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夜

　　夜已至，明月高悬，大地依旧一片银白。
　　有马蹄声，路很平，但这马车却很颠簸，那只有一个原因：赶车的人很急，而且御术不精。
　　“嘶！”四马长嘶，人立而起，马车顿时停住。
　　驾车的是林江，他仿佛见到了鬼一样，死死地握住了缰绳。
　　“你要带我去哪？”身后有人在轻声问他。
　　林江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转过身，马车上少年站的笔直，挺如青松。
　　林江颤着指头指着他：“你……没死！”
　　少年微笑：“我每次喝酒必是豪饮，就你送我的那点酒还不至于让我醉死。”
　　林江沉沉呼吸，定了定神，冷笑道：“我真该再补上一剑。”
　　“那你下次注意吧，这次你是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少年忽然左右看了看，马车上竟摞有三四个薄棺材和几个裹好的草席，千里月色，旷野空寂，少年继续道：“况且馨芳姑娘不在，我是没心情再和你喝酒的了。”
　　林江再次冷笑。
　　少年忽然看向林江，道：“你的护卫们呢？”
　　林江按剑而起，道：“都被你杀了呀。”
　　少年皱眉，看了看自己周围的棺材，又再看了看林江，林江继续道：“而我杀了你，为他们报了仇。”
　　少年诧异道：“如此嫁祸？”
　　林江没有回答，他踏着马车走近了一步，杀意无形，渐渐将少年笼罩。
　　少年似无所觉，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江还是不答，少年终于向后退了一步，道：“总该让我死的清楚。”
　　“好，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林江的表情被黑夜掩盖，他的眼睛和狼眼一样的锐利，晚风吹得他发丝飞扬。
　　“我是凌风公子的门客，我们那一队人都是，我们本来就在白马镇，可今天李牧草场的掌柜的匆匆忙忙的叫了我们过去。”
　　少年在认真的听着。
　　“同是凌风公子的一个门客死在了他李牧草场，凌风公子的门客何止数千，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死的这个人实在不简单，而他所背负的使命也非比寻常。”
　　“我以前见过这个门客，他叫薛文，是凌风公子面前的一个红人，武功修为虽不算高，但很会做生意。”
　　“他这次来，也是做生意的，就在我得到他死讯的同时也得到了凌风公子的信件，叫我不遗余力的配合薛文。”
　　“说出来你可能不敢相信，他的任务就是替公子谈定买卖，从此李牧草场便不再姓李，预订在年后交割，可薛文立功心切不及与我会合便一人来洽谈此事，不巧遇害身亡。”
　　林江还在慢慢的诉说着，可是他的眼睛依旧闪烁着饿狼一般的光芒。
　　他不相信这个少年可以强的无视那杯毒酒。
　　这种毒药饮之必死，无论你有多高的修为。
　　他没死，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喝，馨芳姑娘的提醒让他警觉，饮下的瞬间假死避祸。
　　但此毒之烈，即便不入腹也必定中毒，不会瞬死也会让你经脉滞瘀。
　　他假死刚醒，还要一段时间发作，所以林江要给他讲故事。
　　拖延。
　　“可是马场易主的事情很急，真凶又无从查证，而且我们双方的仇家也都很多，也许是故意有人来阻挠想看我们两家火并的笑话，于是我们谁都不想节外生枝，我也只欲早些了结。”
　　少年道：“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没错，不过这只能怪你自己太倒霉了些，你一出现才让人突然有了让你替罪的这个打算。”
　　“李牧草场也同意？”
　　“巴不得同意，他比我更急。”
　　少年微笑，无奈摇头，道：“可惜了我真不是元凶。”
　　林江冷笑：“不需你是，只要我说你是即可。”
　　少年点头，赞许道：“我明白，只要我死了，你怎么编故事就都随你了，只要让你家公子不迁怒李牧草场，从此认定薛文之死只是一次意外就可以了，他意外的遇到了我，江湖仇杀而已。”
　　“没错，你很聪明。”
　　“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说。”
　　“李牧草场的掌柜的给了你多少钱？”
　　林江沉声：“这好像跟你没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钱而已。”
　　“八千两。”
　　少年顿时不悦，道：“太少了！”
　　“不少了，你死后恐怕只能选择喂狗。”
　　少年又好像突然变得很失落，道：“那这八千两岂不就都归你了？这算什么买卖。”
　　“呵呵，这钱本来就是给我的。”林江冷笑，“不过你也不会白死，我会帮你杀了那几条狗，给它们也买副棺材，葬了。”
　　“那我岂不是还要和狗葬在一起？”
　　“这由不得你选。”
　　“可你能选，你为什么选我，换个人不能吗？我听说黑了心的衙门杀良冒功时也只需杀些流浪汉穷村民而已。”
　　“我家公子手下自有人有办法辨认，如果只是普通人半点修为都没有是会被一眼看出来的。”
　　“哦？有如此能人，那下次见他，我必要向他讨教讨教了。”
　　林江眉头一皱：“你认识我家公子？”
　　“不认识。”
　　“那恐怕你也没机会再认识了。”林江的剑已出鞘。
　　少年仍镇定自若，道：“如果他也死了呢？”
　　林江嗤笑不语，杀气已出，剑锋闪耀。
　　闪耀的剑锋只抖了一下，瞬间切向了少年的脖颈，少年还是没有躲，看似也无处可躲。他的剑法的确犀利。
　　没有声音，没有鲜血喷溅，没有剑斩白骨，林江在眨眼间呆住了！
　　一只手挡住了剑，是少年的左手，剑锋仍闪耀，却仿佛被牢牢黏住，一动不能再动。不是被手掌夹住，而是挡，用手背挡！
　　少年平静如常，道：“我听说他在洛阳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涉足了一件不该涉足的事。”
　　“再厉害的人都有死去的那一天，特别是他要做的事情还和‘长生’有关。”
　　少年盯着林江：“寻长生的人往往短命。”顿了一下，“贪财不义的人也活不长！”
　　突然，少年轻轻一弹指，“嗡”地一响，长剑斜飞而起，晃晃剑光映月交辉，无声无息的插入到了雪地之中，
　　林江全身猛震，直震的满头冷汗成股留下，愣愣地看着直没入柄的长剑，眼神乱颤。
　　“哈哈哈哈。”少年大笑，忽然远方一声马嘶，“哒哒哒”他的瘦马来了，少年纵身一跃，马不停，飘飘落在马背之上，瘦马飞驰，踏雪而去。
　　只留下林江一人，久久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