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猴儿酒

　　遗荒龙脉乃是当年羲皇从洪荒天地祖脉之一的首山截取的一支山脉。
　　羲皇还截取了当时大荒之中一条赫赫有名的大渎——丹水的一个分支放在山脉中，使之成为一条巨大的山涧。
　　伏羲洞中的丹水起于西北阴饕雪山，一路南下进入遗荒龙脉后受地势影响，转而向北，绕过遗荒龙脉中央的九龙山，急转东南而下，流入苍海。
　　当那只古灵精怪的虎状生物追上洛北辰时，洛北辰正靠在之前那棵中空的巨大橡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别看这小东西长着四只小短腿，速度极快，不但陆地奔跑极快，而且还能够猴子一样在林间跳跃，像鸟一样扑腾着那巴掌大的白色羽翼在空中飞行，好几次洛北辰都被它给抓住，洛北辰便做出一副要与葫芦同归于尽的姿态，那小东西便认怂，然后他又趁机逃跑。
　　山涧岸旁，一人靠着橡树，一兽趴在岸边石头上吐舌头，像一条死狗。
　　洛北辰实在跑不动了，而且也不敢乱跑，一想到这里是山脉中心，他就坐立不安，于是他对身前的小东西道：“咱们讲和好不好，反正我是看出来了，你这葫芦也是从那猴谷的山洞中偷的，见者有份，一人一半，咋样？”
　　那古怪生物又是咿咿呀呀讲了一通，听语气，像是在狡辩，同时双爪比比划划，像是在说这是它的，为什么要和他平分。
　　洛北辰不理会这小东西在河边叉腰生闷气，用力扒开葫芦塞，一股浓郁的酒香从葫芦中飘散出来，混杂着各种灵果奇花的芬芳。
　　洛北辰只不过深吸了一口酒气，便有感觉周身毛孔张开，通体舒泰，神清气爽。
　　猴儿酒。
　　洛北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传言中可让酒仙临尘，天神止步的琼浆玉酿。
　　通符堂酒老头对这种酒推崇备至，在他口中，这猴儿酒简直是酒中瑰宝，凡尘仙酿，在诸多酒中名列前茅。
　　酒老头曾在课堂上吹嘘，当年伏羲洞洞主千年大寿，洞中各大部族都来祝贺，那猴王便带来了一葫芦猴儿酒，酒老头有幸喝了一小杯，便回味至今。
　　猴儿酒乃山中猿猴采集数百种最新鲜的灵果奇葩，以秘法酿制而成，其中以朱果和火枣为最常用灵果，故而猴儿酒又有朱果酒和火酒之称，入口香醇，烈如岩浆，堪称烈酒之中最极品，往往是那些酒鬼酒仙眼中的绝品仙酿，得一杯足以慰平生。
　　看着眼前满满一大葫芦的猴儿酒，洛北辰心头火热，虽然他还没喝过酒，但也知道这是巨宝。
　　河岸边的小东西，闻着空气中的酒香，身体摇晃，飘飘欲仙，一副小酒鬼做派，极为享受。
　　突然，那小东西睁开大眼，竖耳聆听，然后比手划脚，让洛北辰赶紧跟它走。
　　洛北辰满脸疑惑，为防有诈，站在原地不动，急得那小东西团团转，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突然，洛北辰感受到地面有极其轻微的震颤，塞上葫芦便顺着那小东西指的方向逃亡。
　　刚跑出一里路，就看见他之前倚靠的那株巨大橡树被一只蓝色的巨脚踩倒。
　　一头头顶一对牛角，浑身肌肤淡蓝色的巨人出现在一人一兽的视野中。
　　这蓝色巨人手脚并用，速度极快，闻着酒香追赶而来。
　　洛北辰大呼倒霉，好在前面这古怪生物似乎对这一片极为熟悉，左拐右拐，钻草爬树，硬生生逃到一座百丈深渊上才止步。
　　深渊旁有一株巨木，其上有几根从对岸石山延伸过来的古藤，被系在树干上，古怪小兽熟门熟路地抓住其中一根向对岸荡去，落地后不断对他招手。
　　洛北辰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抓起一根古藤荡过去。经过深渊上空时，他低头一看，恍惚间看到一双巨大的银色眸子在深渊底部忽然睁开。
　　当蓝色巨人赶到深渊时，洛北辰刚好落地，那猴头人面虎耳的家伙人立而起，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胸脯，像是惊魂未定。
　　然后对着那巨人指指点点，开始前俯后仰地哈哈大笑，像是在嘲笑那只巨人无法越过深渊。
　　蓝色巨人发狂，用力锤着深渊边缘，震得对面山石簌簌坠落。然后洛北辰便见到那深渊底部，一只巨大的鳄鱼，长达百米，爬上深渊与那蓝色巨人对峙。
　　蓝色巨人暴躁无比，根本无惧巨鳄，那硕大的拳头像一座小山向鳄鱼落下。
　　巨鳄一个神龙摆尾，将巨人抽飞出去，连续数个回合巨人都没占到上风，最终只能不甘地对着深渊对岸的洛北辰和古怪小兽怒吼连连，愤然离去，那只银眸巨鳄则又爬回深渊。
　　待深渊平静下来，古怪小兽带着洛北辰开始登山，沿着藤蔓向上爬。
　　登顶之后，洛北辰俯瞰四周，入眼尽是古树参天，郁郁苍苍，不远的北方，一片山脉如同巨龙匍匐，九座山体庞大的的山峰围成一圈，偶有飞禽展翅，遮天蔽日，有巨蟒缠绕着一座山体，仰头吞天，有与山齐高的巨兽，行走林间。
　　如此恐怖画面，是大荒中心无疑了。
　　走在前方的古怪小兽看见他在发呆，扯了扯他的裤腿，示意他跟上。一人一兽翻山而下，穿过山谷，向着对面一座山体不高却极为庞大的石头山走去。
　　山上光秃秃，植被稀少，在这如同洪荒森林一般的遗荒龙脉中心显得格格不入。
　　古怪小兽带着他爬上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府，单单洞门口就有数百米宽。
　　洛北辰在洞门口踌躇不前，鬼知道这里面会住着什么巨大的凶兽，万一住着这古怪小兽的父母，那他岂不是去送死？
　　“那个咱们也算共患难一场，这猴儿酒我就不要了，你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洛北辰将黄皮葫芦递给小兽。
　　不是他突然变大方，而是如今这洞中很可能住着这小东西的父母，猴儿酒再珍贵也比不过命珍贵啊。
　　小兽仰头接过黄皮葫芦，别在腰间，但是依旧要拉着他进去，咿咿呀呀，比手划脚。
　　洛北辰打死不愿进，但是小兽很固执，硬拽着他不放，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找他报仇的样子，而且如果真要报仇，刚才就不应该救他才对。
　　洛北辰想了想，对着小兽道：“你是想邀请我去你家做客？”
　　小兽猛点头。
　　洛北辰又问道：“你父母在家吗？”
　　小兽又点头，这一刻洛北辰想转身就溜，但是又看见小兽猛摇头。
　　于是又试探性地问道：“他们出门了？”
　　这一次小兽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指了指洞中，然后躺在地上。
　　“他们在洞里睡着了？”洛北辰再猜。
　　这一次小兽破天荒地露出悲伤的表情，轻轻的摇了摇头，大眼泪水汪汪，泫然欲泣。
　　一路走来，这只像虎像人又像猴的小兽，没心没肺，动不动就人立而起，叉腰骂娘，或是哈哈大笑，即便被蓝色巨人追赶，小兽也没露出过如此表情。
　　见小兽如此表情，洛北辰不禁有些心疼，轻声问道：“你父母，在洞里去世了？”
　　小兽点点头，泪水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洛北辰蹲下身子将小兽抱起，在背上轻拍。小兽哽咽了一会儿，从他身上跳下来，示意他跟上。
　　山洞刚开始时还有些光，走进去十多米后便乌漆麻黑。小兽扯着洛北辰的裤腿，洛北辰扶着洞壁，大概走了半柱香，然后开始出现亮光。
　　一条石石道出现，盘旋向下，大概下行了三四十米，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处空旷大厅，石壁上镶嵌有各色奇异的石头，散发出莹白的光，使得洞中光线异常明亮。
　　大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正当洛北辰奇怪之时，古怪小兽走到大厅西北角，将小爪子放在一处略有凹陷的墙上，轻轻敲击三下，一道巨大的石门出现。
　　石门内自是另外一番景象，如同一座仙家洞府，灵气氤氲，有奇花异卉，也有灵果仙芝，还有一池汨汨而涌的灵泉。
　　洞府头顶是一根根晶莹剔透的钟乳石，散发着琉璃光彩。洞府墙壁上全是罕见的灵矿元石，还有一些珍贵的奇异金属。
　　最让洛北辰觉得梦幻的是洞府中央那一整块百丈方圆的琥珀天金，这可是炼器的神料，能够铸造仙兵的终极神材，而这里竟然有如此庞大一块。
　　那琥珀天金上侧躺着一只体型巨大的虎状生物，与古怪小兽外形相似，却又极为不同。
　　如果不是外形上还有那么一丝相似，洛北辰绝不敢相信那只可爱的古怪小兽是眼前的恶兽所生。
　　眼前的这只虎状生物，面相凶恶，背生猬毛，周身血煞缭绕，一对羽翼漆黑如墨，与他身边这只单纯的小兽简直是天壤之别。
　　绕着琥珀天金走了一圈，洛北辰不断打量着眼前这只凶兽，忽然想起传说中的一种洪荒巨凶——穷奇！
　　传说中，四凶之一的穷奇便是如此凶恶之相，状如虎，背生翼，喜食人，这便是洪荒奇异录中对这只凶名赫赫的洪荒恶兽的描述。
　　再看看眼前这只天真可爱，没心没肺的小兽，如果真是那穷奇的后裔，那自己就真的是与虎谋皮了。
　　洛北辰定了定心神，眼角偷瞄那只很可能是穷奇的小兽，看看它是否会突然变脸，露出与天金上那只巨凶一般凶恶的嘴里。
　　结果，那只小兽在天金前悲伤悼念了一会儿便又蹦蹦跳跳地向天金后面的一间石室走去。
　　石室很小，里面同样有一块琥珀天金，不过小了很多，一丈方圆，中央凹陷，铺有一张白色的兽皮，应该是小兽的床铺了。
　　石室四壁被掏出一个个或圆或方的石洞，大的能把洛北辰装进去，小的拳头大小，放着异果、灵石和碧玉等。
　　最吸引洛北辰的是床头那一面石壁上的石洞，一排排全是大小不一的葫芦，足有十来只，最大的那只与洛北辰等高，积满了灰尘，放在最高处。
　　身为穷奇后裔的小兽指着那些样式相近，色泽不一的葫芦，咿咿呀呀，像是在给洛北辰介绍它光荣战绩。
　　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但是洛北辰能猜到，这些大大小小的葫芦应该是这只古灵精怪的小穷奇从猴谷的山洞里偷回来的，难怪它逃跑时那么熟门熟路。
　　最后，小兽指着最大的那只葫芦，神色激动，指了指外面琥珀天晶上的凶恶穷奇，为洛北辰讲述着他父亲的光辉战绩。
　　那么巨大的一只酒葫芦，穷奇小兽的父亲也真是凶残，就是不知道是明抢的还是和穷奇小兽一般偷的。
　　鉴赏过了穷奇小兽的珍藏，小东西从一个壁洞中掏出一对玉质角杯，放在天金床前的石台上，拿出今天刚偷来的黄皮葫芦，倒满猴儿酒，石室立马酒气飘香。
　　一人一兽坐在天晶床沿，捧着玉杯，穷奇小兽还有模有样地和洛北辰碰杯。
　　洛北辰不敢多喝，只稍微抿了一小口。酒一入喉，满口果香，酒液如同一条火龙从嗓子眼进入胃中，继而散入四肢百骸。
　　猴儿酒虽烈，辣得他眼泪花儿打转，同时又极醇，口感极为细腻，即便洛北辰从没喝过酒，也想大呼一声，好酒！
　　猴儿酒凝聚了诸多灵果奇花的精华，又经过精心酿制，其中蕴含的能量比起那枚虎胆只强不弱。
　　还好洛北辰有自知之明，只呷了一小口，但即便如此，洛北辰还是感觉浑身火烧火燎，身体不断排出黑色细汗。
　　这猴儿酒竟然还有易筋伐髓之功效，比起那先天虎胆，实在强上太多。。
　　酒气上头后，洛北辰感觉晕晕乎乎，便后仰倒在琥珀天晶上睡了过去。
　　与洛北辰不过喝了一小口便醉晕过去不同，小穷奇连喝两杯，见洛北辰已经晕睡过去，又将他的杯中酒喝尽，这才心满意足，倒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