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知道元武山在什么地方吗？”
　　“听说是在秦国的北边……”
　　“嗬，你还知道在秦国”，王二麻子乐了，朝地下一指道：“咱这里是大梁国的西南边，元武山在秦国的东北边，沿途几十万里，一天就算你走四十里，走到胡子发白你也走不到头。更别说就凭你这小鸡崽子，我只怕你连这太平县都走不出去就被人一口吞了。”
　　古剑眉头轻轻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王二麻子晒笑道：“怎么，还不服气啊？是不是觉得我小瞧你了？挺能打是不是？你信不信我一根指头就能摁死你！”说着竟真个走过去，伸出酱萝卜一样又黑又粗的大拇指朝古剑的额头按去。
　　古剑竟然没能及时躲开，感觉就像被一根大铁柱子当头压住一样，立马就是眼前一黑。少年心性，不肯就此认怂，古剑暗自咬紧牙关，脚趾抓地，腰背一弓，浑身的力道直往上顶，想要强行站起来。
　　纹丝不动！
　　古剑顿时知道差距太大了，他从来不是那种非要吃眼前亏的犟驴，于是便长呼一口气，身子松弛下来，果然王二麻子也顺势松开了手。
　　古剑心中暗自嘀咕，怪不得赵大叔他们总是叫我少往山外跑，原来外面果真是藏龙卧虎，就连一个车马行掌柜的都能压得我毫无还手之力。其实这倒是他想岔了，只要抛开这车马行，镇上随便换家商铺，凭他的身手都可畅通无阻。
　　不过虽然打不过人家，古剑也没准备就此改变主意，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又有武艺在身，原本心里是很有几分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豪气的。眼下虽然被王二麻子泼了一瓢凉水，但也还不至于就不敢出门了。
　　王二麻子似乎看出了古剑的心思，又说道：“虽然说就算你这小子死在外边也不关老子屌事，但老子既然替你爹传了话，就好事做到底。你硬要出去乱闯老子肯定不拦你，我就问你一句，你这一跑不打紧，如果你爹明天回来了，该上哪找你去？”
　　古剑一下子就被问懵了，心想：“对呀，万一爹回来了咋办？”转念又想到：“这元武山天高地远的，爹上那干啥？莫非……打从一开始就是哄小孩的？或许他真是出门上什么地方办事去了，说不定就在左近也不一定，只是真遇事耽搁了。”心里有了疑问，当即便问了出来。
　　王二麻子双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子那三十两银子还没着落呢。”
　　古剑为之语结，只得岔开话题道：“掌柜的说的都是正理，只是即便真要去铁剑门学艺，我也没有门路……”
　　王二麻子冷哼道：“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古剑摸出那串铜钱，底气略微有些不足。
　　王二麻子劈手夺了过来，也没有去数，就在手中掂了掂，满是不屑地说：“连利钱都不够。”完了又说：“铁剑门每年十一月十一大开山门招收新弟子，我这正好接了个活，有人要雇我的车去报名，一个月后出发。你要是想跟着一块去，就留下来给我当个帮工，包你食宿，干得好就捎你一程，你可愿意？”
　　帮工什么的，古剑倒是无所谓，他也不是怕吃苦的人，只是提了句：“我每天得有两个时辰练剑。”
　　“你只要把该干的活干完了，老子管你是挺尸还是耍剑。”王二麻子没好气地说道，接着又朝墙角一指：“自己去那边拿床草席子，一会我叫人领你去柴房，你就在那住下。往后干活麻利点，别让老子逮到你偷懒，有你好瞧的！”
　　古剑点头答应，朝墙角走去，王二麻子也没等他，自顾自拉开门走了出去，扯起嗓子喊道：“大壮，别摆弄了，半天都没削完一个蹄子，老子都替你丢人。过来把刚刚那小子带到柴房去，往后你们两个就住一起，干一样的活，你先教他几天规矩。”
　　头前挨骂的小伙子答应一声，如释重负地放下手里的马掌刀，一路小跑过来，讨好地憨笑着。
　　“笑笑笑，蠢成这样还有脸笑，老子看了就来气。”王二麻子又拍了他脑门一下，汲拉着鞋子走了。
　　古剑在库房门口站了一小会，特意等到王二麻子走了才出来，朝那小伙子拱手道：“大哥怎么称呼，小弟古剑，以后请多关照。”
　　小伙拍了拍古剑的肩膀，嘿嘿笑道：“叫我大壮吧，既然来了就是好兄弟，往后有啥需要的尽管跟我说，走，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说着自来熟地拉起古剑的右手就往跨院里走，古剑下意识地肌肉一紧，不过倒也没有挣脱开来。
　　实在地讲，柴房的环境超出了古剑的期望，虽然很简陋，但是空间并不小，地面和墙壁都被收拾得纤尘不染。柴火高高码起了垛子，整整齐齐的，也因此只占了一小半面积。另一边铺着厚厚的稻草，颜色金黄，应该是经常翻晒或者更换过，上面搁着一张草席，角落里叠放着几件粗布褂子。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稻草特有的清香，没有什么异味。
　　大壮热情地接过古剑手里的草席，铺在跟自己铺盖相对的另一侧，一边使劲把边角按来按去，一边对古剑絮叨道：“这屋里以前就我一个人住，正嫌冷清得慌，兄弟你来了就好了，也有人说说话了。”
　　古剑好奇地道：“外面还有那么多伙计，他们都住哪儿啊？”
　　大壮挠了挠后脑勺，随口说道：“他们啊，大部分住在厢房里，也有两个晚上回自己家睡觉的。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掌柜的捡回来的。掌柜的说了，店里屋子不太够住，只能先委屈自己人。”
　　古剑心里一阵无语：“这你也信，怎么不见他搬来跟你一起住。”想起王二麻子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有点倒胃，又放低声音问道：“掌柜的平常都是这么凶吗？”
　　大壮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他，奇道：“不凶啊，哪里凶了？掌柜的人很好的，当年要不是他把我捡回来，我早就饿死了。”
　　似乎是看出来古剑有些不置可否，大壮赶紧又加上一句：“他还给我取了名字呢，叫汪大壮，好听吧？”
　　关于取名字这事，其实大壮选择性忘掉了一些东西，王二麻子把他捡回来后就当阿猫阿狗养着，哪里有闲心取什么名字，长到十来岁还只有一个叫铁蛋的小名。直到被伙计们嘲笑了之后，大壮才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大名，于是就跑去找王二麻子。
　　“想要个名字是吧？这好办，老子最会取名了”，王二麻子说着上下打量了大壮一番，“唔，又大又壮，就叫大壮吧，姓啥呢，要不就跟老子姓王？不行！你这蠢货脑子里全是水，哪里配姓王。得了，老子给你加上三点水，以后你就叫汪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