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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徐州糜子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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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家,你可真厉害,只带着几张纸,没多大功夫赚就这么多钱!”
  等候在钟府门口的郭仲见张楚出来,抑制不住兴奋道,意识到自己声音实在有点大,还特意压低音量。
  说着,他拍了拍手中那个小口袋,一副见不得光的模样:“主家,里头除了二十多贯钱,还有十个金饼子,拎着都觉着沉!”
  那模样不是在防贼,倒好像是刚做了贼一般。
  反正郭仲感觉,以往抗两百斤也不在话下的肩膀,此刻当真极其沉重,就连小腿都有点发软。
  两汉多用五铢钱,所谓五铢钱,就是按照一枚重五铢来铸造,二十四枚刚好一两,汉代一斤十六两。
  而此时一斤大概是后世半斤的重量,即便换算成后世重量,那袋子里装的钱财也得重个小二十斤沉,的确不轻。
  但这个重量远远不足以让郭仲感觉沉重,主要这十块金饼对郭仲来说,当真是个天大的数,农家人哪见过什么金饼子!
  张楚看他那不堪重负的模样,不由笑道:“这袋子里面有你一份,还沉不沉了?”
  “啊?不沉,一点都不沉。”郭仲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杆,“宋季说的果然没错,今天回去大家都会有赏,嘿嘿嘿。”
  “哦?宋季真这么说?”张楚闻言转头问道。
  “是啊。”郭仲回道,“李五说的没错,宋季这人看似个闷货,实际上精着呢。”
  张楚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先前我和那儒生一道离开,可没留下去处。”
  “就是向人打听呗,宋季说那什么“张有道”是个习字的大家,名气极大,让我到了这步广里寻个大户人家门房打听,只问了两家便找到了。”
  郭仲这番话让张楚很是惊讶,宋季一寄居在赵家的食客,似乎对洛阳城极为熟悉,竟知道步广里这个世家大族聚集的里弄存在。
  更让他惊讶的是,宋季显然知道张有道是何许人,这可就很不寻常了。
  在这消息极为不便的年代,信息通常只在一个个圈子间流传,底层社会很难获知上层社会信息。
  张楚心道,这素日话语不多的宋季,似乎很不简单!
  两人很快出了内城回到南市。
  张楚远远就看到自己那市楼前站着十余人,各个衣着光鲜,更重要的是,腰间尽皆带刀,这可不是寻常商贩能有的装备。
  其中几人身形劲拔,看似随意站着,左手却不曾须臾离开刀柄,在洛阳南市这种可谓非常安全的地方,依然眼神中带着戒备,不时向四周巡视。
  张楚瞬间便知道那富商还真不只是口气大,不由又感叹今天运道实在是好,前有张芝、钟繇订纸,后更有富商巨贾登门。
  那几个身形雄壮的护卫见有人上前,立刻分出一人上前挡住了道路。
  “不必近前,市楼里货物已经售光。”
  张楚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自己这身粗布衣裳,大概是南市所有商家中最寒酸的,也难怪被当做闲杂人等。
  没办法,这其实已经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满分姐虽然每日无事时便在家织布,蚕成的时候也会织造些许丝绸,但这可是农户人家一年到头最重要的收入之一,都会拿去售卖,哪会自家穿戴。
  况且直到今天到了洛阳之前,张楚还真没嫌弃过身上的破旧袍服,毕竟比起郭仲宋季和广安里那些身穿短褐的老农们,这衣服已经算是有点档次了。
  “这是我家主公,还不快让开。”
  郭仲拎着沉甸甸的钱袋从后面赶上来,对那护卫喝道。大概口袋里有了钱,连说话也分外有底气。
  那人闻声立刻认出郭仲,虽然对张楚这主家身份很是怀疑,却也立刻朝张楚抱拳致歉,退到一旁。
  张楚见状暗道,连这些护卫都素养极好,可见主家治家有方,不似寻常商贾。
  正要进去,市楼中已有个中年人在宋季陪同下走出。
  那人方面阔额,形貌极为敦厚,虽是个富商,却头戴纶巾作儒生打扮,身上有股儒雅气态,没有分毫商贾市侩之气,不知其身份者,怕是只会当他是个儒士。
  宋季显然已和那人聊过许久,看到张楚立刻介绍道:“此乃我家主公张文清。”
  被借调在张家作坊郭仲宋季两人,一向只称呼张楚为主家,但在外人面前却呼为主公,堪称很给面子。
  那形貌敦厚的中年人见张楚如此年幼,虽然有些诧异,依然毫不失礼,拱手道:“在下徐州糜子仲,方才些许误会,还请足下莫怪。”
  “无碍。”张楚不以为意笑道。
  看这些人阵势,如今再加上这个名字,确切说是这个姓氏,张楚立刻便想到了一个人。
  刘大耳那个富甲天下的大舅哥,徐州巨贾,糜竺。
  可即便张楚对三国也算熟悉,但糜竺并非那些大名鼎鼎的超一流文臣武将,他的表字究竟是什么还真不确定。
  毕竟张楚这脑子也并非电脑,很多东西就算的确看过,时间一久也早就忘了。
  “这制作文清纸的奇术当真是尊驾独创?”
  张楚、糜子仲进入楼市落座后,后者很快切入正题。
  其实之前他已经和宋季聊过许久,知道这是宋季主公独创,但看到张楚如此年轻,难免有些许怀疑,要说是家传还可信。
  张楚笑道:“闲观故龙亭候蔡伦造纸之术,偶有所悟而已,奇术愧不敢当,不过当今世上,这文清纸工艺的确别无二家。”
  “此纸正反两面皆细密有质光洁如玉,远非青冀南阳各地所出纸张可比,依我浅见,实乃士人笔愉之珍品,尊驾无需自谦。”
  这糜子仲品鉴风物放眼天下习以为常,话语中自有一股自信气态,一听便知眼界非凡,是有大见识的。
  张楚闻言笑了笑,随即问道:“听家人来报,兄台有意将此纸贩售往东方青徐之地?”
  “不错。只是这文清纸虽质可比玉,价格也着实让人却步。以我估算,其价去缣帛不远,实在不菲。”
  张楚闻言点头,坦然承认。当初他就是以缣帛为参照,取其半价定下这文清纸价格。这纸张书写教缣帛远胜,定这个价格虽然昂贵,却也不算特别离谱。
  而且定下这个高价,他还有一番考虑。
  如今纸张已经诞生数十年,非但没有取代竹简、缣帛的趋势,反而还形成了一种偏见,上流社会多将使用纸张视为贫困标志,似乎绢帛才是富贵之家所该使用之物。
  在对纸张偏见已经形成的情况下,文清纸以纸中奢侈品的姿态出现,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抵消这种偏见。这纸张短时间内注定只在富贵之家流传,奢侈品的姿态便很重要了。
  糜子仲见张楚点头,继续说道:“青州亦有纸出产,其价……低于兄台这纸价数倍。文清纸虽好,可兄台这价怕也已过其实。”
  张楚摇头反驳道:“兄台自然知晓物以稀为贵,青冀之地虽有纸出产,名字相同,实质却有天渊之别。”
  “我糜竺虽不敢自许看尽天下物产,然而万物皆有其价。兄台这洛阳文清虽另辟蹊径以别于凡俗,但足下说既说脱胎于蔡侯造纸之法,想必所用之料也不出树皮、麻绳之外,本钱岂会高出太多。”
  张楚听他自报糜竺此名,心道这果然是刘大耳未来的大舅哥。怪不得一眼就认定刘大耳朵是条大腿,硬是在刘备最落魄时将妹子嫁于刘备,最终成了蜀国皇亲国戚,这糜竺行商天下,早就养成了非凡眼界。
  至于纸张成本,张楚自然也盘算过,只要将纸价定在三张一钱以上,纸厂便能够稳稳盈利。
  而且这个价格是在大量收购原料,并给雇工提供工钱和饮食的前提下,若是黑心一些将工钱压低,本钱甚至可以更低。
  糜竺见张楚坦然点头,继续诚恳到:“尊驾当要知晓,此物虽有风靡天下之姿,但也需有两点,一是价格合理,二则是足以行销四方的产量。据我说知,足下只有十人之力可供驱使,料想这纸所产不多。”
  说到这里,糜竺看着张楚笑而不语,虽未明说,但言外之意,只要张楚张口,他就愿提供钱财支持。
  张楚听这话再看他面上没笑,瞬间明了对方意图,这位巨贾不单想从纸厂买纸贩卖这么简单,恐怕还想进行一场投资。
  其实在张楚计划中,找商家合作本就是最重要方案之一,这也是张楚自认和赵豹赌约必胜无疑的原因。
  只要能生产出一批纸张来,单靠着手中掌握的工艺,无论和哪个富商合作,短时间内所获之利都不会少于三十万钱。
  而要和这些富商大户合作,降价让利则是必然,他甚至早就在心中拟定了价格底线。
  但今天张芝、钟繇意外出现,形势可就不一样了,想要让他轻易大降价可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张楚只是看着糜竺轻笑道:“尊驾所言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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