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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声音刮过耳梢，一阵清凉掠过脸颊，好像起风了。
渐渐，窸窣变成呼啸，轻抚转为席卷，眼前的漆黑开始消散，朦胧中有些光透了进来。
透彻的风让余安臣清醒了，他猛地睁开了眼，心跳快得像是做了噩梦，有些不对劲的事扰乱了心头，可就是辨不出了。或是这天空的异象？黑夜包裹着白昼成了一个同心圆，像是巨大的瞳孔，挂在正中的太阳在云中闪躲，露出来时便是刺眼。那些白云在眼前飞速倒退，不…它们的确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不过不是它们在后退，而是自己在前进。
余安臣爬坐起来，自己已然行进于高空之中，眼下的景色飞速闪过，内心却是毫无波澜。屁股下坐着一层深灰色的绒毛，那些绒毛又软又长，被风吹得翻起一层层波浪，左右看看，是两只巨大的翅膀，这……好像在哪见过似的，记不清了。
前面端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给人心里一种踏实的感觉。那人或是听见了什么声响，将头轻微一转，露出了半张侧脸，那人看着好眼熟，余安臣探出头想看个清楚，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也将头多转了些，两双眼睛对视了。那人确实长了一张和余安臣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他眉间尽是舒展，像是早已看穿了世事的高人。余安臣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只是自己的臆想，余安臣脑里像是一团浆糊，不过有一点他却分外明白：那镜子里的人和自己太不同了。
“你醒了？感觉如何？”那人轻声问候，传到耳中时已经被风吹散大半，余安臣向四周望了望，前方有几座入云的高山，这些个景色熟悉得很，仿佛曾是这里的常客。话还未出口，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稚嫩而又沙哑的声音：“故地重游吧。”
这人抢了余安臣想说的话，他回头看，原来后面还坐着一个落魄的孩子。那孩子穿着的衣物破烂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随手拿了几块抹布披在肩上，他脸上尽是污秽，头发更是已经板结，眼中少了灵气，只是呆呆望着。
再回过头时，那黑袍之人已经消失了。
温度有些底，余安臣打了个寒战，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了，已经到了一种震耳欲聋的地步，不仅仅是风声……那嘈杂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雷声，难道是雨要来了么？余安臣抬头望天，那些遮眼的云彩消失不见了，只是太阳更加刺眼，不知怎地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橘色。有什么一闪而过，伴随着强烈的光，晃得余安臣不由得眨了眨眼。
眼睛再睁开时，余安臣终于醒了。
身下冰凉的，有什么正在吸走他身体的热量，他挣扎下坐了起来，这情景怎么和刚才一模一样？不过前面的人变成了那张刚认识的脸，屁股下坐着的也变成了巨大的剑。阿满站在前头，不知已经行进了多久，阿满身姿依旧笔直，丝毫不见怠慢。狐妖正对着坐着，见他醒来便问：“你醒了？感觉如何？”
余安臣四周望了望，这地方和梦中的竟然完全一样。大地和夜空在天边连接，头上仍是黑夜包裹白昼的同心圆。一眼能望见很远，远到看不清，那些山水草木越远却越高，一直延伸到天上去，像是整个大地被掀起来了。
余安臣想起了之前狐妖跟他比的手势，他手心手背各点了一下，说我们在这，他们在那，这意思分明是说这两个世界是相互颠倒的，之前世界的大地是中间隆起的，那现在世界的大地可不就是得向下凹陷么！
那么天上那怪异的天象又作何解释呢？想到这余安臣咽了口吐沫，其实这天空的景色在梦中不知已经出现多少次了，但此时却真真正正地来到了和梦里一样的世界中，反倒让人不知所措。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余安臣不停质问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故地重游吧。”余安臣脱口而出。狐妖好似愣了一下，那表情变化太快，余安臣来不及捕捉，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真是怔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戳进了他心头。
前头那些山峰越来越近了。
看起来是快要到达，其实还远得很，那些山峰高得不像话，他们贴着云层飞行，要想望见那山峰的顶上，还要扬起头才行，这世上绝对不会再有比它们还高的事物。余安臣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数字——八，在他的印象里，这世上好像确是有一个地方立着八座登天的山峰的，他数了一下，没错，的的确确是有八座。
“或许那座高峰叫做‘太上峰’？”余安臣眺望着入天的山峰，不像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而是一个早已习以为常的东道主。
“不错，”狐妖没回头，只是紧盯着余安臣，心中的假设又得以认证半分，“此乃琳琅山，通天处是为太上。”
哦，那便是奇怪之处了。脑海中有些怪异名词，此时竟和眼前意象一一对应，一个个陌生的字眼，全都凭空浮现，如同是曾在这生活过一样，那些个潜藏在潜意识中的名字，在熟悉的环境下，最终破土而出。
大剑逐步高升，最终突破云层。云海之上的山峰顶，净是些宫殿楼阁；青蔓翠树中，一味是奇花异果；那云雾缥缈中有些飞禽走兽，全然是画中景象，或许这些璇霄丹阙便是仙境？
那大剑最终果真是停在了太上峰顶。
那些眼前的楼阁一如月宫的琼楼，也不知是何等仙人才能居住于此。
阿满的大剑缩回人高大小，静立于侧，狐妖则是毕恭毕敬地半鞠着。向着那方向看，原来是一位老仙人。那仙人身型巨大，足有四五米之高，他半身隐在云雾中，骨瘦嶙峋的身上勾芡白纱——分不清是雾还是纱，或是那仙人自身的仙气。他仰天而望，一动不动，唯有那些白须随云雾漂泊。
“大长老，您在看什么？”狐妖忍不住问道。
长老大手一挥，那些云雾尽数散去，不仅仅是身侧的雾气，整座琳琅山的白雾都被消散了，天空变得十分清净，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皆始也。”大长老并未动口，可那低沉的声音像雷声，从四面八方直灌入耳中。
余安臣冲着天上看，空中那遥不可及的地方竟出现一道裂痕，那裂纹十分细微，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看出。
狐妖大惊：“这天怎能裂开！”
少许，长老终于低下头来看众人，他眼神最终停在余安臣身上，沟壑横生的脸凝固了，半晌，他才终于张口，那语调顿了又顿，最终才吐出了：“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