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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她的医院负责人，是名很美丽的中年女人，大家都唤她青姐。
叶沐婉敲门而进时，青姐穿着淡蓝色素雅旗袍，如玉般的脸庞上温柔低垂着，趁着她睫毛长长，盘起的如墨发丝上别着古典的发钗，见她过来，礼貌地向她讲解：“是沐婉吧，院长可算是把您盼来了。但因为院长最近去北平开展医学会议，不能当面与您做学术交流，但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提起，我一定会尽力满足。”
医院的走廊，永远都是最忙碌的，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被血迹污染的面目全非伤员，躺在单薄的担架上，无助的呻吟着。
端着消毒药水的年轻护士健步如飞，快步行走在病人中间。
她喜欢医院的紧迫感。
因为在这里她可以摒除所有杂念，专注的去做某一件事情。通俗点说，在这里她能找到归属感。
程皓程皓……
她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苦涩微笑，既然忘不了，那就放在心里吧。让那点单薄的记忆陪着自己孤独终老。
“卖报喽！卖报喽！”背着小帆布包，穿着破烂的孩子，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大声吆喝着穿过大街小巷！
“青岛沦陷！我军奋起抵抗！”
春天已经到了，可却没有为饱受战乱折磨的百姓带来好消息。
穿着淡粉色旗袍的叶沐絮，白嫩无暇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辫着麻花边的青丝此刻也披散下来，耳边的银坠随着车辆的摆动，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叶沐絮坐在车里，空洞地望着窗外死气沉沉的人们。怀里的饭盒，散发着淡淡的菜香。
今天早上，爷爷叶震国催着厨房赶忙做了道姐姐最爱吃的红烧茄子，责令她，必须要去医院看看姐姐，顺便等着姐姐下班接她回家。
是啊，姐姐已经在医院没日没夜的工作了两个多星期了，一直吃住在医院。
叶沐絮长长叹口气，想起姐姐报到的那天早上，自己说得气话：“我讨厌那些人！”
那么多年没见姐姐，但是姐妹连心，叶沐絮看得出来，叶沐婉的心中藏了好多不能与人分担的难事，而她不仅不体贴，还要将自己心口的不痛快强加给姐姐。
或许，她真的不是个好妹妹……
长长地叹口气，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蹦出莺莺在她耳边的俏皮话，“我的好小姐，天那么好，你就不要再长吁短叹了。”
“那我应该怎么样呢？”
“像我一样！爱笑！爱吃！”莺莺摸着自己红润润圆滚滚的脸颊，笑得没心没肺。
“还要无忧无虑。”叶沐絮在心里补充道。
隔得老远，叶沐絮就看到圣约翰医院醒目的“红十字”标识。
落日的时光里，高挑的叶沐婉穿着整齐的白大褂，秀气地半蹲在病人身前，温柔道：“奶奶，你试试看，把腿尽力往上伸展一下。”
白发苍苍的婆婆，双手撑着轮椅，尽力的把脚往上伸展，用纱布包裹严实的小腿，吃力的向天空划出完美的弧度。
叶沐婉点点头，欣慰地微笑道：“奶奶，您恢复的特别好。”
拿着饭盒的叶沐絮站在叶沐婉身后不远的地方，轻声呼喊道：“姐姐……”
拿着病历夹的漂亮护士，提醒道：“叶大夫，有个女士过来找你。”
叶沐婉疑惑地回过神，见自家小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含笑地看着她，惊喜道：“婉儿，你怎么来了？是司机送你过来的吗？”
叶沐絮乖巧地点点头。
“姐妹两人都是那么的漂亮，看着你们倒让我想起我的故友，绝对风华，却红颜薄命。”白发苍苍的奶奶失神地看着叶沐絮，朝着一旁的护士挥了挥手，“小吴，我累了，推我回房间吧。”
单薄的老人裹紧身上褐色的披风，空旷的环境下，愈发显得是如此孤独与寂寞。
陌生奶奶的话并没有在叶沐絮心上留下痕迹，满心欢喜寻找姐姐的她，没有发现叶沐婉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是红烧茄子？”叶沐婉笑着看向碗中色泽诱人的饭菜，心中感动，“以前，我就爱吃家里的红烧茄子，今天可算是尝到了。”
“现在姐姐回家了，自然可以经常吃到。”叶沐絮循循善诱：“爷爷希望周末您能回家看看”。
回家？
嘴里的酱汁随着搅动变得淡然无味，叶沐婉看向人来人往的病人，一抹愁绪迎在心头。
“叶沐婉，我只给你宽限到月底，你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到伪政府安插在平原城的眼线。到时，会有人支援你。”
冰冷的男音不断敲打着她，逼迫着她往前走！
“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叶沐絮摸着姐姐冰冷的小手，担忧问道。
叶沐婉无声地微笑，放下手中的筷子，温柔而又关切地看着自家的小妹，沐泽说得没错，自家小妹是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丽基因。
那么美，又那么倔强。
‘“婉儿，你过完年就十八了，也该为你寻一户好人家了。”
叶沐絮俏皮地皱皱鼻子，踢皮球般说道，“姐姐，你还没有成亲，哥哥也还没有成家，怎么可能会轮到我呢？”
叶沐婉低头，苦涩地说道：“姐姐……可能快了。”
快了？
姐姐的笑容苦涩而又无奈，遥遥地望向远方走廊处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眷恋疼痛。
“难道姐姐要结婚吗？怎么我从来没听家里面的人说过？”叶沐絮顺嘴问道，却不想踩住了叶沐婉的死穴。
结婚是应该高兴的，但前提是结婚的两个人彼此要相爱。而她，早在若干年前，就已经将爱人的能力丢弃在太平洋彼岸。不仅如此，她的婚姻更像是场政治联姻，彼此的目的都猜不透。
“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沐婉僵硬回握住妹妹的手，像个没事人般说道：“但据传闻，我的真命天子是位青年才俊，不仅家世显赫，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
姐姐说得是真的吗？
叶沐絮看向离她们好远的男医生，逆光的落日下，男医生微微躬身，向穿着病号服的孩童细心讲解着什么，虽看不清男医生的容貌，但他身姿挺拔，细心认真，应该是个不错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