒壶一只、桃花银盏两枚,隔了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富贵窗棂,窗外深色的夜空中不间歇绽放出灼灼的焰火。
  我很想问一问这九黎壶,人家这么喜庆热闹的情境,你配乐配错了吧?怎么着也该用一曲凤凰于飞来配才是。
  满目的明黄与朱红,这是帝后大婚之夜。
  二十四幅朱色轻纱帷幔层层扬起,如同连绵的云雾蔓延在寝殿深处。视线那端,端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礼袍的女子,头上顶着金灿灿的凤冠,璎珞垂髫,只一眼,便觉得容色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一双绣着金色腾云龙纹的黑色锦靴缓缓踱向床榻,尧公主眉目微敛,双颊有红晕飞起,不晓得是特意打上的胭脂,还是新嫁娘的娇羞,面色却是苍白。许是我看错了,或许尧公主本身肌肤就白皙,但我觉得,那是一种微妙的紧张。白里泛红,像雪中一株红梅,像天边一抹飞霞。
  但她却骤然话唠起来。明明心里紧张到不行,瞧见愈近的锦靴和锦靴之上微晃的大红喜袍,她长出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的模样,她说:“你总算是来了,我一个人在这殿中都要无聊死了。”
  又有些懊恼一般:“哎呀,教规矩的姑姑说过,大喜的日子不能提‘死’啊‘血’啊这些不吉利的字眼。”
  还说:“我头上戴着的这些首饰可以摘下来了么?”
  景深就是沉住气,端然立在她面前,漆黑的眼眸里有着影影绰绰的笑意。他这架势很明显,就是“我自岿然不动,且看姑娘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尧公主却微微皱了皱鼻子,说:“你喝酒了?”
  他勾起唇角,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攀上尧公主的两鬓,略一摆弄便将她头顶的凤冠摘了下来,如瀑长发顷刻便泻下来,像一方上好的墨玉。
  高高架起的龙凤喜烛“噼啪”爆了一声,景深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忽轻笑道:“相雪,今夜我虽多饮了两杯,却并没有醉。你可知你此时的模样,比我更像酒后微醺。”
  尧公主双颊红得更深了两分,咬了咬唇,忽然横眉竖眼将他瞪着,下巴微扬,口齿毫不饶人:“陛下醉了,言语间无端轻薄于臣妾。臣妾行了一整天的礼,此刻乏了,唤大监进来服侍您宽衣吧。”说完便拂袖起身,奈何雍容的凤袍在地上纷纷扬扬铺成一朵牡丹,她甫一起身便被裙摆绊倒,一声惊呼,两旁喜烛都被惊得跳了一跳,而她却顺势落入景深的怀抱里。
  景深嘴角有得逞的笑意,一切顺理成章,像是他早就设下的圈套。
  我注意到,景深的手掌正覆在尧公主腰际,指尖摩挲着两根绸带,若他微一用力……
  我的天灵盖猛地一激灵,接下来的画面只怕不太适合我与华川同看。我侧目想要偷瞄他一眼,一偏头,就瞧见他正似笑非笑地将我望着。
  我觉得我的命真是太苦了,为何总是三番两次在华川面前出丑?这种情况如今愈演愈烈,难不成我还要同他一起看一出活色生香的春宫戏?虽,虽然我也并不是非常排斥这种剧情吧,但是华川这样看着我让我如何坦然迎接画面上接下来的剧情?
  我笑了笑,说:“今天夜色真不错。”
  他说:“是不错。”
  我郑重地朝他一点头,面色凛然,扭过头专心盯着九黎壶中的画面看,表现出真的心无旁骛地在干正事的模样。
  然而打了这个岔子画面中尧公主的腰带仍未被解开,凤袍仍然好端端地穿在身上,只是她紧紧抿着嘴唇,眼眶里慢慢涌上泪水,最终泪水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
  景深显然未曾料到她会在新婚之夜来上这么一出,方才脸上戏谑的笑意消失不见,他有些慌乱,又有些哭笑不得。手指覆上她的眼睑,低声道:“怎么还哭了?”
  尧公主哭得正专心,并不理会他,因被他环抱着不能挣脱,便腾出一只手来在身边摸索。大约是在摸手帕,没摸到,索性也不要形象了,拿袖子往眼睛上一抹,哭得梨花带雨。
  景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亲手毁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忽然绷不住乐出声来,很轻,却还是被她听到。她瞪他一眼,哭得更加厉害,一边要把他推开,一边说:“才刚成亲你就这样欺负我!才刚成亲你就这样欺负我!我不嫁了,我要回家!”
  他也不哄她,眉毛轻轻一动,凉凉道:“回哪儿去?我有没有说过,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她被他气得都忘了哭,用力推他,胡乱说着:“你给我走开!”
  他眼眸暗了一暗,忽然松了钳制她的双臂,抽身从床榻离开。
  他居然真的走了,健步如飞,毫不拖泥带水。
  尧公主愣住了,想要发火却又隐忍下来,哭也不哭了,默默挪进床榻内侧,拖过大红锦缎喜被将自己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像受惊的小兽。
  不多时,脚步声又传来,景深去而复返,手上……是一方冒着热气儿的手帕。
  他看见她的模样,极轻地叹息一声,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握住手帕仔细替她擦脸。她一开始还抗拒,慢慢地身子软下来,不再像待发的弓箭那样僵硬。灯火暧昧,窗外的焰火声响似乎渐渐远去,窗内,榻前的呼吸声逐渐清晰而急促。
  尧公主紧紧地将红唇抿着,虽然不再抗拒景深的靠近,一张脸却还是摆出生人勿扰的神情。
  景深将手帕丢在一边,手指覆上她微肿的眼皮,低声道:“怎么这样孩子气?如今都已为人妻,再不久就是孩子的娘亲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她咬了咬嘴唇,看样子原是打定主意不要理会他的,却还是忍不住:“我为什么哭你不知道么?还有,谁要做孩子的娘亲了?谁爱做谁做,我偏是不要。”
  他的眉目间一派闲然,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丝揶揄,略一扬眉:“当真不要?”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眼皮眨也不眨:“当真不要。”
  “噢……”他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然而烛火忽然晃动,帷幔扬起,我眨了个眼的工夫画面上二人的姿势便陡然换了副情形——景深出其不意地将尧公主抵在床榻上,锦缎喜被敷衍地搭在他背上。
  尧公主略一怔忪,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立刻绯红一片,不晓得是因为恼怒还是害羞,总是红得很好看。
  景深眼中含笑,伸手拂开她脸上纷乱的发丝,温柔道:“果然么,还是脸上干干净净瞧着好看。”
  她不服气:“方才脸上施了粉黛就不好看么?”
  他轻轻地吻她的额头,然后是眼睛,口齿含糊:“也好看,不过倒是让庸脂俗粉遮盖了你原本就倾城容色。”
  她这才开心起来,始终睁着的眼睛里浮现出得意神色,才得意没多久,忽然蹙眉道:“你……你的手在做什么?”
  我立刻瞪大眼睛去看,然而他二人被一床锦被罩着,能看的、不能看的全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只能凭借想象力。
  ……唔,想象不出来。
  只听见景深渐渐低哑的嗓音说:“自然是做该做的事。”
  可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若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奈何华川一派安然地坐在我身旁……本神女不多不少活了两万两千两百年,未有一时陷入过如此窘迫困境,如今只盼望眼前有个地洞能叫我藏进去。
  “咳咳。”这时忽然有两声咳嗽的声音传入耳朵,我扭过头去看华川,却见他眸光清亮,也正将我望着。
  一个略显低哑的女子声音自背后幽幽响起:“是谁?谁在那里?”
  我一个没坐稳膝盖猛地磕上桌子,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华川低头看我,眉毛微微蹙起,说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说着他的手便覆上我的膝盖,指尖运起仙气,轻轻替我化去碰撞的淤青。
  他这样紧张我,我心中一时悲喜交加。哪怕我明明晓得,他的紧张和在意全是因为我现今的脆弱体质,但我可以假装不是。
  这样一撞我竟忘了方才是为何激动的,直到背后女子再次开口:“阁下可是九重天华川殿下?”
  我扭头一看,榻上女子已然起身,白衣白裙,一头青丝染上白月光,美得令人恍惚,她的眼睛上覆着一方白绫。只是她动作虚浮,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孱弱气息。我心里奇道:“这位尧公主莫不是与华川早已相识?”
  下一刻,我心里想,完了完了,偷看人家洞房花烛被人家逮了个现行……本神女的脸面今次算是丢尽了。但我转念一想,有九重天华川殿下陪我一同丢脸,忽然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了。我朝九黎壶瞟了一眼,却见九黎壶乖乖巧巧地立在桌子上,安静得就像方才的画面从未出现过。
  我正自疑惑,华川已经起身过去,容色淡淡的,向尧公主道:“几千年未见,殿下何以落到此般境况?”
  就着惨淡灯光,我看见尧公主似乎是扯出了一个比灯光更加惨淡的笑容,她的声音飘渺,像来自云端,轻声说:“你既然来了这里,当晓得我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想来都是劫吧。”
  我这个方向望去,只能看见华川一个好看的侧脸,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他不再说话,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想着我得打破这种尴尬,我还得显示一下我的存在感,于是我摸了摸鼻子,对华川说:“你方才给尧公主诊治了半天,可知她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他瞟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解了她体内的鹤顶红之毒。而她的眼睛,被瘴气靥住了,需解了锁灵的束缚方能痊愈。”
  我下意识道:“鹤顶红?”
  与此同时尧公主也呢喃出声:“锁灵?”
  我说:“阿尧,你的体内埋入了凶器锁灵,所以你的仙灵才会被封锁。而皋宁他也受到了锁灵影响,只是到底不如你损伤严重。”
  她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顿了一顿,又说:“我还以为我同他成亲,动了不该动感情,爱上不该爱的人,躲不过该躲的劫,所以才会受到惩罚。”
  她的双眼皆被白绫所覆,我只能看见她嘴角轻蔑的一点弧度,并不能分辨她的神情。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响当当地落在我的耳朵里,我心中突然涌上莫名的凄凉之意,不晓得是因她,还是因我自己。
  我低声说:“怎么会是惩罚呢?就算有惩罚,也不该落在你身上。关于锁灵,不过是人心险恶,你不能分辨清楚罢了。”
  我想了想,问华川:“不过那个什么鹤顶红是怎么回事?”
  华川眼睛里划过一丝冷讽寒意,他说:“正如你所说,人心险恶,这宫里乌烟瘴气得很。”
  我心头陡然一惊,耳畔隐约响起竹林里那位内监得意地向另一位道:“好好办,事成之后栗妃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栗妃,怕是又一位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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