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围攻

　　这天地间围满了人，无数修道者悬浮在苍穹之间，无一不手持法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一处，不敢丝毫大意。他们如此警备着，却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在这密不透风的包围之中，一个血人屹立着，身上沾满了敌人与自己的血，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暴露在冷风中，甚是触目。
　　“九天太虚宫，帝尊后人姜家，还有太一门……居然找来这么多人，真是给我面子啊。”他冷笑一声，不断喘着粗气，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
　　人群中，一名老妪喝道：“燕江流！你这祸害世间的魔头，今日必将你诛于此地！”
　　又有人喝道：“燕江流！你手持帝兵炸毁天机星，害死生灵千万，已犯下滔天大罪！还不束手就擒？！”
　　燕江流再度冷笑，也不去辩解，道：“我有罪？你有何权利定我有罪？！就连这老天都不能！你们也不过是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杀我而已，莫以为我不知你们是如何虚伪，又何必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住口！尔等狂徒，仗着帝兵之威为非作歹，犯下杀孽无数，如今步入死局也无一丝悔改之意，看来也没必要跟你多费口舌了！诸位同门，随我上！”
　　老妪带头冲向了燕江流，身后的一干人等紧随其后。
　　“结阵！”
　　老妪怒吼一声，身后的十二人在虚空中井然有序地排开，并在一同释放出了所有法力，这些法力与老妪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玄妙字符，霎时，一股庞大的威能爆发出来，冲着燕江流罩去。
　　“那是太一门的十二方天印！据说需要让十二个心灵互通的修道者和一个修为足够强大的人作为阵眼才能施展，可以将所有人的法力融合在一起，爆发出好几倍的力量，是太一门的看家绝活啊。”
　　“但，对上的可是那个燕江流，此招有用否？”
　　燕江流看着愈发逼近字符，心神一动，手中多出了一把六尺长剑，只见此剑剑身满是铁锈，剑刃上的缺口多不胜数，乍一看去更像是一把锯子，而剑柄上的花纹也因为用的太久而磨损掉色。这种东西，若丢在大街上，也只会被人捡了拿去当废铁卖。
　　可此剑一出，周围的修道者们都变了脸色，下意识放出护体罡气保护己身，似乎很是惧怕这把废铁一样。
　　燕江流调动体内的法力，一层淡淡的白光包裹了手中的长剑，仰天一跃，刺向了袭来的十二方天印！
　　轰！伴随着巨响，锈剑与字符之间爆开了撼动天地的冲击，周围的修道者纷纷被震退，甚至有些许修为弱小的，抵不住这冲击而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很快，冲击散去，燕江流落回了地上，脚步凌乱地退了几下才甚甚站稳，身上又多出了一个伤口，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不过，他的对手也吃了大亏，那字符被锈剑完全击碎，除了修为强些的老妪，剩下的十二个人纷纷化为了血雾，天空中落下了血和碎肉形成的雨。
　　老妪的嘴角流出了血线，狼狈的退了回去，冲着一位一直在观战的青年和一个窈窕妙曼的女子道：“你们姜家和九天太虚空要看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我们太一门拼完了才肯出手？”
　　青年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折扇，道：“吴老言重了，这燕江流已是半只脚踏入皇极的人，又手持凡帝之兵，战力超群。要歼灭此人，定不能鲁莽上前，方才是吴老您太过冲动，不等我们一齐动手就先上去，这才吃了亏。”
　　老妪一瞪眼，“你这意思是我的错吗？”
　　“小生并非此意，只是那帝兵虽然已经损坏，可还是有着惊人的威能，若不是靠着诸位道友一同围剿，也不可能将燕江流逼入阵中，我等还是不要贸然向前，先请诸位一同施法，消耗他的法力，等他力竭之刻，就是殒命之时！”
　　燕江流望着他们，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包围自己的除了三大势力的人马外，还有不少散仙游人，这些都是觊觎自己手里的帝兵而来，希望能在自己死后，有一丝获利之机。
　　呵，世人都以为我持有帝兵才如此强大，可又有几人知，这帝兵并非损坏，而根本就是废铁一把！至今为止的战绩都是靠着强横的实力才打出来的，这把锈剑从未发挥过身为帝兵该有的力量，甚至，就连一丝法力都感受不到。可它又的的确确是我从凡帝的尸骨上扒下来的，从把它带出凡帝陵墓到现在，都无法猜透这把锈剑的寓意。
　　是我太愚钝？还是这把剑有更深的奥秘？若这些人拿到这把剑时，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不知是自嘲还是怎么，燕江流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最让燕江流奇怪的，还是为什么自己的行踪会暴露。来到这个偏远的亘芸星仅仅是为了寻几株药材，而这些人就像是事先知道一般，早已在此埋伏，身上大半伤势也是被偷袭而导致的。到底……是谁掌握了我的行踪呢？
　　不等燕江流仔细思索，周围泛起了一股股威能，围攻的人施展出各自的神通，无数的攻击形成了彩色的匹练，一股脑的打了过来。
　　见此，燕江流在身上沾了点血，两指一合，法力激荡起来，在周身形成一个圆形的屏障，而匹练也来到了身旁——轰！
　　天地间又震荡起来，而这次要远比上次更加强大，干裂的大地被波及，炸开了看不到底的深渊。
　　爆炸激起了漫天的烟雾，燕江流的气息消失在其中。
　　不少人猜疑道：“吃下这么多人的攻击，这恶贼定尸骨无存了。”
　　“不要大意，燕江流诡计多端，怕不会这么简单就殒命。”
　　像是应了这番话，烟雾中忽然冲出一道人影，燕江流持锈剑冲向了防守最为薄弱的一处，挡在面前的，是几个修为比自己低两个台阶的家伙。
　　“给我滚开！”燕江流大喝一声，锈剑上覆盖了一层虚影，挥剑而去，那几个挡路的皆成了剑下亡魂。
　　连斩几人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太一门和九天太虚宫精锐弟子围住了燕江流，迅速出招。
　　燕江流艰难地招架着，而这些人似乎已经摸清楚了自己的出招路数，每次攻击都是以最刁钻的角度攻过来！可他们明明连我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知晓我的路数？！定是有人将我的习惯和行踪一齐泄露给了他们！
　　不出几时，燕江流就落了下风，尽管自己修为比他们都要强大，可经过先前的消耗还有伤势的加重，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最终，燕江流一个疏忽，左臂被斩断，狼狈地落回了包围圈的中心。
　　左边的肩膀只剩下了一片平整的血肉，燕江流脸色发白，甚至神志都开始模糊起来。
　　见他这样，太一门的老妪发出尖锐的笑声：“嘿嘿嘿，燕江流！你死期已到！”
　　“死期……吗？”燕江流抬头看着漫天的敌人，空间已经被封锁，出路也被阻挡，无论怎么拼杀也无法突破这个重围，看来今天真的是要殒命于此了。
　　燕江流倒不是怕死，踏入修道几百余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回想起这一生的点点滴滴，还有不少遗憾。
　　就如自己一生的红颜，天瑶圣地的宫主秦心。
　　两人在一次偶然之下相识，并互相产生了好感，在经历了些许生生死死之后，心中已对彼此充满了爱意，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破，就发生了那件事……那次之后，燕江流不得不断绝了与她的一切来往，甚至杀死了天瑶圣地的几名弟子，以作结仇之意。
　　理由很简单，自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而她却是德高望重的圣地之主，再接近她，只会害的她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可以，我想说一声，我爱你。
　　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这时，只听九天太虚空的女子发出娇滴滴的妙音：“这燕江流修为强大，且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下一击定是死命一搏，这最为恐怖的一击可不是我们能受得起的。”
　　姜家的青年道：“哦？那不知玲珑仙子有什么妙计？”
　　“妙计谈不上，妾身听闻姜家为了消灭燕江流已祭出了帝兵，不知可否让妾身等人开开眼界？”
　　“玲珑仙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也罢，既然帝兵已经带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这最后一击，让在下来吧。”
　　说完，青年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喝道：“请帝兵！”
　　话音一落，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再一抬头，却见刚才还是太阳高照的晴空竟然变成了黑夜！无数的星辰悬在头上，很是美丽。
　　有人惊声道：“竟是姜家的帝兵，炎帝遗物控星盘！”
　　“竟连此物也请出来了，这燕江流定难逃死劫！”
　　青年道：“诸位道友请速速远离。”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连忙退开了，这和燕江流手里的残损帝兵完全不同，完整的帝兵可以轻易让在场的所有人殒命！很快，包围燕江流的人退到了足够安全的距离。见人散的差不多了，青年冷声道：“让这无损的帝兵给你最后一击，也算是体面的死法了吧？落星！”
　　夜空中，一粒星光越来越大，再一细看，竟是一颗巨大的陨石自苍穹坠落而来！这陨石已是被帝尊亲手炼化过，拥有无比的威能，莫说燕江流一个人，就算这脚下的星辰被击中，也定会化成尘埃！
　　看着越来越近的陨石，燕江流叹了一口气，望着右手的锈剑道：“如果你真是的帝兵，哪怕一次也好，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吧。”
　　燕江流眼里闪过一抹决然，张嘴一吐，呕出一口带着金丝的精血喷在了锈剑上，又将体内剩余的所有法力全数灌注到其中，很快，锈剑被加持到了极点，一股强横的威压散发而出。
　　咚！燕江流踩着虚空，迎向了落下的陨石。
　　才一靠近，惊人的热量就扑面而来，燕江流的头发和衣服都化为了火团，伤口流出的血也在瞬间蒸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冲进了火焰中，将手中的锈剑刺向了陨石！
　　轰！
　　这是第三爆炸，锈剑和陨石相触的地方裂开了蜘蛛网一样的巨大裂纹，两股力量的撞击就连空间也被震碎了！
　　燕江流在火焰中怒吼着，毛发和衣服已经变成了灰烬。他手中的剑抵在了陨石上，就像蚂蚁试图举起一座大山一般。
　　咔嚓！
　　锈剑终于还是不敌，在一道清脆的断裂声中，变成了一节节的碎片，而燕江流也耗尽了全部的法力，在火焰消失殆尽……
　　“秦心……再见了……”
　　最终，夜色消失了，陨石在造成更大的破坏之前就被收回，阳光又照射在这片大地上。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燕江流，殒命于此。
　　……
　　眼前是深邃的黑暗，燕江流沉寂在了似梦非梦的虚幻里，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年？十年？一百年？这黑暗似乎永无止境一般。直到一阵吵闹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才将他从黑暗中逐渐唤醒。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咯~”
　　“咱家的布鞋买一双穿三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两文钱一个咯~”
　　“呃……好吵啊。”
　　燕江流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双双不断起落的鞋子，自己似乎躺在了地上。
　　“我……还活着？！可我分明记得自己是死在了控星盘之下才对啊？”
　　燕江流尝试着运转了功法，可身体却没有任何感应，似乎不仅仅是法力，就连本身的修为都失去了一样，眼前路过的人是修道者还是凡人都无法辨明。
　　“这里是什么地方？”
　　燕江流撑着身子站起来，可似乎觉得怪怪的，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得大了很多，就连路过的行人都比自己高出了好几个头身，只有抬着头才能看到他们的模样。
　　“奇怪，我到底怎么了？！”
　　燕江流拖着身子走了几步，却发现身体似乎变得很沉重。好不容易，他走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还没开口，就听小贩对着自己吼道：
　　“哪儿来的野狗？！滚！”
　　燕江流当即大怒，自己纵横修真界多年，向来都是别人看了躲着走的存在，怎能无故受人辱骂？！只听他吼道：
　　“汪汪汪！”
　　咦？！燕江流心中咯噔一下。
　　“他娘的，还敢叫！老子不把抓回去吃顿狗肉火锅！”说着，小贩随手抄起一个木棍，冲着燕江流挥过来！
　　按原本来说，这小贩就算挥得再快上十倍，自己也是能轻易躲开的。但是，这身体却不听使唤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木棍狠狠地砸在了背上——咚！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脊背像是开裂了一般！
　　“这一根小小的木棍怎么会伤到我？！”
　　燕江流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撒开腿就跑。
　　小贩扛着糖葫芦的，自然不可能死追，他啐了一口唾沫：“呸！臭狗，再跑慢点非把你宰了不可！”
　　燕江流一直在跑，直到跑人迹罕至的小树林，快没力气了，才停下。
　　“我居然……被一个卖糖葫芦的打？！！”燕江流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窝囊，可在醒来之后，身体就变得无比违和，必须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才行！
　　“好渴，先找点水喝。”
　　正好，附近有一条河流，燕江流走过去，刚要俯下身喝水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顿住了。
　　只见倒映在水里的影子，是一只黄狗！燕江流不禁愣了愣，四下张望，自己旁边并没有狗，他又朝水里一看，黄狗的模样再次出现！
　　燕江流又愣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出现在脑海中。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第三次朝水里看去，黄狗的模样一如既往。
　　“难不成……我变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