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莱特的策略

　　海柔尔和她的骑士们筋疲力尽地走出西荒城。今天是开始进攻的第四天，扫荡战的第三天，实施围剿的第二天。今天的成果比起昨日要逊色得多。哥布林变得更狡猾了，骑士们刚到位，哥布林就提前判断出包围圈所在，然后趁着包围圈还稀疏的时候就纷纷转移。而骑士们前进时反而要受到四面八方的骚扰。哥布林似乎以这种游击战为乐，一只只都兴奋地等待时机，冲上来刺伤敌人然后迅速逃窜开。骑士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剿灭的哥布林却越来越少。
　　海柔尔一直在考虑西荒城收复作战成功的可能性，在她心里这种可能性越来越低。骑士们身体的损耗太大，哥布林的数量则太多。再耗下去，人类会是先倒下的一方。
　　或许应该撤退了，海柔尔自暴自弃地想。本来这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作战，是国王为消弱先王一脉所做的安排。自己被追究惩罚无所谓，但不能让手下的骑士再白白牺牲了。
　　就在海柔尔消极思索之际，莱特主动向她和骑士们走来。
　　海柔尔感到有些意外。这位被强塞给她的丈夫对海柔尔一直显得有些畏惧。以前的莱特在海柔尔面前老是畏畏缩缩，似乎对公主和她的骑士们怀有自卑，可以的话他总是躲得远远的。海柔尔自然也不欢迎这桩婚事，但至少对待莱特保持了必要的礼仪。
　　现在走向海柔尔的莱特面带微笑，似乎有意向她表示友善。莱特走到海柔尔面前，用贵族面对公主的方式向她行礼。
　　“征战辛苦了，公主殿下。”莱特说。
　　“谢谢。”海柔尔简短地回答。要是平时她可能还会郑重回复，不过现在她没心情去应付一个闲人的寒暄。海柔尔旁边的骑士们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看向莱特。
　　“看起来很不顺利呢。”莱特微笑着扫了一眼伤痕累累的众骑士。
　　气氛立即紧张起来，骑士们把莱特的话视为嘲讽，很多人愤怒地看了过来。莱特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句话产生的效果正是莱特想要的。至少现在莱特说话不会被无视了。
　　“我的骑士们全都勇敢地战斗过了。”海柔尔不愧是公主，虽然心怀不满，但她的表情依然保持平静。
　　“要是没有成果的话，你们的勇敢可就毫无意义了。”莱特看出了骑士们的情绪，于是火上浇油地说。
　　许多脾气不好的骑士站起身来，一脸想扑上来撕了莱特的表情。海柔尔也皱了下眉头。她一直以为莱特只是个懦弱毫无作为的贵族，没想到他会卑劣到特意过来嘲讽战败的骑士。
　　“就我所知，哥布林应该弱小无比，根本不是各位英勇的骑士大人的对手。为什么现在战况会如此艰难呢？”莱特故意发问。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也能猜到这几天海柔尔所采用的策略。另外因为骑士的人数太少了，莱特也预料到了海柔尔的策略难以成功。
　　“城镇街道的地形不利于骑士的发挥。”海柔尔保持耐心简短地回答。
　　“原来如此！”莱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也就是说，如果是在城镇外的平原上，骑士们就能轻松剿灭哥布林了？”
　　“哼，在平原的话我一个人就能干掉几百只哥布林杂种。”有位骑士傲慢地说。
　　“那为什么不把哥布林引出来呢？”莱特微笑着说。
　　海柔尔冷静地看了莱特一眼：“子爵阁下有什么计策吗？”
　　众骑士的目光也都聚集在莱特身上，大家的眼神大都带着嘲讽，想看看这位不学无术的暴发户会提出什么可笑的建议。
　　“我们可以围城，逼迫哥布林出来。”
　　骑士中一阵爆笑。虽然大家知道莱特荒唐，但没想到他还是这般的蠢货。
　　“他想让我们几十个骑士去包围一座城池？”
　　“现在城墙多处破损，可不是堵几个城门就能围城了。”
　　“我看子爵的愚蠢，就足够绕城一周了吧？”
　　莱特微笑地听着骑士们的嘲讽，没有生气的意思。等到大家的笑声弱下来后，莱特才开口发问：
　　“各位知道为什么哥布林要占据西荒城吗？”
　　一名骑士冷哼：“为什么，当然是不想让我们夺回了。”
　　“那哥布林为什么不想让我们夺回西荒城呢？”
　　骑士中大都一脸不屑。这种问题还用问吗？谁不希望能多占点领土呢？
　　莱特也没指望有人能够回答。他们对习以为常的规律都是被动接受，没人会去思考背后的原理。于是莱特自己作出了解释：“哥布林攻下西荒城，侵犯人类领地主要是为了食物，但过了十年哥布林还占据着城池，则是为了安全。”
　　众人一脸怀疑。莱特接着说道：“哥布林源自西荒山地，但它们在凶险的西荒只能算是弱势种族，生活区域被压缩在了西荒边缘。人类留下的城池对它们而言是最安全的筑巢场所，可以使它们避开西荒森林中凶猛物种的威胁。”
　　不少人点头认同，他们都从小听说了西荒山地的险恶，区区哥布林在其中算不了什么。
　　“现在，再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哥布林要占据西荒城？西荒城往东还有大片人类放弃的领地，那里应该更安全，为什么哥布林都要挤在西荒城里？”
　　骑士们依然迷惑，大部分人脸上都不再有对莱特的嘲讽。海柔尔同样大感意外，现在的莱特根本就不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哥布林集中在西荒城的理由，还是因为食物。”莱特解释道：“人类领土上的食物，大都是种植的作物和圈养的牲畜。以哥布林的智商，它们可没办法在人类撤离后继续保持农场和牧场的产出。那么人类领地上原来的食物耗完了怎么办？它们只能重回西荒来获取食物。西荒城位于西荒山地之外，房屋和城墙能够为他们提供安全的繁衍场所，而且城池就在西荒边上，从西荒山地获取食物非常便利。同时具备食物和安全，这就是哥布林集中在西荒城的原因。”
　　骑士们鸦雀无声，有些人恍然大悟，有些人还在思考，但更多的人却完全没听进去，他们一脸不屑根本就没打算去理解莱特所说的一切。一名骑士冷笑道：“然后呢？你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子爵阁下是特意跑来炫耀自己的知识吗？”
　　这可不是知识，是莱特综合哥布林的习性和大陆的地理情况所做的推测。不过跟骑士说也没用，那些在黑暗时代懵懂的大脑如何能理解科学的唯物主义辩证法的精妙？
　　莱特微笑着说：“我认为围城最大的目的，就是切断城池的补给。想要切断西荒城内的补给，不需要骑士们绕城一周。你们只要换一边，驻扎在西荒城背面、城镇的西门和西荒山地之间就行了。”
　　海柔尔大吃一惊，然后她蹙眉陷入了深思。有理解了莱特的话的骑士也都恍然大悟，骑士之间开始窃窃私语。
　　莱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你们这几日的作战都是从城镇的正面着手，但西荒城的背面靠近西荒山地的一边才是城里哥布林的补给路线。哥布林是游猎种族，它们没有大量贮存食物的习惯。只要骑士们占据西门正面，同时组织两队骑兵在两翼巡逻，增加哥布林迂回的难度。想必用不了一两天，缺少食物的哥布林就会主动攻击来夺回补给线路。”
　　经过莱特的解释，头脑再简单的骑士也能理解莱特的方案。不过依然有骑士嘴硬地嘀咕：“说得简单，事实真的会和你想的一样吗。”
　　不过海柔尔可没这没想。她觉得莱特的解释很有说服力，而且她也知道莱特的策略如果能够成功，就能以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成果。海柔尔看向莱特，眼神里带着钦佩：“子爵阁下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非常值得尝试。”
　　莱特微笑回答：“谢谢公主殿下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