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韩小罗下山 上

　　今天，是韩小罗下山的日子。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
　　在一间简陋的泥土房里，爷爷花白胡子花白头发，脸上皱纹如沟壑，拿着大烟枪，一脸严肃地坐在长椅上，满眼的深沉与历经世事的沧桑，韩小罗叉着双手，坐在一只小凳子上。屋外，阳光明媚，秋意萧萧。
　　“鱼与熊掌，你要哪一个？”爷爷抛给韩小罗这个问题，对于韩小罗来说，显得有些突兀。
　　韩小罗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红烧熊掌，红烧鱼，清蒸熊掌，清蒸鱼，糖醋熊掌，糖醋鱼……在村子里，这些地道的美味小罗都尝过，更不用说那林立的大山里的各种各样的野味。小罗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今天是小罗十六年来第一次离开大山离开白湾村的日子，且不说多隆重，最起码不用这么严肃。一开始小罗以为爷爷在和他探讨关于美食，是为了化解他面对未知的恐慌，但从爷爷严肃的脸上，他知道，今天不是在探讨美食，或许是在教他一个道理。小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熊掌和鱼，有什么道理可讲。
　　舍生取义吗？不对，爷爷从小就教过他，天大地大，小命最大！人若死了，就如山间秋风，如足下黄土，什么都没有了。保住性命，就等于保住了翻盘的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爷爷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可以说在用命令的语气和小罗说话。小罗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庄重性，如果他不说出个所以然，今天下山的机会可能要泡汤。
　　已经泡过几次汤了。那时，他还小，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犹如小虾米投进大海，一个水波浪子就能把他拍成齑粉，何来如鱼得水。
　　他能理解爷爷的苦心。
　　韩小罗皱了皱眉头，说：“我认为，无论鱼和熊掌，喜欢哪一个都行。因人而异。鱼清淡一些，熊掌油腻一些，无论怎么蒸，怎么煮，它们都是一盘好菜！”韩小罗说完，小心地看了看爷爷胡子拉渣的脸，脸上无任何表情，像村口的大磐石。
　　“对——对吗？”韩小罗轻声道。
　　“有鲜鱼有熊掌，有宽仁有道义，本来就是互生互辅的道理，鱼与熊掌为什么不可兼得！为什么古人总是把它们割舍开来？鱼也要，熊掌也要；宽仁也要，道义亦也要。就像有舍有得是一种智慧，鱼与熊掌兼得的一种态度，那宽仁与道义，却是做人的底线。你如何能做出一道好菜，这就是你下山之后要思考的。明白吗？”爷爷语重心长地说。
　　韩小罗头点如啄米，心里却暗暗发誓，无论鱼与熊掌，还是宽仁与道义，我都给它一锅炖了，来个大杂烩！
　　爷爷点起旱烟，抬头往外看了一眼，破落的院子中有一树泛秋的石榴。
　　“龙帝之墓与寻找爹爹，哪一个重要？”爷爷幽幽说道。爷爷又抛给他一个问题。之前无任何先兆。但这个问题韩小罗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都重要！”韩小罗不假思索地说。
　　这个问题从韩小罗懂事起，爷爷就不停地给他说，这两个事情的重要性，用生命去完成也不为过。
　　对于爹爹，韩小罗脑海中无任何印象。爷爷说从他很小的时候，爹爹就离开了，至今无沓无音信，是死是生，无从知晓。就因为这个困扰了爷爷十六年之久的谜团不能亲为，所以爷爷希望孙子能够找出真相，哪怕用生命去完成，也再所不惜。韩小罗能感受到爷爷对爹爹的情感如此之深，如此之切。
　　“好好，不愧是我韩家的子孙！”爷爷脸上绽开了花，苍白的胡须随着爷爷脸上精彩的表情，跳起舞来。
　　韩小罗看到爷爷高兴起来，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爷爷，我什么能和村南头的阿花——结婚？”韩小罗兴奋地不能自已，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是多么重要的日子了，怎能扯上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爷爷眼睛一瞪，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能不能有些出息，怕阿花跑了不成？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好，还是个事，你这个小子竟扯上婚姻了！”
　　“她，她说过，愿意嫁给我。”韩小罗声如细蛟。
　　“难道你们在村外的野玉米地里私定了终生？”爷爷一脸地质问。
　　“没有，没有，那天我向她表白，她说她也喜欢我。”韩小罗低着头，怕爷爷看到他羞红的脸。
　　“罢了，罢了，你也不小了，按村里的规矩，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等你回来，我就把婚事给你们办了。咱家还有一头牛，值两个金币，明天我就去阿花家下定婚礼去。”爷爷安慰道。他肯定是在安慰韩小罗。
　　爷爷心里清楚，儿女情长，不适合他。为什么？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
　　“修真之气练到第几段了？”爷爷抽了一口旱烟，轻说道。
　　“不清楚。野林子里的那只白额老虎仅受了我一拳，就一命呜呼了。”韩小罗轻松地说，像是完成了一件宰鸡杀鸭的小事。
　　“还不够，靠蛮力会吃亏，但自保没问题。不要忘了，下山后要勤快，不要懒，更不能荒废修炼。外面的世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有的人比十只老虎还要凶猛。行事多长个心眼。做一个好人！”
　　“怎么才做一个好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爷爷，你不是说要等紧急时刻才要拔刀的吗？”
　　“哦，这是一个谚语。你记住就行了。能动口的，不要动手，能动手的，不要动刀，能动刀的，不要动气。总之，不要轻易出刀。出刀是要见血，跟杀羊宰猪不一样。知道吗？”
　　“记住了。”韩小罗发现爷爷真啰嗦。
　　“龙帝之墓，那是什么地方？”韩小罗问。
　　爷爷猛抽了一口烟。烟味辛辣、割喉。
　　“当然是个坟。这个坟很大、很怪，年代很久远，里面有宝贝，很多人会去抢，你也要去抢。有时候靠力量，有时候靠智慧。”爷爷饶有兴致地说。
　　“你说过外面强人很多，我不一定抢得过他们。”韩小罗担心道。
　　“随缘，但得尽力。你爹爹如果没死的话，肯定也要去。幸运的话，抢到东西，找到你爹，你就完成了这个目标，你的阿花就有了依靠。”爷爷开始为他勾勒美好的画面。
　　“龙帝是谁？”韩小罗道。
　　“龙帝嘛，是传说中的，千年以来，最强的生物。没有人能打败它。”
　　“那它为什么死了？只有死了才被埋起来，成为坟。”韩小罗对此很好奇。
　　“不知道。没人知道。那只是个传说而已。”爷爷磕磕烟袋里的烟灰。
　　韩小罗手托着头遐想着那个神秘的地方。
　　爷爷转身走进里屋，翻找着什么。一会儿，爷爷抱着一个古朴的刻有饕餮纹的长方形木盒走过来。木盒上面挂了一把黑色的长角锁。爷爷小心地擦了擦。木盒有些年份了，上面落了层浮灰。
　　韩小罗惊喜不已，难道里面是什么宝贝。但看这普通的木盒，小罗心凉了半截。“爷爷，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韩小罗好奇道。
　　爷爷正用一块抹布擦拭上面的灰尘。
　　“这是你爹爹临走前留下来了。这些年，心都放在你身上，一直没时间打开看过。”爷爷说。
　　“爷爷，你好奇心真不强。”韩小罗微微一笑。
　　“你小子。”爷爷瞪了一眼，“无论是啥，留给你，必然有一定的道理。你要好好保存才好。”
　　“快，快，先打开看看。”韩小罗迫不及待。
　　“这些东西你可能能用到。”爷爷说着，把旱烟放在桃木桌子上，倒出烟袋里的烟叶，翻开烟袋里子，出现那枚精致的金色钥匙。
　　“爷爷，你真会藏东西。”韩小罗打趣道。
　　爷爷把钥匙插进了锁眼，“当”一声清脆，长角锁打开了。
　　一只麻雀飞到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唱着秋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