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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北起娄烦，途径太原，南下平阳，西入河东，全长近两千里。
这条自北向南，波涛汹涌的河流，不止是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更是三晋境内太原盆地和临汾盆地的母亲河。
处在太原盆地与临汾盆地结合部山地上的平周，就坐落在汾水的西岸。
如今东岸的两座城邑已经陷落，孙观只能集中兵力守卫汾水西岸；若真的退回平周守城，说实话，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尽管主公姬阳已经向他传信，明日一早就会赶到平周。可他依然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魏军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渡河强攻。
若这支精锐上党军真的过了河？不是他妄自菲薄，他的一千泰山军别说野战，守城都不一定能顶住人家一个冲锋。
他的泰山军是什么实力？也就比列国的常备军略强。可人家是谁？纵横天下一甲子还多的魏国三武军和后起之秀宗室军。
别说实力，就是人数都不对等。人家有五千人，他才有多少人？就算加上常备军和郡兵也才不到两千。
朦胧的夜色下，一支火箭射向河中，透过火箭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看着平静的汾水河面，已经巡视了半夜的孙观长呼了一口气。
“嗯？”
正在这个时候，对岸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河面都照射的通红。
其实魏军主将魏明早就到汾水东岸。带着五千兵马已经潜伏了两个时辰，可他依然没有找到渡河的办法。
再过几日就要入冬了，尽管此时的汾水流速平稳，完全没有雨季破涛汹涌的样子。
可该死的平周守军，居然在几天前就焚毁了汾水上的浮桥不说，甚至连本就不多的船只也全部集中到了西岸。以至于领兵至此的魏明，根本就没办法快速通过。
至于泅渡？他连想都没想过。他麾下的部队，大部分都是旱鸭子，真下水就成了对面的活靶子。
虽然他可以选择绕道上游，从如今魏国控制的太原盆地南部渡河，可这一来一去的时间要多久？
魏惠王可是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在五天的时间内夺回平周，以及彘城和交关三地。
而且他的任务还有接应。接应从赵国东阳关退下来的三千魏国边军。到时与他们合兵一处，想办法拿下东阳关，破了秦赵两国的合围。
这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党守王鄂，将留守上党的大半精锐，全都交给他的原因。因为对他来说，这个任务太艰巨了，根本就不是他这数千人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赵国蓄谋已久，那东阳关的守备力量必定不弱。再加上镇守两关的主将，是赵国宗室的上将军，有镇国级实力的赵敏；以他这点兵力，除了滋扰之外，只能等赵上郡的魏军从东阳关突围。
真到了那个时候，与边军合兵的八千精锐，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交关，好派兵滋扰东阳关。而想要拿下交关，就必须攻克平周。
既然对岸防守严密，那魏明就必须要另想他法。
想快速过河，除了搭建浮桥，魏明现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所以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吸引对岸的注意力，为潜入上游附近渡河的军队争取时间。
汾水河谷在无数年的水流冲刷下，已经形成了非常独特的地形。在雨季的时候，汹涌的河水奔腾而过，使两岸的泥沙不断被冲走，河床也越来越低，河面越来越宽。
随之而来的，是河谷两岸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峭。到了旱季的时候，因为水流减少，又会出现大片的河滩谷地。
在这样的河滩谷地上，往往十几数十里，才会有一条能让军队快速通过的道路隘口。
而这些道路隘口，如今全都掌握在孙观的手中。只要这些道路隘口不失，孙观就算不能把魏军挡在河东岸，但也可以利用地形优势，抵挡魏军一段时间，足以支撑到姬阳前来增援。
可姬阳会让孙观一直把魏军挡在河东岸吗？
魏军没时间和他耗，他更没时间跟魏军玩。如今他的封国外部形势如此恶劣，他哪有功夫在这里跟魏军耽误时间？
所以当他从疆域图中看到，魏军小分队已经准备秘密渡河的时候。于是便将计就计，让孙观故意露出破绽，吸引魏军抢夺河谷建立浮桥。
为什么？
因为平周境内沟壑纵横的地形，根本就不利于他的主力骑兵展开。
“平原用车骑，山地利步卒！”
这句话出自《韩氏三篇》中的统兵篇，以前姬阳对这句话的理解还不深。可自从在石口邑与魏军打了一仗之后，他对此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
当时魏国边军与他对决的地方，是以土山丘陵为主的山地，要比平周的地形好很多。
可尽管如此，他麾下的三千余骑兵都无法全部展开。只能以羽林冲阵，狼骑侧翼的战术，兵分三路合围。
但即便是这样，姬阳麾下的骑军，不管是羽林，还是狼骑，他们连一半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
姬阳之所以能赢，是以他碾压魏将的武力而取胜的，并不是靠地形和兵种碾压；对这一点，姬阳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
与石口邑相比，平周境内的地形更加复杂。别说平原，就连土山丘陵地形都没有，全是沟壑纵横的山区。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平周的地域面积，比彘城和蒲阳都大，但人口却只有彘城一半左右的原因。
在这样的地形上作战，姬阳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宋宪的键锐营。
可仅靠宋宪两千五百人的键锐营，根本就打不赢上党杀来的魏军精锐。哪怕是再加上他的亲卫羽林军和三千并州狼骑，也最多能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姬阳守住汾水西岸，魏军留在汾水东岸，双方瞪眼耗时间。
可姬阳有时间与上党来的魏军耗着吗？
没有！
如今魏国上郡的三万兵马，已经陆续赶往固阳集结。龙贾从河西调往河东的两万精锐，更不知何时就会对乡宁发动进攻。
这两支总数为五万人的魏军，才是姬阳真正的心腹大患。与他们相比，不管是东阳关撤下来的三千边军，还是两千余逃入石楼境内的灵泉关残兵，抑或是眼前的五千上党军，全都只是癣疥之疾。
如今的广安看似兵强马壮，姬阳麾下仅有名号的常备军就有一万五千多人。
可这一万五千人要镇守和防御的地方太多，他真正能拿出来作为机动兵力使用的，只有三千狼骑和宋宪的两千五百键锐左营，全加起来也才不到六千。
而且这五千多不到六千的部队，先不说宋宪马上就要被调去石楼，协助庞葱剿灭从灵泉关退下来的两千余魏国残兵。哪怕是质量，都无法与魏国的精锐相比。
这也是姬阳先北后东，要快速拿下魏国边军和上党军的原因。
若这个时间差打好了，等姬阳再面对五万从河东与上郡入侵的魏军时，哪怕他的实力加强不了多少，可至少能保证身后安全，无后顾之忧。
而且这个时间一定要快，真让魏军破了乡宁或楼邑，那姬阳就算想补救都晚了。
因为姬阳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三皇五帝庙赋予的疆域图，可谓第一大功臣。
若魏军知道了这个秘密，在占领城池之后立刻捣毁庙宇，那姬阳损失的就不止是积分，就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预判能力”都会失去。
所以，如今姬阳唯一可以快速取胜的办法，就是利用他的疆域图这个“间谍卫星，”提前设置好对他有利的战场，等着魏军一步步跳进来。
而姬阳如今为魏国河东军设置的战场，正是汾水河谷。
在平周境内，也只有汾水河谷的地形，才有利于他骑兵的展开和冲杀。
为此，他在通知孙观提前做准备的同时，也甩开了宋宪的键锐营，直接率领羽林和狼骑两部，快速进入伏击地点。
孙观为了配合姬阳，已经在姬阳提前预设的汾水河谷战场，整整忙碌了一天一夜。
“筑沙为墙，搬石堵岸！”
这就是孙观在一天一夜中，除了严防死守不让魏军渡河之外，要完成的第二个任务。
为什么在汾水过境近百里的平周境内，只有孙观目前防守这一个地方有浮桥？
因为这个这个地方，是破涛汹涌的汾水，流速最平缓的地方。
相对的，既然河水平缓，那两岸肯定就宽阔。既然河床平稳宽阔，那到了旱季，此地干涸的河谷也同样平缓宽阔。
骑兵冲阵最重要的是什么？
答案是：“速度！”
所以姬阳要尽可能的清理，汾河谷地内，一切对骑兵冲锋能造成阻碍的东西。
孙观的任务，不仅要清理河谷内的石头。还要平整地面，最好是将河床上的浮沙也一起清理掉，即便不是全部，也要露出相对坚硬的泥沙层。
在姬阳的指示下，孙观不仅调来了麾下的一千泰山军和数百郡兵，更征召了数千民夫连夜赶工，终于在一日一夜间，将预设战场方圆数里的狭长河滩清理了出来。
到了第二日凌晨的时候，河东岸魏军主将魏明看到的，是一条三四里长，数米高，由石头和沙子筑成的“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