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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利用在前去和大辽使臣初次议和前，象征性的觐见赵恒，求官家给个谈判底线。
心里没底，不好办事啊。
赵恒哪里有什么金钱观念，大手一挥，金口玉言：年贡百万之内可接受。
曹利用了然。心底却感慨自己的皇帝真是不当家不知茶米贵。
走出行宫的曹利用思绪片刻后又折返回去，走到政事堂将皇帝的许诺一字不差的报告给了寇准。
寇准很满意曹利用的态度，可身为宰相，必须有自己的威严，你不说则罢了，既然开口了那我就要尽到宰相的职责。
旁边还坐着马屁精王钦若呢。
“曹大使，年岁纳贡不能高于三十万银，否则本相定斩你！”
曹利用捏了把冷汗，寇相您也太会当家了，一开口就把官家的许诺砍掉了七成。
坐在一边的王钦若心里暗喜。他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录着所有自己搜肠刮肚得来的寇老西的短处，他准备在哪天自己圣眷昌隆或者寇老西圣眷衰弱之时拿出来攻击他。
如此，必能将寇老西拉下相位。
拍马屁位列大宋真宗一代第一人的王钦若自信凭自己的嘴炮功夫配合官家犹豫不决的性格，肯定能在不远的某一天把寇准拉下相位。
那时候，相位就是他王钦若的。
送走曹利用，寇准扭头看到一脸贱笑的王钦若，冷哼了一声。
大宋文官的败类，本相羞于此人为伍。
半个时辰过后，曹利用站在澶渊城下，亲切接待了辽国使臣一行人。当他看清楚辽国议和大使何许人也时，目瞪口呆。
“你还活着？”
王继忠痛哭，“我还活着！”
去年王继忠被俘，大宋上下皆以为他已为国捐躯，没想到居然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成了辽国的议和大使…
听起来好玄幻。
赵恒在听闻辽国议和大使是王继忠后，惊愕之余，立即下令接见。
王继忠跪在赵恒身前，哭的成了泪人：“官家啊！微臣一刻也不敢忘却自己宋人身份，身在辽国心在宋，恳请官家准许微臣回归大宋。微臣感激涕零，必誓死效忠官家，效忠我煌煌大宋！”
赵恒十分感动。
刚准备一拍脑袋就准了，却又想到了如今王继忠已是辽臣。宋辽之间好不容易才停战，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怜悯之心再让此番议和生出波折。
“爱卿忠心日月可鉴。”
王继忠大喜，正准备对赵恒三跪九拜感谢官家信任，耳畔却突闻不过二字。
天杀的不过！
“不过，爱卿也应该明白，如今爱卿已是辽国大使，朕为保宋辽辽国和平，只能忍痛拒绝爱卿。还望爱卿能体谅朕的一片苦心。”
王继忠颓然坐于地上，万念俱灰。
他的妻儿老小在大宋境内，自己却不能回来与之团圆，一家人相望却不能相守，人间憾事莫过于此。
随行进宫的辽军副使告罪将王继忠搀扶出行宫，此间细节一字不漏的派人回传给耶律隆绪。
————
辽营，皇帝金帐。
收到副使传话的耶律隆绪和萧绰心中大定。
原本对于王继忠代表辽国议和还有些许芥蒂之心的耶律隆绪此刻高兴的对萧绰说道：“母后，若这王继忠此番能顺利完成议和，儿臣觉得可以重用。以示我大辽求贤揽材不拘一格。如此，才会有更多的宋国有志之士投入我大辽胸怀。”
萧绰对耶律隆绪能以王继忠之事联想到这么多，颇为欣慰。不过，她还是有必要再提点儿子一番。
“皇帝，本宫觉得既然决定用王继忠便不用考虑他是否有功于我大辽。况且此刻正是他心神不稳之时，我大辽若能以诚待之，说不定就能使其归心。本宫建议以王继忠家无奴隶，另赐宫户三十，加左武卫上将军衔，摄中京留守。皇帝以为如何？”
耶律隆绪思考一下，深感自己还是稚嫩，看来还需要多听听母后和齐王的建议。
如此，才能在母后百年以后撑起大辽的一片天空。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这就拟旨。”
萧绰微微一笑。
“皇帝，不用处处迁就本宫。本宫老了，大辽江山还需要你来守护。”
耶律隆绪撩起龙袍跪下，说道：“母后，您会长命千岁的。大辽还需要您，儿臣也需要您。”
萧绰晒然一笑，伸手摸了摸耶律隆绪的侧脸。
“傻孩子，哪有真正的长命千岁呦。”
母子间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迁奚大王的营帐内，萧观音奴在翻箱倒柜的找寻着自己的令牌。
她明明记得放在了衣架上，此刻却怎么都找不到了。虽然到了她如今的地位，早已不需要依靠一枚令牌出入军营。可她依然坚持不刷脸，每次出入必出示令牌，以示对辽军军规的尊敬。
“奇了怪了，我明明放在了衣架上。还能被耗子叼走了？”
再仔细一想，萧观音奴感觉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了什么？
“吕大熊，你给我滚进来！”
正在抱着大刀打盹的吕大熊一个激灵，抖了抖发酸的脖子，小跑进了大王的营帐。
“大王，您叫俺？”
“小狗儿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吕大熊瞪大眼珠子，努力的回忆着，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大声回道：“大王，俺想起来了，您男人今天一早要借我的令牌出营，俺没敢给他，怕他跑了。”
萧观音奴凤眼一瞪，吓得吕大熊打了个哆嗦。
“你刚才称呼他叫啥？”
“您男人啊？”
“嘭！”
萧观音奴一脚将吕大熊两米高的大个子踢出了营帐。
“再敢乱说，本王割了你舌头！”
吕大熊狼狈抱头鼠窜，委屈的嘀咕道：“是他自己说他是王的男人，您踢俺干啥。”
萧观音奴余怒未消，她就知道那小王八蛋不会让她省心，真后悔当初把他绑来澶渊城下，原本只是为了小小惩罚他，没成想却让他在辽营上下如鱼得水。
借着自己迁奚大王的名头狐假虎威也就算了，居然敢偷东西了，等他回来，屁股给他打烂。
萧观音奴气的午饭多吃了两碗，每一块肉都当做赵勾戳了又戳。
————
澶渊城内，辽军下榻处。
混在辽军议和团里的赵勾感觉屁股蛋没来由的一紧，打了个激灵。
完犊子，偷拿令牌的事儿东窗事发了。
不过赵勾没后悔，有机会参与澶渊之盟，只要不被砍头，受点体罚啥的太值了。
“小大人，王大使回来了。”
辽军副使躬身在赵勾身边，言语里尽是巴结。
这小孩子可是迁奚大王的心腹啊，早就听说迁奚大王养了个小白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足够小，足够白。
赵勾闻言回神，小手一挥。
“走，去看看王大使有没有哭晕在厕所。”
副使忍俊不禁。
王继忠此刻已哭晕在厕所。
辽军遣人宣布了对自己的任命，左武卫上将军衔，摄中京留守，好大的官位！
可这不是王继忠想要的。
他只想回家，回到老婆的怀抱…
屋外，有春风北来，拂面而过，几只乌鸦蹲坐枝头，呱呱直叫。
赵勾踮着脚趴在王继忠房间的窗户外，隔着一个刚刚捅出来的小洞和魂不守舍的王继忠对上了眼。
“你是何人？”
“对不起，我戳错窗户纸了，回见。”
赵勾扭头跑了。
在他身后，副使于风中凌乱。
王继忠愕然回神，走出屋子后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一闪而过。
“副使，偷窥我房间的是何人？可是宋人？”
副使很尴尬，这个…说来话长。
“大使，那人是迁奚大王的男人。”
王继忠微愣之后了然。
“哦，原来是他。他怎么会来到澶渊城？迁奚大王委派的？”
副使摇头：“他呀，是自己来的。”
王继忠有些愕然：“此话怎讲？”
副使捋了捋鄂下的寸许黑须，笑着说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如此盛事，岂能少了我赵曦之。”
“赵曦之？”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刚刚走进来就听到了赵曦之的名字，记忆力还未衰退的他马上联想到了前不久的那封信，那个老夫子和老夫子嘴里说出的那个名字。
“杨将军！”
王继忠很是高兴，能在澶渊城内见到名将杨延昭，也算是此番来宋的一桩小幸事。
“王将军，杨某刚刚从保州赶来，听闻将军下榻此处，觐见官家后就匆匆赶来，所幸能再见王将军。”
已经升任保州防御使的杨延昭愈发苍老却依然神清目明，当初王继忠深陷辽军包围，他也曾为之动容感慨时运不济。
如今能再见王继忠，不虚此行。
“王将军，刚才闻听你们谈及赵曦之，何许人也？”
王继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扭头指向副使，说道：“还是让他来说吧。”
副使是辽国契丹武勋贵族，最是崇敬萧观音奴，杨延昭此类猛将，今日能得见且不是以敌对姿态，本就颇为激动。
现见杨延昭问到自己，忙回道：“两位将军，赵曦之又名赵勾，乃我大辽幽州防御使嫡子，如今侍候在迁奚大王帐下，深得迁奚大王器重。此人…时年八岁。”
八岁？
杨延昭倒吸了口气。
这小孩有些牛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