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尬聊

　　懵逼了许久之后，曾瘸子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名为吴晓枫的毛头小子，在威胁他！
　　曾瘸子之所以当众污蔑马大海，其实基于三个原因。第一自然是看这个家伙不爽，每次见到都是拉着一副臭脸，仿佛欠他一百贯钱似的，曾瘸子早就想给他一点教训了。
　　第二则是这里是衙门，外边办事的人多了去了，那人多嘴杂比闹市还吵。刚才曾瘸子和马大海的对骂虽然声音很大，也引起了一部分人围观，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各自办各自的事，大家都忙着领粮食呢，马家村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第三，虽然赵县令要求办事的小吏必须谨小慎微，可他也下令一旦碰到侬军余孽必须严惩不贷。刚才他曾瘸子质问马大海的时候虽然有些偏激，可说的全都是有理有据的实话啊。只要马大海真的动手，那么这侬军余孽的罪名就基本坐实了。敢在衙门前公然殴打吏员，那是活腻了吧。
　　虽然心中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曾瘸子却没想到半路居然冒出了一个读书人。没头没脑说了一通，最后还拿魏知州的名头来威胁他。
　　吴晓枫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是他曾瘸子还是不依不挠的话，那他就会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闹到赵县令那里、甚至闹到魏知州那里去。
　　换作是平时，曾瘸子非把这个愣头青拖到荒郊野外暴打一顿不可。可是现在不行啊，连赵县令都在小心谨慎，他一个小小的里正最多也就放几句嘴炮而已，哪敢真动手啊。
　　“你……你……”曾瘸子用手指着吴晓枫，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好啦……”吴晓枫轻轻将他的手压下去，来到曾瘸子的身旁小声说道：“曾大人，你我各退让一步怎么样。今日就此作罢，如果能顺便帮我们把户籍办好那更是感激。如此的话，之后必有重谢！”
　　疑惑地看了吴晓枫一眼，曾瘸子言语不善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咧嘴一笑，吴晓枫自信道：“小生饱读圣贤书，从不失信于人。倘若里正大人发现我有半句作假，那再严惩也不迟啊！”
　　说得好有道理啊，我竟无言以对！
　　从一开始吴晓枫就以读书人自居，这让他在曾瘸子潜意识里抬高了一个档次，之后不管他说什么，曾瘸子都得认真听入耳里，甚至是强行改变了很多想法。
　　“那我便相信你一次，今日不跟马大海那傻货一般见识，不过户籍的事没那么简单，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得按规矩办事！”虽然话语依旧强硬，但曾瘸子的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吴晓枫再次作揖表示感谢，随后便退到一边去了。
　　曾瘸子将视线从吴晓枫转向马大海，冷哼一声后说道：“马家村按二十人记，余下的流民每人记半份！”
　　乡书手闻言立马记录。
　　这个分配已经是做到不偏不倚了，毕竟前面的山前村的流民也一样只领了半份。在战乱的地方，没有户籍的流民能有这种待遇已经是官府的仁至义尽了。
　　“下一个！”曾瘸子给马家村分配完粮食后便急着喊下一个，根本不想和马大海多说一句话。刚才对骂的几句话，已经让他们撕破脸皮了。
　　排队在马大海身后的其实就是吴晓枫，只见他又厚着脸皮走上来，笑道：“里正大人，这户籍按规矩办事的话，该怎么办？”
　　嘴角扯了扯，曾瘸子很想抽出自己的鞋底拍在那张笑眯眯的脸上。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说道：“姓名、祖籍、户主姓名、户内有几口人、现居地、田地几何，一并报上来，我们会帮你登记好交给县令审核。户籍若是办下来了自然会通知你来领取，没办下来也会给你路引遣送回原籍！”
　　“这样……”吴晓枫笑着报出自己的个人信息，这些之前他们都提前划分好了，二十三除了少部分有血缘关系的会规划成一户，其他的自成一户。至于田地，他们这一个月来也开垦出了一些新的，马家村的村民也匀了一些给他们，所以每个人多少也有几亩地。
　　“行了下一个！”
　　对付完了吴晓枫，结果下一个还是马家村的流民。
　　“大人，我也是来办户籍的，小生何高阳，梧州孟陵人，现居马家村！”
　　妈耶，怎么又是“小生”！曾瘸子盯着这十五岁的小娃娃，心里纳闷着这梧州孟陵县哪来那么多读书人，而且还全挤到马家村去了。
　　何高阳不过是见吴晓枫装逼装得这么起劲，跟着起哄罢了。后面李宝和王大婶只是正常报出自己的信息而已。
　　到了薛志勇的时候，他在说完户籍信息后。利用客家话试探性询问道：“敢问里正，县令可有在衙内，学生有事想拜见，能否劳烦通报一声？”
　　曾瘸子闻言猛地抬头看着薛志勇，问道：“你会说官话？”
　　见到曾瘸子的反应，薛志勇知道自己猜对了。后世的客家人大部分是北宋末期迁入岭南的，所以保留着宋朝官话的特色实属正常。只是这差异有多大，还得反复确认才知道。
　　“曾随家师云游四方，学过一些官话。”
　　“等会儿等会儿！”曾瘸子用夹杂着粤语的官话回应道：“说慢点说慢点，你刚才说你跟随谁云游来着？”
　　“家师！”薛志勇放缓语速，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学生早年拜竹山居士为师，云游四方，学过多地话语。”
　　“哦哦哦……”曾瘸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惊疑不定。这竹山居士听起来就好牛叉的样子，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开头啊，连官话都会说。
　　想了很久后，曾瘸子又用蹩脚的官话询问道：“你要见县令？”
　　好不容易碰到个会说官话的，曾瘸子也想尬聊两句提升一下口语能力。
　　曾瘸子口中的官话，薛志勇听起来其实挺别扭的，但仔细听还是都能听懂的。
　　“是的，有要事禀告。”
　　“这……”曾瘸子迟疑一会儿回应道：“县令大人忙得很，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我是通报不了的。你要是实在有事，找衙役通报去。”
　　“那好，多谢里正相告了。”薛志勇作揖致谢，随后跟着吴晓枫等人离去。
　　曾瘸子盯着他的背影，直接告诉他这姓薛的肯定不简单。前面那两个毛头小子自称小生，到底是不是读书人他不清楚，但这姓薛的一看就是满腹经纶的儒士模样，让人不敢小瞧。
　　而另一边，薛志勇等人达到自己的目的，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衙役叫住他们，说道：“敢问几位可是要见县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