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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
地上,有两串血脚印。
从门口开始,中断在他面前,然后,走进屋子。
血,是赵强的血。
脚印,是小男孩留下来的。
这个小男孩,一直都在屋子里。
他刚刚从午睡中醒过来,离开卧室,穿过客厅和房门,出现在走廊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会看到陈娇,赵强,两具尸体。
他没有哭,也没有叫。
他很平静。
如果不是心里强大,那么,这个小男孩,一定是个疯子。
这一家人,都是疯子。
手机,震动了起来。
“求求你,不要……”
陆路虚弱地哀求着。
三分钟内,屋子里会再死一个人,包括你。
“呵呵。”
陆路弯腰扒着扶手,
他在笑。
人恐惧到了极限会产生愤怒,
那么愤怒的极致,便是笑,
怒极反笑。
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生理本能地缓解压力方式,
在情绪上,笑,也是内心愤怒的一种表现,
人在愤怒的时候,找不到合适表达自己心情的语言,就会笑。
“笑”完以后,
就是暴风雨般的怒火发泄。
陆路边咳边站起来,从楼梯走向房门,走过赵强尸体时,他弯下腰,掰开尸体的右手,将水果刀握在手中。
灯,还在闪烁,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客厅地板上陈娇的尸体,但是,小男孩像是没有看见,还是像往前一样回到屋子,走进卧室,卧室里传来说话声。
还有人?
陆路不自觉地,握了握手里的刀,但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走。
“奶奶,还是让我去吧,不然,叔叔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重新回到屋子,陆路听见的第一句话,汗毛都炸了起来。
同时,脖子僵硬地转向一边,
全家福,只剩下两个人的合影。
林凤霞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祖孙二人,看着镜头笑的很灿烂。
陈娇,和赵强,都在无声无息中被抹去。
而且,小男孩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就是刚才,站在走廊上的那个穿着病服的孩子。
只是,照片上的他,还有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
光头,病服,化疗……
这个小男孩,得了癌症?
陆路身体一晃,之前一直迷惑他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你一定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吧?”
陆路朝全家福走过去,刀扔在地上,然后,把照片从墙上抱下来。
呼啦啦……
一沓沓文件,从相框后面,掉落在地。
照片,放在地上,陆路缓缓弯下腰,伸手捡起一份文件。
……
赵强这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车间里度过的,他操作过各种各样的车床:铣床、刨床、插床、拉床、锯床和刻线机……
每天走着相同的路线,做着重复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整个青少年时期一晃而过,工厂和家,短短七百米的路程,连接了他整个人生。
在一些不眠的夜晚,他也会想起三号车间前年辞职的刘工,现在在北方管着一间几百人的工厂,住别墅,开宝马,自己当时跟他关系不错,有时间得去看看,这个关系不能断了。
有一天,赵强在车间被主任叫了出去,在车间门口,主任告诉他说:你生二胎的事情被人举报到计生委了,要么下岗,要么赶紧把小孩送人。
二胎政策开放之前,在单位和国企,生二胎就等同于被判了死刑。
赵强有两个孩子。
大的叫赵成成,当时四岁,小的叫毛毛,没有大名,也没有上户口。
当时工厂里很多人都在偷偷生二胎,不上户口,不用交罚款,旁边也有一些私立小学接收这些学生,明明是厂里约定俗成的事情,赵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多人,这种事怎么就会偏偏落在自己头上。
和陈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把毛毛送到在乡下老家的父母。
那时,毛毛只有三岁,送走的那天,毛毛站在门口,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很平静地问:爸爸,我以后还会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感到一阵心酸,泪水涌了出来。
一家四口变成三口,为了应对检查,还特意重新拍了全家福,日子就继续过了下去。
重新见毛毛是一年后,林凤霞深夜打来电话,毛毛高烧不退,乡里医院治不好,让送市中心医院。
在医院里,赵强被医生单独叫了过去。
这种谈话方式让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车间主任告知他超生被举报的时候。
检查结果出来了:急性白血病。
医生安慰说:白血病并不可怕,我们医院已经有不少通过化学治疗使病情缓解的例子,还是有可能彻底缓解的。
赵强说:能维持多久?
医生说:看化疗效果,坚持走完化疗,十年八年没问题,如果不治疗,最多三年。
赵强说: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想要彻底缓解,除了化疗,还要准备骨髓移植……
赵强说:全部加起来,一共多少?
医生对他说了一个数字。
赵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问了两次,确定是这个数字后,转身走出医院,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到家里。
那段时间,厂子要倒闭的消息已经在工人之间传的沸沸扬扬,积压了三个月的工资一直没有发下来,许多工友已经开始离开厂子另谋生路,刘工答应赵强,去那边,给他安排一份新工作,工资和以前一样。
那天晚上,赵强用计算器算了一夜,在接下来的四十年中,他和陈娇不吃不喝,也很难攒够给毛毛化疗换骨髓的钱。
百万富翁离倾家荡产也就隔着一个医院的距离,更何况一个平民百姓?
一个普通老百姓,得了癌症,又能怎样呢?
厂子里的工资旱涝保收,两个人几乎没什么积蓄,房子也是厂子分配的,没有房产证,在那几年,卖不上价钱。
那段时间,他迅速地消瘦下来,从一个健壮的中年汉子,变成拿刀都打不过陆路的邋遢男人。
赵强的父亲,赵志刚,死在了来城里看望毛毛的路上。
办理丧事那天,县民政局送来两万块钱,作为购买农村医疗保险的补偿。
在民政局工作人员面前,赵强给林凤霞五千,剩下一万五,被他当天晚上带进了一扇亮着昏暗灯光的房子里。
车间里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所以很多工友都爱打牌。
赵强也有这个爱好,下岗之后也一直保持着。
在那天晚上,那间他奉献了半辈子的仓库,夺走了他最后生活的希望。
他跟工友说:一万五太少了,再多给我一万,我一定能翻本。
借钱的工友住在他隔壁,父亲刚刚去世,肺癌晚期,保险公司赔了一笔钱,足以让他在下岗后过的很舒服。
赵强问过工友一些问题:是不是所有患病的病人,都可以在保险公司投保?
工友回答:你这已经晚了,得在患病之前投保,保险公司不但给你钱去看病,就算看不好,也会赔你一大笔。
赵强:多少?
工友说了一个让他心动的数字。
赵成成跟毛毛相差只有五个月,相貌和身材也没有太大差别,不少人都会把他们两个认错。
而且,赵成成有保险,是厂子在两年前统一给职工家属办理的大病和意外保险。
反正没钱给毛毛看病,他决定牺牲一个儿子,给另一个儿子留下一笔钱,还可以还清那笔赌债。
当然,如果意外保险也同时生效,他还能让自己和陈娇在下岗之后的日子也过的很舒服。
“成成在知道自己生病以后,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一定是忍受不了烦恼才自杀的吧。”
然后,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一个患有白血病患者的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