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春去冬来

　　放下笔之后，曾志伟合上了笔记本。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他很想把写在这封信里的很多话当着古胡蝶的面讲一遍。不过要是对古胡蝶讲的话，应该会比上面讲得更多一些吧。在揣度与古胡蝶的会面中，曾志伟也渐生睡意，不久就进入了睡梦中。
　　“曾志伟，你怎么样啦，还好吧？”曾志伟迷迷糊糊的，听见古胡蝶叫他。
　　一旁的袁明源也给他把外衣披上，“这小子酒量不错，但今晚确实喝多了。”
　　“那他就劳烦你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咱们有机会再见吧！拜拜啦，两位老同学！”说完古胡蝶就起身离去。
　　留下曾志伟袁明源二人在蝎子摆尾酒楼二楼的贵宾包间里，袁明源一边抽着烟一边拍着曾志伟，“你小子这幅德行，你看看，你看看，见到漂亮娘们儿就hold不住了吧。”
　　曾志伟知晓身边的这一切，只是他头脑眩晕，浑身麻木，一副醉态。他想起身送送古胡蝶，但无奈浑身动弹不得。已过晚上十一点，酒楼打烊，袁明源只有使出浑身解数将曾志伟扛出门去，刚背到身上往外走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一个酒瓶被碰到地上砸碎了。曾志伟突然惊醒了过来。
　　“你小子还没起床！”曾母大声呵斥。
　　曾志伟睁开眼睛，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二话没说，直奔学校而去。
　　袁明源拿到情书，朝着曾志伟竖起了中指，然后又竖起了拇指。“不错啊，成不成就看它的了！”
　　曾志伟瞟了他一眼，“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放心，忘不了，我小马哥会干那种忘恩负义的事么！”袁明源回了曾志伟一个媚眼。
　　等到中午午饭时间的时候，袁明源趁着魏伊人不在的间隙，偷偷的把这封信塞到了她的抽屉里。然后全身而退。整个下午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魏伊人一秒。可整个下午过去魏伊人都似乎不为所动，直到晚自习下了都无动于衷。袁明源却一直期待着女神的反应，盼望着女神的感动，然后春天的到来。但袁明源没有想到的是，春天到来之前，冬天先来了。
　　第二天袁明源在校外买了份早餐，早早的就来到了学校。而班主任孔对月早已恭候多时，坐在袁明源的座位上，等待着他的到来。一旁的曾志伟预感到东窗事发，想到情书是自己代笔，事情败漏难免殃及池鱼，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状，坐在孔对月的旁边，如履薄冰。
　　袁明源推开后门径直走向座位，孔对月狠狠地盯住他。一时间，袁明源顿时眼光迷离，无从招架。战斗还没有开始，便败下阵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孔对月铁青着脸。
　　袁明源放下早餐，就跟着孔对月去了办公室。“这是什么，谁是小马哥？”
　　袁明源看到办公桌上的情书，立刻意识到爱情诺曼底登陆已告失败。此时的袁明源犹如败军之将，身在敌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袁明源耸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妈妈上个星期刚刚来过教务处，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妈妈——都来教务处。连做清洁的阿姨都认识她了，还以为她是学校新招来的老师。看来，这个月她还得来一趟。”孔对月冷面如霜。
　　“你和魏伊人到底怎么回事？”孔对月质问道。
　　袁明源这才抬起了头，看着孔对月，低声的说道，“嗯，可能，可能是缘分吧！”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上周二班两个同学早恋被抓住，已经被学校劝退了，你不知道？！”孔对月指着袁明源的鼻子，怒气冲天，恨不得把袁明源的鼻毛都拔出几根。
　　看到孔对月这般模样，袁明源也觉得冤屈不已，自己向往的爱情被一个既不是自己爹妈，又不是魏伊人爹妈的这么一毫不相干的人破坏，自然也是恼羞成怒，也顾不得纪律处分的事情了。加上刚刚看完《英雄本色》，胸中残留的那种小马哥的英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开去，也依靠着这点残留的英雄气息，袁明源开始向孔对月发难：“难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吗？”
　　孔对月还在怒火中烧中，听到袁明源的这话更加恼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是袁明源加大了音量放满了语速，开始了自己的控诉，“难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学校那么多喜欢魏伊人的男生，为什么有那么多男生喜欢魏伊人，那一定是她身上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她值得那么多人喜欢。我一直以来就喜欢魏伊人，我也并不否认这一点，不管当着谁的面，我都会这么说。在学校里面我本来就不喜欢上课，也找不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即使有，也就是今天玩玩明天也许就厌倦的游戏。而魏伊人是唯一能够让我坚持喜欢和迷恋的一个人，她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人生灯塔，我的人生意义和目标，老师不是常说要寻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吗，我已经找到了。”
　　说完袁明源长舒一口气，“老师，我能不能喝一杯水？”
　　孔对月以为来办公室就是认罪伏法，走走流程的事情，没有料想到这小子巧舌如簧，来个绝地反击。一时间颇有些诧异。想到自己的学生年代，自己也曾青春年少，有过悸动的回忆。不过相较于眼前的这小子，当年的自己可是怂了太多。哪有这般气魄，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看看《英雄本色》。在顾城中学多年，为人师表，尽职尽责，执教的班级也都是成绩斐然。孔对月在顾城中学也是备受尊崇的教师，在家长们眼里，也是这所学校数一数二的良师，在同学眼里，当然也是位良师益友，谆谆善诱。在爱人眼里...那就不知道孔对月如何了。因为孔对月虽然年近四十，却依旧单身。所以听到袁明源的一番大论，在心里自己竟自愧不如，几分愧意不由掠上心头。
　　尽管心生愧意，但心想着为人师表的威严不能熄灭，“别想要狡辩了袁明源，你小子这几年的事情还少吗？打架打过几次？旷课过多少次，你旷过的课比有的同学上过的课还多吧？不是我你早就留级了。这一次，事态实在严重，都闹到校长办公室去了...，反正不会轻饶你。”
　　“孔老师应该也理会我的感受吧？”袁明源声东击西，有点出其不意的意思。
　　孔对月看了一眼袁明源，察觉到这小子心怀鬼胎，“你倒是说说看。”
　　“孔老师不也是对咱班的英语老师邱月月情有独钟吗，难道孔老师有错吗？！”袁明源一地惊雷。
　　孔对月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乱了方寸。邱月月是前年调到顾城中学的老师，年轻漂亮，笑容明朗，深得同学爱戴，也是单身女青年。去年邱月月被安排在年纪最好的三班教授英语，与孔对月搭档，由于工作关系，彼此之间有了一些接触。而孔对月对邱月月仰慕已久，年轻的面孔，饱满的身段，窈窕妩媚，而且学识颇丰。自己私下里也曾对邱月月表达过爱意，只是对方礼貌委婉的拒绝了。即便如此，二人的工作关系仍旧未受影响，邱月月老师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这种事情处理的也恰到好处。这一来更显得邱月月的落落大方了，孔对月亦是心有佳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而邱月月如同镜花水月般让其可望不可即。
　　话虽如此，但孔对月在学校大庭广众之下从未有什么表露心迹的举动，一向都是内敛克制。并且这事情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而以邱月月的涵养，自然就更不会了。想到这里，不由觉得眼前的这小子不容小觑，但也立刻板起脸来，“我警告你，你可别乱说啊，信口开河成了你的习惯了吧！”
　　“我都看到了，孔老师你不会不承认吧！”袁明源顶撞道。
　　“你看到了什么，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孔对月已经有些心虚，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还故意提高了音量，顺手点了一支烟，开始抽了起来。
　　“五一劳动节的前一天，我去学校传达室取快递。传达室大爷看我是三班的，说有一份三班邱月月老师的快递让我帮忙拿过去一下。我当即就拿给邱月月老师了，看到寄件人信息，虽然没有署名，凭字迹判断就是孔老师吧。邱老师拿到快递就拆开了，好像是条粉红色的蕾丝...我也没用看清楚，就直接出去了。”袁明源字正腔圆的说道。
　　“你小子胡说，你小子再敢胡说，我就...”
　　孔对月话音未落，袁明源立马说道，“我是不是胡说，邱月月老师应该最清楚吧，问问她就知道了。”
　　孔对月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而接下来袁明源的一句话就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放心吧，孔老师，我不会说的。”
　　孔对月一向为人谨慎，正儿八经，内心的闷骚一直被关押在自己意识深处的笼子里。可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会被自己的学生识破。他一直一来都极度克制，自己的情感从不张扬和宣泄，平静如水，尽管内心深处暗流涌动，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这一切也还算是正常。为了不打破这种宁静，恢复以往的平静如水，孔对月注视着袁明源：“这次我算放过你了，你小子以后可别再添乱，都快期末了。你的东西拿回去吧。”
　　袁明源接过孔对月递过来的情书，不由大喜，“谢谢孔老师！”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
　　袁明源刚出门没几分钟，赵校长就进来了。孔对月立刻起身相迎，“赵校长您坐，我给您倒杯水。”
　　赵校长抚了抚镜框，“就是通知你一件事，下学期有个学生要转到你班上来，你准备一下。”
　　“好的校长，没问题，我一定安排好。”
　　说完赵校长就起身离去了，水都没有来得及喝。孔对月心想，这又是何方神圣，像往班上安插一个学生这种小事按说不用校长亲自过来通知的。并且赵校长起身离去的时候表情严肃，平时过来自己办公室多多少少都会寒暄几句，喝杯茶再抽支烟的。想到这里孔对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知道这种预感到底是来自于赵校长还是这位素未谋面的插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