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一枪的风情

　　天之痕出现的时候。
　　华青山一座主峰的山洞中，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者睁开了双眼：“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愿我宗能得此次天缘。”
　　华青宗掌门青炫明正在清修，忽然宗门玉简上收到一条信息，看到这条信息之后，他竟然一惊，尔后又激动起来，这老祖宗竟然还在世间，那宗门的底蕴无疑又深厚了。他迅速依照信息所言，派门下修士四处寻找信息中提到的人。
　　长右出，大水至。
　　天之痕出现后第二个月，长右宗神兽长右忽然消失，三日后，有人发现其出现在灵常郡，一日后，灵常郡天降暴雨。暴雨整整持续了三个月，大水淹毁粮田、房屋无数。
　　之后，饥荒、瘟疫接连而至，救急文书雪片一样飘至金国皇帝的案牍上。
　　“哼，一些贱民，死了就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对赵国的战争……”皇帝完颜圣随手便将所有告急文书给扔了。
　　至于那些京师的王孙大臣，寻欢作乐，歌舞升平才是他们的生活，那些“贱民”及个别官员的死活，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还是跟一个人有关系的。这个人就是钺王石霸，他清楚的知道再这样子下去，这个国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过，那种后果，正是他想要的，“不如，再给他们加把火。”
　　灾民分作数股，朝不同的方向涌去。
　　灵常郡，一名饿的皮包骨头的妇人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随着逃难的人流在官道缓缓前行。一架马车从前方疾驰而来，车夫呼喝到，“尔等贱民，快快闪开！”
　　人流分开，迅速让出一条道。
　　那妇人抱着小孩已经躲避不及，被撞了出去，在地上一直翻滚。那一撞不知撞断了她身上多少根骨头，但即使这样，作为母亲的本能依然让她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
　　那车夫此时却停下车来，不是为了看一下这对母女是否还活着，而是因为愤怒，这个贱民竟然撞了自己的马车。
　　在金国，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金国人，这些“贵族”，杀一个“贱民”，最多只需赔偿一个骡子。而现在，竟然有贱民撞了自己的马车，这怎么能够让这有着“贵族”身份的车夫忍受？
　　他跳下车来，大步走向这对母女，这妇人因受重伤，已经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小女孩受到惊吓，在她怀里“哇哇”哭了起来。车夫一边走，一边挥着马鞭，马鞭在虚空中“啪啪”作响。
　　妇人惊恐的看着走过来的车夫，挣扎着扭动身子，不断以头磕地：“大老爷，饶过我们吧，我们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灾民都躲的远远的，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一幕，个个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那个撞车的人。
　　此时小女孩也似感受到了危机，哭的更响亮了。
　　车夫丝毫不顾妇人的请求，挥起马鞭，雨点般向妇人打去，妇人将孩子紧紧用受伤的身子护住，默默挨着。车夫打了一阵，似乎出了口恶气，终于停止了鞭打。
　　听着那小孩子的哭声，车夫一皱眉，俯身将小女孩抢了过来。
　　“真吵！”他将小孩高高举国头顶，作势要往下摔。
　　“求求你，要杀便杀我吧，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奄奄一息的妇人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了车夫的腿，“求求你了……”
　　车夫一脸憎恶，一脚把妇人踢开，用力将孩子往地上掷去！
　　眼看那小女孩要命丧黄泉，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小女孩身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柄发光的长枪自小女孩身上飞出，如有灵性般将小女孩缓缓接住，放在地上。小女孩受到惊吓，昏了过去。尔后那枪迅速变长变粗，一杆造型古朴的八尺长枪显现，锋气逼人。
　　这种异象震惊了所有人，车中坐的某位“大人物”原本紧闭双眼，这时睁开了双眼，强大如他也如临大敌，“金氏龙印诀”暗暗运转。
　　那红色的长枪倏忽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马车前！
　　而那车夫，此时胸前出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之后那血洞渐渐扩大，然后，长枪旋转绞杀之力体现出来，车夫整个身子，炸开了。
　　车内的“大人物”是当今金国皇帝的族叔——完颜顺，已经是“术法”境的高手。他现在已经下了车，对那长枪一拱手，“不知是何方高人，完颜顺这里有礼了。”
　　他认为，这杆枪肯定是有世外高人在操纵，而他深知那些高人一般不理红尘俗世，但若是理会了，必定手段通天。他迅速亮明皇族身份，为的便是让这杆枪背后的高人看在完颜一族的底蕴上有所顾忌。
　　然而，那杆长枪发出一声嗡鸣，枪尖锋芒一闪，直刺完颜顺胸口。
　　完颜顺玄功运转，身子加速向旁边一闪，竟然没有完全避过，一个臂膀被长枪穿透绞断，血花四溅。
　　完颜顺咬着牙，头上冷汗直流，忍着剧痛，迅速封闭断臂处的血脉流动，掏出一瓶丹药尽数倒进口中。
　　刚才那一枪，完颜顺暗自估计至少有“神通”境中期的实力，心下震惊，不知自己何时惹了这么一个高手。
　　单手对那杆枪施礼：“这位前辈，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我们有什么过节，我愿道歉赔偿，金氏皇族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诚意。”
　　那杆枪颇有灵性调转枪头点了点地上的母女，那意思好像在说：“杀人不过头点地，那她们呢？她们赔礼道歉了，你们所做所为又如何呢？”
　　“前辈，他们这些贱民如何能与我等相比？我……”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杆长枪仿佛受了刺激般，嗡鸣声大作，“刷刷刷”三连刺，一气呵成，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完颜顺一枪都没避开，瞬间身上多了三个血洞。
　　完颜顺迅速向远方逃遁，边逃边向空中发射了求救烟花信号，同时拿出传讯玉简联系最近的一名“神通”境老祖。
　　在凡世，“初窥”境的人便异于常人，速度、力量、体质极强，寿元更是比常人多出数十年；“通灵”境的人便可沟通“神灵”，借他们的力量开启部分人体宝藏，寿元比“初窥”境的修士至少多一百年；“术法”境的人更上一层楼，已经可借“神灵”力量为己所用，御剑飞行、隔空御物等寻常百姓眼中的“仙法”便在此境界一一展现，寿元比“通灵”的修士至少多三百年；“神通”境就不仅仅是借“神灵”之力了，已经能借天地之力，移山填海，故称之为“神通”，寿元比“术法”境的修士至少多出五百年。
　　“神通”境之后的修士，大都摒弃俗世，潜心寻天问道，世间多不闻其事迹。
　　因此，“神通”境的修士，在这世间，便是神，可主宰一切。
　　只是，这一次，“神通”境的老祖能救得了自己么？完颜顺心中打鼓。
　　很快，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在他传出讯息的那一刻，他觉得心中一痛，看到了长枪的枪尖从自己胸口穿过，这一刻，一生中无数的记忆片段纷纷涌出脑海。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枪身一抖，完颜顺化作血雾，就此丧命。
　　他的死亡，引起了轩然大波。
　　金国皇帝完颜圣第一时间得到完颜顺魂玉碎裂的消息，目眦欲裂，仰天大呼：“叔叔！我一定要让杀害你的人碎尸万段！”
　　而完颜顺求救的那个金国老祖，一步数十里，踏空而来。
　　此时那柄长枪已经缩小为巴掌大小，飞回小女孩身边，融入了她的体内。
　　这边的大战也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华青宗掌门青炫明。
　　数月前，他奉宗内老祖之命遣人寻找身怀异象之人，几月下来，全无头绪。今日他忽然心血来潮，想必是冥冥中天意牵引，心念动处，来到神兽长右出现过的灵常郡转一转。
　　没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了刚才那战斗的一幕。强大如他，竟然也看不出是何人出手，更不知这杆枪是何来历。
　　蓦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神器！”华青宗藏书阁三楼有一册古书，记载着上古年间，连年灾祸，生灵涂炭，上苍不忍人间受苦，自天外坠落神器数件，以定人间。
　　四海“定海神针铁”，使海水不再翻腾，海啸不再肆虐；定地“五岳神土印”，使大地不再震颤，地震渐渐止息；空中“定季神风轮”，风雨雷电渐有规律，人间四季渐为明晰，自此人间方渐渐繁荣……
　　神器从未有人见过，不过据古书记载，神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神器有灵，可自主行动。
　　如果这柄枪真的是自行攻击，那么很有可能是一把“神枪”！如果事实如此，那么这个小女孩就必然是自己数月来苦苦找寻的人，青炫明这一刻已然定下了决心。
　　他施展神行术，迅速到那妇人眼前，“施主，我来救你们。”
　　尔后施展神通将其断的骨头尽数接好，又将一粒丹药递给那妇人，说道：“施主，此丹可让你恢复些元气，吃了吧。”
　　妇人抱着孩子，磕头拜倒：“多谢仙师。”
　　自己舍不得吃下丹药，小心翼翼将那颗丹药放到了小女孩的嘴里。
　　“是谁？谁杀我族人？”这时金氏老祖完颜刚踏空而来，他一眼看到了青炫明，感受到了他的强大。
　　“道友，不知顺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还请给个交代。”完颜刚对青炫明怒目而向，在他看来，现场能杀了完颜顺的人，只有眼前这个道人了。
　　“这位道友，我并未杀人啊。”青炫明无辜的耸了耸肩。
　　“不是道友你，那又是谁？在场还有何人有此等本事？”完颜刚进一步逼问，“哈哈，莫非是这个妇人，亦或是这个小女孩，道友你可真会说笑啊！”完颜刚怒极反笑。
　　青炫明忍下了辩驳的冲动，如果自己猜测是真的话，神器现世，估计得引起整个道教的震动，此事干系重大，先把这对母女救走再说。
　　完颜刚见他不说话，又道：“道友，如果人不是你杀的，请你暂且移步。我杀了这帮贱民与顺儿陪葬！”
　　“道友不可，你杀戮如此之重，难道不怕将来的天劫么？”
　　“哼，天劫那虚无缥缈的境界，离我尚远。道友如此推三阻四，围护这帮贱民，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人是你杀的。”完颜刚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道友，何必如此逼人？今天这对母女，我定要带走，这里的百姓，我也定要守护！”青炫明作为一宗掌门，平日清修得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动了肝火。
　　“既如此，道友，得罪了！”完颜刚早已跋扈惯了，虽觉得青炫明强大，倒也不太放在心上。
　　依照修真界的规矩，修道之人若恃修行之力妄杀无辜，会被修真界众修士群起而攻之。但依然有人钻空子，毕竟没有一个机构天天盯着这些人。只要不是在凡世做得特别过分，也无人追究。
　　据他估测，眼前这道人最多也就和自己境界相当而已，尘世中行走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神通”境以上的人。
　　完颜刚飞至空中，运转家传玄功，引动天地之力，瞬间就近的一座大山被他借用而来，“轰隆隆”从天急速而降，方圆数十里逃难的百姓和青炫明他们都在覆盖范围之内。
　　青炫明从未见过如此歹毒的修道之人，目中寒光一闪，袍袖一挥！
　　风清云淡，那座山在这一挥之下化作虚无。
　　原本抬头望天的流亡百姓都在颤栗中望着压下来的大山，这时竟然发现连一个土块都没落下来，顿时一片欢呼。
　　完颜刚瞳孔收缩，这明显是“神通”境以上的实力啊，顿时在空中恭敬的一施礼，“前辈在上，小辈有眼不识泰山，望乞恕罪！”
　　“你走吧。”青炫明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完颜刚又拜谢了一番，灰溜溜跑掉。
　　难民继续前进，青炫明则带着这对母女回至华青宗，好生安顿。
　　这小女孩，自然是唐雪吟。
　　那柄疑似“神器”的神枪，便是“裂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