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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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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仪宫不愧是凤仪宫,尽管里面住着一位失了宠的皇后,这也一点没有折损这座宫殿本该有的气势,但到底还是萧索了些。因一路随宫人过来,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不断,然而越往凤仪宫走越是人烟稀少,我甚至都有点怀疑我去往的地方可能是冷宫吧。当然这可能与现在的天气有关,冬寒料峭,树木花草都萎靡不振的。
  踏入宫门的时候,我却是惊呆了。
  先是有清冽梅香扑鼻而来,我定了定神,日光熹微,凤仪宫院内竟栽种着层层叠叠的紫蒂白梅,微风吹落白梅瓣时,像是在宫墙内落了一场缠绵的雪,天地皆白。
  我由衷赞叹道:“这些梅树长得多好。”
  引路的宫人抬头瞥了一眼沆砀的梅林,很快又垂下眸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草木皆无情,故而长势才越来越好。若是这些梅树能够通人意晓人情,恐怕不会生长得如此蕃盛。”
  这个宫人有点意思。我刚想问个清楚,他却说:“姑娘,要进殿了,皇后娘娘想必正在等着,我们快走吧。”摆明了是不想再和我多说。我只好敛了敛仪容,将皋宁往袖子里揣了揣。
  我能感觉到,越朝宫殿走,袖中的皋宁渐渐开始发颤,时不时还焦躁不安地挠挠我的袖子。
  穿过光洁如镜的大青石砖台阶,入目便是高大的紫檀木殿门,庄严恢弘,却没有丝毫人气。若不是殿门口守着两位屏声息气的宫女,我实在难以想象这里是住了人的。
  替我引路的宫人同守门宫女交接了一番,一个着鹅黄色小袄的宫女便对我说:“皇后娘娘正在水阁里等着姑娘,姑娘随我来吧。”
  一路穿过百转千回的长廊,绕过曲曲折折的梅林,偏殿后方竟是一方宽阔的水池,池面结了完整而坚实的冰,水池中央架了一座精雕细琢的水阁。
  我心里想,果然是极北之地的帝姬,这大冷天的净往冰天雪地里钻。
  我又裹了裹身上的大披风。
  一步步踏上廊桥,早有宫女上去通报,我迈进水阁的时候,正好瞧见贵妃榻里歪着一位清淡美人,她从手中的书里抬起头来,声音响在腊月寒冬里如同冰冷的珠子落在玉盘里,叮咚悦耳,却冻得人说不出话来。她漫不经心地说:“这是这个月第几个大夫了?”她说完,缓缓地将手里的书翻动了一页。
  我说她是清淡美人,不是说眉目清淡,相反她的眉眼艳丽极了,即便她的脸上不施粉黛,甚至还腾着颓败的死气,然而与生俱来的妖艳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关于清淡,我是说着装。即便这是位失了宠的皇后,但皇上仍允许她住在这最富丽堂皇的凤仪宫里,没有褫夺她的份位,没有克扣她的月例,她就仍是这宫里除却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女子。然而我所看到的本应该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此时却穿着素缟的白衣白裙,就连发上也只是插了一枚白玉簪。只是她抬起头的时候我正好撞进她的眼睛里,那是一双本该美得摄人心魄的紫眸,然而却一丝光泽也没有,像光华流转的紫宝石蒙了尘。
  坊间传言当朝殷后痛失爱子,日日以泪洗面,眼睛从此就不好了。看来果然不错。
  但明明是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她却捧了书来看,时不时还翻动一页。这位鼎鼎大名的尧公主,实在是有趣。
  宫女细声细气地回答尧公主方才的问题:“回禀娘娘,这是这个月第十三位大夫了。”
  “嗯。”她随口应了一声。
  她盯着书页良久,久到我真的以为她在一个字一个字研究书里的内容。半晌,她突然说:“你们说皇上是不是闲着没事干?”
  这话听在我的耳朵里还好,但水阁里贴身侍候她的几个宫女听了却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尧公主显然是听见了她们的吸气声,她缓缓抬起眼皮,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的不对?我的眼睛是为什么瞎的他不是最清楚么?好不了了,回不去了。”
  一位宫女小声地提醒她:“娘娘,陛下是为了您好……”
  她不耐地摆摆手示意宫女闭上嘴,然而脸上却没有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或者说她那张原本美得颠倒众生的脸上不会再有任何表情了,是心如死灰的模样。
  我有些震撼。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活了上万年的神仙变得枯如槁木?
  廊桥两侧皆挂着厚实的绣纹帷幕,多少可以遮挡一些冬日里的肃杀之气,然而我在这里站了许久,身体里的暖意还是一点一滴地流了出去。
  好冷。
  我下意识想要伸手进袖子里把皋宁捉出来暖暖手,这才发现狐狸皋宁早就已经急得团团转,我刚打开衣袖,他就迫不及待跳下去,灵活的身体如同一道白色闪电朝尧公主扑过去。这委实吓坏了宫女们,我闭了闭眼睛,心想完了,这下要被当成刺客给丢出宫去了。
  后来我想我还是太天真,在禁卫森严的深宫里,一旦一个人被当成刺客,哪里还会有被丢出宫区这样的好事?往往都是就地正法。因这世间没有不贪生怕死的人,寻常百姓对想要自己命并且有能力要自己命的人只能避而远之,避无可避的时候只能无可奈何地认命,而对于皇室来说,有能力要他们命的人少之又少,想要他们命的人却一抓一大把,他们有比寻常人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自然会使用自己的能力将一切可能要命的因素尽早扼杀。
  眼看一位宫女就要开嗓子喊抓刺客了,尧公主却伸手摸了摸跳上她膝盖的皋宁,一开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她说:“……皋宁?”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脸上有除了冷漠之外的情绪。
  狐狸皋宁低低地呜咽了两声,蹭了蹭她的手掌心。
  尧公主的脸色有所缓和,她淡淡开口:“你们都下去吧,我希望大夫可以留下单独为我诊治。”
  水阁里的闲杂人等很快悄声退下,这时有风经过,隐约可闻到清冷梅香。
  尧公主率先开口:“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我悄悄地往火盆挪了挪,择了个楠木凳子坐下,顺便揉了揉站得僵硬的腿。听见她说话,我便答道:“花九黎,娘娘唤我阿黎就好。”
  她循声将头朝我的方向偏了偏,说:“竟是个女子。”
  我说:“难道娘娘认为天底下懂得岐黄之术、能救死扶伤的人皆为男子么?”
  她摇了摇头,却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倒是说:“阿黎姑娘既然对我的身份毫不在意,便不必张口闭口称我‘娘娘’了。不管你是谁,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既然你将皋宁带过来见我,我就不会把你当成敌人,‘娘娘’这个称呼我这些年听着十分厌烦,你就唤我……”她顿了顿,神情一时有些怔忪,许久才突兀地笑了笑,说:“我竟然不知道该让你唤我什么。”
  我看进她的眼睛,沉静无光,像是一泓死气沉沉的水。我说:“那我便叫你阿尧,好不好?”
  我一直小心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听见我说“阿尧”以后,她的面色没有丝毫动容,覆在皋宁背上的手却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好半天,她才轻声地说:“你是父君派过来抓我的么?我逃离家乡的时候打伤七八个侍从,一逃就是两百年,你说父君会怎么处置我呢?我猜他一定会把我锁在迦寒洞里关上个三千年才能消气。”
  我说:“我不是北极帝的人。我出自昆仑境,此番特地来寻找尧公主,是希望尧公主能帮我一个忙。”
  “帮忙么?”她弯了弯眼角,嘴角也漾出两个好看的梨涡来,可想象这位落难的尧公主在风光得意时是怎样一个令人惊艳的妙人,难怪去往北极求亲的青年神仙们多得要踩碎北极冰魄宫的门槛。思及此,我头一次意识到我在昆仑生长到两万岁,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多年来就连不靠谱如慕白都有西海三公主日日挂念,而堂堂昆仑本神女竟然连一位思慕者也没有,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的凄惨。但我转念一想,尧公主生的貌美灵动,即便是受万人追捧,现如今的境遇也不比我好,更重要的是我还可以有我自己的心上人可以喜欢,随即马上释然了。
  她说:“你既然晓得我逃离北极的这桩事,也晓得我为何身在此处,那就必然晓得我现在仙力尽失,连眼睛都看不见。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我坐得离她更近一些,问道:“阿尧,那你为什么不走呢?回到北极,仙力会回来的,眼睛也会好的。”
  她偏着头,像是十分认真地在思考,旋即她说:“你以为我不想走么?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愿意再待下去。但是一个没有仙力的人,如何能去到北极?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而且还是个睁眼瞎,出了这宫墙我会寸步难行,更何况这深宫大院,又怎么可能是我想走就走得了的?”
  皋宁听见她的话,立刻紧紧地朝她怀里靠了靠,一双小爪子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襟。
  尧公主微微一笑,低头对狐狸说:“皋宁,你还活着,真好。”
  皋宁呜咽了一声。前几日皋宁跟我们简单叙述了尧公主的经历,之后便耗光了仅存的一点法力。其实华川和慕白随便动动指头就可以解开皋宁身上被封住的法力,但是慕白振振有词,说:“这只狐狸既要跟着阿黎睡觉,那仙力还是先不要恢复了,这样我也放心。我们阿黎本来就不好嫁出去,若是被一只来历不明的小狐仙占了便宜岂不是更嫁不出去了?”于是皋宁现在身上一丝灵气也没有,千真万确就是普普通通狐狸一只。
  然而此时看见尧公主和皋宁的境况,我又忽然觉得莫名难过。
  我想了想,对尧公主说:“阿尧,虽然我现在也没有仙力,但与我一同前来的还有另外两位神君,他们法力都很高强的。他们会治好你的眼睛。如果你愿意,我们会把你送回家去,你不想回家的话去哪里都好,恢复了仙力,你想去哪里都成。”
  她笑了笑,柔声说:“你不是说需要我帮你的忙么?现在听起来,却像是你特地来救我的一样。”她略顿了顿,修长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说:“阿黎,你既是出自昆仑,为何会没有仙力?”
  “除却天生自带仙根的神仙,大多凡人若想要坐化成仙需历经上千上万劫数,立下大小功德无数,想要拥有仙力委实不易。但若说失去仙力却是容易得很,你看你的仙力不也被人封住了么?我比你还要惨一点,我的仙根虽在,仙源却是断了个彻底,”我觉得事情差不多该归入正题了,便说,“所以我此番要请你帮的忙,就是和补救我的仙源有关。你看,这是个多么大的忙。而帮你恢复仙力对我们来说仅仅是举手之劳,总的来说还是我欠你的人情大一些。”
  她正色道:“我虽然活了三万多岁,然而在仙术修习上却委实疏忽,想必是帮不了你的忙。你既是出自昆仑,为何不找昆仑的重炎尊神?四海八荒里比他老人家还要有能耐的人恐怕都没有几个。”
  她提到重炎的时候,我的心里开始止不住地难过。我已经两千两百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
  我说:“你误会了,我需要你帮你的忙与修为无关。只是我需要你的一滴眼泪。”
  “眼泪?”
  我说:“对。”
  她抬起头望着我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一丝光泽,她说:“那这个忙我就更加帮不了你了。”她顿了顿,说:“自打我瞎了以后,便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从此真正变成了一个无血无泪的妖怪。”
  她这么一说,我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棘手之一,尧公主说她无血无泪,若说的是真话,那我算是完了;棘手之二,倘若她说的是假话,那么她之所以这样说必是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或者说想趁机讹我一笔。放眼望去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供她讹的,但我们昆仑有。
  我心里颇为忧思,觉得我得去找华川合计合计。
  冬日昼短,昴日星君当值当得尤其清闲,不多时天上的冷日就渐渐西行,在西边低低的红墙上方的天际里抹出几缕残阳霞色。
  我就踩着夕阳打下的碎影离开了凤仪宫,甫一出凤仪宫,我就傻眼了。我一不知道华川和慕白二人住在何处,二不认识宫中的路。此番堂堂昆仑本神女该往哪里走?
  ——我好想返回凤仪宫里将皋宁抱回来,据说走兽识路的本领要强于人类,想必也是强于神仙的,在此且先不去考虑我如今究竟算是凡人还是神仙。即使皋宁他一直窝在我的袖子里,或许也可以凭气息或是与生俱来的特殊记忆感知找到过来的路……吧?但我既答应了尧公主将皋宁还给她,自然是不好腆着脸再将小狐狸借来一用,况且即便借过来也不一定有用。
  我往四周看了看,挑了条顺眼的路便勇敢地走了。所谓顺眼,主要是那边的松竹生长得甚是不错,墨绿的树梢上浅浅铺了一层新雪,像一顶可爱的雪帽,将刚劲的岁寒三友之其二点缀得温柔了些许。
  竹林深处隐着几座山石,我沿着小路七拐八拐,很快忘了进来的路。冷月渐渐将残阳取而代之,天上的色泽完成了由金红向深蓝的完美转换,渐渐暗下来,四周里有风偶尔吹动竹叶的簌簌声,还有丝丝缕缕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丝竹声,我心里有一些着慌,觉得我得立刻去到有人烟的地方问问路。
  又往前行了几步,忽然有一个黑影从右前方一闪而过,接着入耳是一段窸窸窣窣的衣物与草木的摩擦声,人影绕到一座尤其高大的假山后便消失了。
  我心里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喜的是走了这么半天总算见着了活物,说不定可以带我走出这片见鬼的林子;惊的是这黑天摸地的如何会有人出现在这样偏僻茂盛的竹林里?我虽是头一遭入这凡间的皇宫,却也在无数话本子见识过深宫里不堪入目的勾当,此番此景,我不得不怀疑我正是撞上了险恶之人谋险恶之事。
  本神女虽然一向爱凑热闹爱管闲事,但千真万确我只爱管相熟之人的闲事。就拿牵红线一事来说,即便这是我的个人爱好,我也只替我认识的人比如说无雪、慕白之流牵,不然天底下亿万生灵的姻缘我都去掺和一下的话我得累死,更重要的是这样月老他老人家岂不是会闲得发霉,万一他闲得没有红线可牵开始解红线打发时间怎么办?
  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已经下定决心要避过这桩污秽之事,但是没有道告诉我们走不了的时候该怎么办。
  假山背后的人开始密谋合计,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穿过五六步的距离传入我耳中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能分辨出内容,我打量了一番四周,决定放弃青石小道从竹子间穿越遁走。甫一踏入土地,我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本神女算计好了一切,甚至想过若假山后的人正好出来我便可以就近躲在某几棵最为粗壮的竹子后面,然而我独独漏算了土地里积存的厚达一寸的雪。
  一脚下去,咯咯吱吱。
  如果说衣物不巧碰到竹叶的摩擦声可以归结成风声,那么这种脚踏雪的声音该如何拿自然现象糊弄别人?
  假山后的人既然有胆子并且有脑子密谋不能为人知的事,就绝不会跟个二傻子一样放过我的失误。果然有一道凌厉的声音低喝道:“谁?”
  我的后背顿时浸出一层冷汗,我几乎可以预料到明日里我的尸首被人发现在这片竹林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人死而有灵,我这具身体若是死了,却连魂灵也不会有的。惊慌之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将我猛地一拉,我被拖入一方坚硬宽阔的胸膛里,来不及惊呼出声,我的嘴就被一只冷冰冰的手给捂住,与此同时一只偌大的野猫状生物从后背跳到雪地上,来人足尖轻轻点地,我只觉得身体陡然一轻,再一定睛人就到了十丈之外。
  重新脚踏实地的时候我还有些惊魂未定,一抬眼,头顶上方赫然便是华川那张难得好看的脸。
  我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在我举手无措的时候,我的心上人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就将我救走,这让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腰间似乎被一枚硬物硌着,我略略低头一看,是华川腰间系着的一枚莹润玉佩,再一看,华川的手竟……竟然搁在我的腰际?
  华川像是察觉到我的心思一般,无比自然地松开了揽着我的手,腰间陡然一空,我的心里登时也像缺了一块似的。我的脸仍在发红发烫,忽然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自从头顶传来,带着些许戏谑和笑意,他说:“听人墙角也就罢了,怎么也不小心些?”
  我一抬头,他果然是在笑,但即便是笑起来,眉目也是淡淡的。
  我小声地说:“我……我没有听墙角,我只是路过。”顿了顿我又补充说:“我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他挑了挑眉毛,说:“嗯,一个字也没听到就被人发现了。”
  我说:“……”
  此时月亮已经爬到显而易见的高度,月光穿过密林的缝隙透进来的时候,是说不出的清透好看。这时华川突然握住我的手腕走了两步,我一怔,下意识问道:“怎么?”
  他低头看我一眼,说道:“既然是听墙角,自然要好好的听完。”
  我膛目结舌。刚想要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要听墙角,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轻轻巧巧地落在一处绝妙的地点,不仅可以清楚地听见假山后的两人的说话声,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形容。
  此时我在心里感叹有仙力就是方便。另一方面,一想到我和华川两个人在这样夜黑风高的隐秘的林子里一同探听着一桩隐秘的事,我就激动得不能自已,就连看向谋事者的眼神都不由得多了些温柔。脸红心跳的直接后果就是,当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去听墙角的时候,只听得身材较为高大的那个内侍最后说了一句:“好好办,事成之后栗妃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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