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搞事情

　　第二章
　　沉闷的午后，无聊的宣誓，冗长的演讲之后，终于出现了能够激起兴趣的东西。
　　年轻的声音从音响中响起，台上那个正在接受批斗的人反常得笑的开心。
　　似乎是，要搞事情了。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初三六班的林阳。现在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刚刚打了瞌睡，在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场合之一的初三宣誓日上打了瞌睡。”
　　嗯？
　　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们有些诧异，皱着眉头的老班有些意外。
　　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什么嘛，原来是当众检讨？好怂啊……”
　　原来这小子，是在马上认错道歉？这样说起来的话，似乎还是挺上道的。正张牙舞爪准备抢话筒的秃头级长脸上的愠色显得有些尴尬，但随即又有些受用的神情浮现出来。
　　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室内篮球场里，“初三，是我们前半段人生的关键节点，它甚至决定了我们后半段人生是一飞冲天还是沉沦泥泞，在这个阶段的每分每秒，我们都不能浪费，都要做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刚才打瞌睡。”林阳的嘴角依旧带笑，“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嗡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我中午没睡觉，熬着做完了一整套数学试卷，刚才假寐时我在思考三角函数的推导，在思考复杂从句的解构，甚至在考虑未来人生的规划，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有意义有用而且值得花时间去做的事情。宝贵的时间就该做最有意义的事情，这些事情里，唯独不包括，听他演讲！”
　　林阳回身，手指点在了级长的额头上。
　　类似的场景刚才也曾出现，只是角色变换，级长涨红了脸。
　　“冗长的客套，枯燥的说教，废话连篇唾沫横飞，让人昏昏欲睡。下面的诸位同学，你们可曾受到启发，可曾受到鼓舞，可曾因为他的演讲下定决心好好学习？”
　　“没有！”
　　众人惊讶的回头，几个脱口而出的同学讪讪的缩了缩脖子。
　　“对，没有！”台上，林阳冲着那几个同学微笑，“一个自以为是，既无才学，又无师德，毁人不倦的糟老头的呓语，我们为什么要听？！”
　　那几张面孔他有印象。
　　也因着这几张熟悉的面孔，他的血开始有些发热。他即将破除梦魇，掀翻那块不仅压了他十几年，也同样压在那几位同类人身上的，臭石头。
　　握紧话筒，豪气顿生！
　　“让我来重新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秃头老先生。”
　　“反了，反了！你……你干嘛，放开我！”
　　林阳抓住级长挥舞的手臂，硬生生的把他推到了台前，现在聚光灯下，众目睽睽当中，一如十几年前他对自己做的一样！
　　“这位先生，自称教书育人十几年的先生，教的是语文，教的是重点班的语文。我们年级的重点班，在他手上待了半个学期，语文平均分下降了25.86分！”
　　一片哗然。
　　初三的语文，满分不过120而已。
　　可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这么夸张么？”
　　“可是好像是啊？”
　　“真的是好嘛！”
　　“他还老是那我们笨，喂，我们可是重点班啊！”
　　“教学能力这么差的啊…”
　　怀疑的，审视的，鄙夷的，大快人心的眼神，级长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般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肥猪肉！
　　他涨红了脸，“不是的，学生的成绩本来就有起伏，我……”
　　“这种人为什么能当老师？为什么能当级长？是巧舌如簧还是礼物开道？在座的有些同学可能知道。因为，他把这种所谓的传统延续到了现在！”
　　林阳眼睛横扫，下面顿时肃然。
　　“2007年入学，某同学的家长在全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摆了一桌腐败套餐，邀请了全级所有任课老师，当晚到场的，只有级长一人。”
　　“2007年10月，收受某同学意思意思的三千元购物卡，顺势认命其为班干部。”
　　“2008年春节，接受八位同学的新年礼物，总计金额达四万五。”
　　“2008年九月，在开学班会上示意自己开了补习班，后私下补课，实则透题，盈利了共计……”
　　“2009年春节……”
　　“5月底……”
　　事情大发了！
　　老班在台下拼命冲着林阳使眼色，却阻止不了台下越来越哗然的学生们。
　　秃头级长气的七窍生烟，同时却又冷汗直冒，天杀的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都是假的，同学们不要听信造谣！你闭嘴！”他奋力的去扑，林阳却轻易的左躲右闪，牢牢的把话筒抓在手里。
　　“你说教书育人，为祖国选拔精英，可如果是这个标准，那我看培养出来的都是趋炎附势的狗奴才！”
　　热血开始沸腾，这是一场压抑了十几年的复仇，他怎么能不兴奋？他怎么能停止！
　　“你可曾记得05年的夏天，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处分了一个早恋的女生？那个女生原本品学兼优，只是因为被追求者纠缠被你看见，从此前途尽毁！人言可畏，你想当然的判断，让她被迫转学，患上抑郁症，终于在08年的冬天结束了生命！”
　　“造谣！都是造谣！”级长尖叫着！
　　“你还记得06年的冬天，你揪住一个一瘸一拐的男生，认为他就是学校里打架的混混，劈头盖脸的把他臭骂一顿，却根本不知道他刚才奋力出手，拦下了那两个真正打架的孩子，实际上是见义勇为！而你想当然的判断，耽误了他腿上伤的治疗，让他变成了瘸子！”
　　“保安！保安在哪里！”
　　“07年，你处分了一个女孩……”
　　“08年，你全级通报批评了一个男生……”
　　血，在沸腾。
　　“09年，你把我推到了台前，同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戴上了坏学生的帽子！”
　　“我不是，我没有，他在胡说！”
　　级长的尖叫显得刺耳而苍白，有些事情学生们早有猜测，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像林阳这样，说的豪气冲天，说的奋不顾身。
　　“我问你，这就是所谓的几十年教学经验？！这就是你口中将来要去要饭，要去当混混的社会渣渣？！那么一手把品学兼优的孩子们推向深渊的你，又凭什么自称人民教师！凭什么自认教书育人！”
　　掷地有声！
　　震慑全场！
　　只有级长那张老脸红了又白，张牙舞爪，“你！我！老子弄死你！”
　　“保安！”林阳突然冲着门口的保安呵斥，“伤到学生你们负责？！”
　　两个保安刚刚得到消息匆匆的从校门口跑来，一时间还没弄清楚状况，只觉得那秃头老头状若癫狂极度危险，连忙去抓。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你们龟娘养的！气死老子了！我，我！”
　　被两个保安架住的级长竟然在极度屈辱当中晕了过去！
　　场面一度失控。
　　可林阳只觉得一种大仇得报后热泪盈眶的冲动。
　　十几年啊！
　　他的一生！
　　亲人的一条命！
　　即使是在梦里，即使不是真的。
　　可是！
　　终于！
　　他看着台下的孩子们，这些如同当年的他一般大的孩子们，明知道他们都是假的，明知道全都是自己的梦，可就是，忍不住。
　　“初三，我们已经要开始学会面对这个世界了，可是你们知道么，这世界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要黑暗，要喘不过气。”
　　“今天，会有一个秃头级长在这里颐指气使，明天，还会有很多人，他们会打击你的自信心，会践踏你们的劳动成果，甚至会站在你们的头上泼洒屎尿！”
　　“可是，那又如何？”
　　“吾虽不才，亦愿身先士卒，剔除这世间污浊，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总有一天，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我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我要这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一种从头顶传到脚尖的战栗，一种聚积了十几年郁气的抒发，林阳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
　　哐！
　　话筒砸在地上，像是惊醒了什么，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室内篮球场里，突然有人站了起来。
　　紧接着，第二个人站了起来。
　　第三个…
　　第四个…
　　所有的学生和老师们全都站了起来，自发的鼓起掌。
　　即使林阳的身影早已显示在门口，可掌声经久不衰，响彻云霄，像是在宣告。
　　这一刻起，诸天神佛在战栗。
　　这一刻，他们与有荣焉。
　　秃头级长这时终于悠悠转醒，可听见这掌声，不由得脸色一白。
　　“你！我！你等着！”
　　气急攻心，他再次晕了过去。
　　良久，掌声终于渐渐停歇，老师们维持着秩序组织学生们回去上课，可学生们的脸上却依旧洋溢着兴奋的潮红。
　　“太帅了！”
　　“偶像！”
　　一声声赞叹中，渐渐有了另一种声音。
　　“刚才他说的那段话好燃，可是我好像以前没听过啊？”
　　“我搜了一下，网上好像查不到。”
　　“难道是自己写的？哇，好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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