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域归来 急援杨氏

　　明朝洪武十八年，中秋月圆之夜，西域白驼山庄在皎白的月色中显得格外明亮。整个山庄仿佛铺上一层白薄薄的雪霜。
　　白驼山山腰间三层古楼顶层的走廊上，竖立着一身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男子高长、清瘦，样貌英俊清雅。
　　他面对清澈明亮的月亮，目光坚定，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一把乌黑发亮的铁制折扇，似乎在欣赏着月夜的景色，亦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少爷，收到杨晔杨琥兄弟飞鸽传书，估计今晚月圆之夜又会有一名官员全家被杀。”白衣男子身后，脚步有些急促地走来了一位总管身扮、面显和善的中年男子，边走边说道。
　　“三年前，皇上将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设成锦衣卫，并委其心腹毛骧任锦衣卫指挥使，对丞相胡惟慵案继续追查缉捕。胡案经历数年之久，至今已上万人涉案被牢狱和诛杀。但这一年来，与胡惟慵并无任何关联的大小官员，只要家中育有未婚嫁女儿在芳龄十六的，在月圆之夜，全家上下除官员女儿外皆一一被杀死于府中。凶手杀人时间都择于凌晨，手法快准狠，飞针进穴，无声无息，而官员女儿们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算上今晚这一户，共已有十三户官员家遭此下场。”中年男子继续说道。
　　“何伯，马备好了吗？我想今晚始回中原，尽快见到杨大叔和杨二叔。”白衣男子并未回头，也是轻轻说道。
　　“少爷，我料你今晚会走，先将汗血马于楼下备好，杨晔杨琥俩人十天后在应天府城外西北郊六十里处的怡心园等候。”
　　还没等中年男子说完，年轻人突然纵身一跃，其身影瞬间消失在白茫茫的月光中，紧接着听见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何伯，你自己多多保重。”中年人听到白衣男子从远处传来的密语传音。
　　此情此景，正如唐代诗人李白在《侠客行》中的诗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
　　一日后的下午，皇宫正门承天门的千步廊西侧，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内。
　　大堂深处高台正中雕蟒的大青石椅上坐着约五十岁模样的人，头戴乌纱帽，身着红色蟒袍，腰佩玉带，气势逼人，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毛骧的左侧站着一位腰悬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的高个男子，也是威风凛凛，此人虽是年纪轻轻，但甚是受毛骧的重用，他是仅次于毛骧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蒋瓛。
　　台下大步走来两人，一精瘦一强壮的锦衣卫镇抚使，这两人便是杨晔和杨琥兄弟俩，杨晔四十有三，杨琥四十有一。
　　杨晔走上前，说道：“禀大人，前夜的杀人案与之前的一样，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案发前，三百里内的所有符合凶手目标的官员府内，我们都遣人去盯了。”
　　“此次被杀的官员宅中有我们派出的三人，潜伏在宅内的二人已经被杀，在宅外保护的一人是被人从身后打晕。”
　　“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动手，这显明是对着我们锦衣卫来的！”杨琥此时附声说道。
　　“大人，此些案件已经过了一年多，是否将实情上奏皇上？”紧接杨琥有些焦虑地问道。
　　杨晔向杨琥使了使眼色，但杨琥没注意到。
　　蒋瓛急忙向右躬身对毛骧小声地说道：“大人，不可上奏皇上，调查官员被杀案本是锦衣卫的职责，这一年来无丝毫收获，我们将负失职之罪，况且死的这些全是与胡惟慵案全然无关的官员，以皇上现在暴燥的性情，知道后必定龙颜大怒，降大罪于我们。”
　　“知我者，蒋瓛也！”毛骧心中暗想。
　　毛骧心里清楚，朱元璋废了丞相的职位之后，大权统揽，巨细亲为，每日要批阅两三百章奏本，睡不过三四个时辰，过于繁劳已逐渐使他脾性大变，满朝上下官臣如被发现有处事不力者，轻则杖重则杀。毛骧已深刻地感受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与其现在亲自送死，不如瞒天过海。
　　毛骧气定神宁，斩钉截铁地说道：“此案与之前一样，即刻对与此官相亲相熟的官员进行捕杀，以免他们自行上奏皇上，这些官员全作成与胡惟慵结党谋私的案本往上奏，同时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外传，违令者杀。”
　　“这…”给杨琥正想说，杨晔立刻快步地走到杨虎前面说道：“是，属下马上去办。”再使眼神示意杨琥不可再说。这次杨琥看到兄长的眼神，也只好说声“是”。
　　说完，两人匆忙走出北镇抚司衙门。
　　……
　　杨氏兄弟办完事驰马回到京城内的自家宅院，已是中秋之后的第八天晚上，风高夜深，周围异常的寂静，月色微微亮。
　　二人进了大门，关门上闩，走入庭院中间，杨琥对这些年受命滥杀无辜之事甚是不安，便轻声对杨晔说道：“大哥，这些年我们已经受命下令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杨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二人在朝廷当差，也实属无奈，身不由己啊！”话音落毕，杨晔突然停下脚步，右手紧握刀柄，目光紧紧凝视着屋内说道：“是何人在屋内？”
　　杨琥见兄长这么一问，也谨慎了起来，当下运气凝神，也感到房屋大堂内有人，尽管门是关的。
　　两人登时有不好的预感。
　　“不愧是锦衣卫的大内高手！”
　　一低沉但且清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气劲猛地将大门震裂开，两门板立即分别横着正对兄弟俩疾速飞来。
　　太快了！兄弟俩已经来不及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只得同时迅速拔出绣春刀，使出一招“一字分二”，分别将朝向自己飞过来的门板一分为二。
　　好险！兄弟俩惊出一身冷汗。
　　杨晔心中惊怔，如此强大的气劲，使一招便逼得他俩露出了功底，此人武功甚是了得。
　　“能如此快使出武当剑术击挡我的攻击，想必是武当高徒吧？武当剑术有‘天下第一剑’之美誉。不过，你们以刀当剑，还不够威力，接剑！”说完，原本分别置挂于屋内东西厢房中的两把华阳剑随即从大堂里面“嗖”、“嗖”飞出。
　　两人不敢大意，赶紧弃刀跃身而起，接住华阳剑，落地后拔剑严阵以待。而这时的杨琥，毫无心虑，持剑指着屋内大声喝道：“是何贼人？出来，别躲在屋内！”
　　“好，武当剑法讲究以静制动，我来会会你们。”说完，只见一道光随即从屋内一闪而出，紧接闪光分成很多光点，像一群萤火虫般朝杨晔杨琥扑面而来。光点过来的速度极快，所幸的是，形成的范围不宽，二人看不清情形不敢贸然接招，迅速向左右两旁闪避。
　　闪到旁边侧身一看，只见是一身紫衣、头戴连衣帽的人持剑飞出，此人脸上且戴着红皮面具。
　　而方才如萤火虫般的光点，是对方连续多次快速向前刺的剑尖，在月光反射下而成。更令他们二人一脸错愕的是，这招式是武当剑法中的“群蟒出洞”，且动作快得恐是自己都做不到！
　　杨琥不禁心头一惊，诧异地问道：“你是武当派的？”
　　杨晔顿感不妙：“我兄弟俩双剑合璧，需得一人左手拿剑，一人右手拿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强一弱，一重一轻，一虚一实不停轮换，且两人相距两尺内才能同时发挥出人剑合一、双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而紫衣人借用月光反照，令我们无法正面看清他的出招，迅速将我们分开，使他处于我俩中间，如此我们便无法施展双剑合璧。”
　　杨晔思忖：“此人竟如此了解我们？”
　　“我是来杀你们的，不想与你俩过多纠缠，但你们可以持剑而死，也算是死得有尊严了！”紫衣人横剑立在杨氏二人中间冷冷地说道。
　　杨琥闻言大怒，大声叫道：“少废话，拿出你的真本事给咱兄弟俩瞧瞧！”
　　随即手带剑转，一招看似“猛虎蹿山”实则“灵猫扑鼠”从低位击向紫衣人，杨晔则飞身而起，看似“雪花盖顶”实则“迅雷击浪”，他们希望各自从左下右上同时击退紫衣人，再联手合璧。
　　“虚实互用，端倪莫测，真是好剑法！不过还是慢了点！”
　　紫衣人一面说一面迅速用“石破惊天”上右下左击挡，紧接翻身旋转，眨眼的功夫连发两招“疯魔扫地”和“白蛇弄风”先后反击杨琥和杨晔，成功地将自己被动之势转为主动。
　　杨氏兄弟俩已难再发招，只得慌忙挡架。二人惊恐的相互对视一眼，此时他俩皆已脸色苍白非常，各自双手微微颤抖，身体霎时僵硬。他俩已经绝望，以对方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再使一招，二人便一起命赴黄泉。
　　正当杨氏兄弟性命危在旦夕之际，紫衣人忽然听觉自己脑门后有物件袭来，回头一望，见是一疾速旋转的“圆盘”，且已经近在咫尺！僵硬表情的红皮面具后面，露出一副诧异的眼神。紫衣人一怔，以自己的内力，竟不能提前发觉有人来了？
　　危急之刻，仓促之时，紫衣人只好急忙侧身转臂回剑封挡，但似乎有些来不及了，差一点点！物件打在接近自己手握的剑柄上，感觉五指一震，手力一松，剑被击飞了出去。这时“圆盘”也弹了开来，不再转动。定眼一瞅，原来“圆盘”是一把疾速旋转的铁制折扇。
　　紫衣人再次心觉诧异，但内心很快便沉静下来，沉吟：即便无剑在手，也要将杨氏兄弟杀了！他急忙回神，迅速聚敛真气在丹田内，运使十分气劲在掌心中，分别左右向两兄弟的胸口要穴击去。兄弟俩无法阻格，双双应声被击飞过去，各自重重地摔废在正屋大堂门口前左右两旁的青石板上。
　　“铁扇的出现想必是有高人来了！杨氏兄弟已受我重掌定活不过明天，不必在此多留！”紫衣人没等自己的剑落地一个翻身接拿住便往院外跃出去，很快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以此同时，白衣人从院外纵身飞快地跃了进来，顺手在空中接住了铁扇，接着直落在一边右手捂着自己胸口一边低声呻吟、动弹不得的杨晔旁，不敢怠慢，急忙扶起杨晔半身，焦虑地问道：‘’杨大叔，你们伤得怎么样？‘’
　　“少爷…”杨晔声音难以发出，感觉胸口异常闷重，如一巨石压着，此时哪怕很轻微地呼气吸气，都可有撕裂般的剧痛。白衣人立即轻将杨晔的右手从其胸口缓缓移开，接着拨开其胸襟衣物，看那胸口的掌印，心惊：“不好！这是失传已久的雪山掌，天一亮，就会筋脉俱断，轻者武功尽失，重者真气爆裂而亡！”
　　白衣人赶忙将杨氏兄弟移到一齐，先点穴道缓痛，跟着运功输自己的真气入他们体内护住筋脉，再将他们送往怡心园疗伤。
　　坐落在城外西北处异常隐秘之处的怡心园，是比白驼山庄小许多的小庄园，园内郁郁翠翠、林林总总、花香鸟语、池田相间，几间精致的青石屋错落有致，是何总管早前亲自特地为少爷精心布构，他知道少爷喜欢深居简出，故为他在中原备了一个适宜长久的栖息之处。少爷虽自小在西域长大，但生在中原，终究还是回返中原。
　　园内布设有精武馆、悟经阁和白马厩等。
　　习武、研书与饲马是白衣人闲时的三大喜好。白马厩中汗血白马身高腿长，不仅是百里挑一，还是一直使用源自西域的山泉水和高原草喂养，这可使马儿均具最佳体力与速度。
　　回到怡心园的第三天午间，一身上散着浓郁药草味的年轻灰衣男子横身从窗口钻了进来，出现在藏书阁翻阅书籍的欧阳晋面前，望着紧皱眉头的欧阳晋问道：“咦！欧阳兄的神情，怎如此愁眉苦脸呀？”
　　欧阳晋见到灰衣男子，眉心一松，露出喜悦的面容说道：“张兄来得正好。正急需你相助，你便来了，你可是我的及时雨啊！”
　　张文之听欧阳晋如此说道，很是高兴，得意洋洋地笑道：“好啊！以后我这个小药王就当你的雨神了！你何时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何时出现，哈哈！”
　　“张兄五湖四海，救死扶伤，在下可不敢多劳烦的。但在此刻则必须劳烦了，张兄请随我来。”说完欧阳晋便领着张文之往杨氏兄弟的屋内走去。
　　“好，引我看看去！”
　　“是何总管告诉你我回中原了吧？”两人并排，欧阳晋边走边问。
　　“白驼山庄这些年经营得好啊，不仅在西域是富甲一方，在中原的生意也是红火得很，不管我在哪，总有人能很快找到我传何总管的话。这段时间我适巧在京郊采药，听闻你回来怎能不来找你讨杯茶水喝呢？咱们已好些日子不见，想与欧阳兄品茶论道！”张文之兴趣盎然地说道。
　　“我这小地方，只要文之兄不嫌弃，你可当自个的地方啊。”
　　“对你，我一直都不客气的！”张文之抿嘴笑道。
　　两人移步杨氏兄弟屋内，只见杨氏兄弟俩同时赤裸上身，闭着双眼盘腿在床上坐息，一动不动，二人脸上身上的血管乌黑可见，神态甚是恐怖，各胸前一深黑的手掌印。
　　“他俩中了失传已久的雪山掌，我用内力护住他二人经脉并加以疗伤数日，经脉已恢复得较好，但神秘人掌中附有毒粉，强大的气劲使毒粉渗入体内的血液中，使内劲也无法逼尽，此毒在体内似乎绵绵不绝。”
　　“嗯，这种状况实属罕见！”张文之仔细地望闻切脉之后说道，然后从包中拿出一把小刀和一个小钵，分别用刀割破杨晔杨琥的手指，将血液各挤到小钵中一面搅拌一面细细观察。
　　过了半晌，才道：“此毒液为东洋罕见的一种奇蛇毒与西域一种蛇毒配制而成，中毒者如若运功则加快毒液在体内的毒性，看这血液的状态，即使有你的真气助他们护体，预计八日内毒液也会使他们内脏腐化。施毒者歹毒得很哪！”
　　“不过有我及时雨小药王在，此毒解法虽繁，我想还是足够时辰可解。”
　　“那就劳烦张兄了！”欧阳晋感激地说道。
　　“欧阳兄客气了，否则在下也不敢自夸是你的雨神了，哈哈。”张文之拱拱手，神气十足地说道。
　　“那我去去就回。”说完，拿着他的药包一转身就溜了出去。
　　欧阳晋猜想张文之必是采药去了！
　　张文之的爹爹不仅武功盖世，医道同样惊人，但张文之却喜欢学医炼药，针灸推拿，不甚喜好耍枪弄棒；不过他的内力与轻功已经得到他爹爹真传，不在自己之下。之所以肯学练内功和轻功，也是因这能助他更好地采药和医救病人。
　　他传承了他父亲侠义心肠、济世救人之心。这当真是可敬可佩！
　　欧阳晋心中在沉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