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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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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承,你把布掀开我看看。”他说着递给我一双手套,自己也套上了手套。
  我有点儿懵。说实话,真懵。进来刑警队这俩月,还没怎么正式出过案子,处理过小偷,搞过摸排,但正儿八经到案发现场,这还是头一回。头一回,就赶上死人了。
  日期:2018-08-0813:07:07
  我是胆子挺大那种人,小时候也没少跟人打架,见血开瓢都是常事,再加上一直搞摔跤,虎实得很。但一掀开那白布,我就傻眼了。这人,根本就是泡在血里。血腥味儿一直闻着还没啥,这会儿加上直冲眼球的画面,就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不是吓人不吓人了,是恶心。真恶心。
  隗哥蹲了下去,认真地看着,脸凑得十分近。看了会儿他又把原本趴着的人翻了过来。我看见那人的正脸儿了,倒抽了口凉气,是个小伙子,说真的,跟我应该差不多年纪,也就是十八九二十岁的样子,没看清长什么模样我就别过了脸。又不敢让隗哥瞧出来我的反常,我就假模假式跟周围蹓跶。现场挺乱的,血脚印哪儿哪儿都是。
  警车的声音呼啸而至,法医也来了。法医检查,隗哥就跟在他旁边,这时候我听见法医说:“这不对啊,下面儿的生*器没了。”
  
  接下来大家有事儿干了,十来号儿人一起在周边找,最后在离现场一两米开外的枯草里,找到了。跟黄油似的,就那么一丢点大。看过我整个人都刺应。
  日期:2018-08-0813:53:42
  受害人被搬上车前,我忍不住又看了看他。一身血污,新新的球鞋格外扎眼。白的染上了红,红得极不自然,透出一股子狰狞。那曾是双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梦寐以求的限量款运动鞋,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隗哥从大茶缸里倒了杯茶给我,他说,子承,你脸都白了。
  
  那不是害怕。说真的,不是害怕。是茫然,真就是茫然,我不懂得一个人怎么就那样儿了。他干了啥,他怎么就这样儿了。
  法医的鉴定结果下午就来了,那小子胸部、后背被扎了将近40刀,当场毙命。致命伤是心脏处的一刀,死因是流血性休克死亡。生*器官(**)是死后割下来的。死者身上伤口深浅不一,但都是拜同一样凶器所致。而这把推测中的匕首,不知所踪。
  技术、法医还有刑警全都聚在一起开会,一屋子人说什么的都有,案情分析如火如荼。隗哥不说话,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喝茶。我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心中只有一个疑惑——到底有多大仇恨把人给杀了,40刀,还把那玩意儿给割下去了?
  “你是怎么想的?”
  日期:2018-08-0814:38:52
  
  我蹲在院儿里,看着早春刚有复苏迹象的大杨树发呆,隗哥递了一支烟给我。
  “嗯?”猛地回神,我迎上了隗哥的视线。
  “讨论会上我见你没说话。是不是给吓坏了?”
  “倒也不是????”我吭吭哧哧,“是挺吓人,真没见过这阵仗????但是吧,也不是怕,是挺????慌的。您说,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把人捅成筛子????”
  “不理解吧?”
  “不理解。”
  “所以才要搞清楚原因啊。咱们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寻找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人会犯罪,为什么人会杀人,为什么。”
  我看着隗哥,烟雾缭绕下,他的眉眼透露着一股坚毅。
  为什么?我头一次意识到,当丨警丨察不仅仅是抓小偷,当丨警丨察不仅仅是耍威风,当丨警丨察,面对的,是十万个为什么。对,为什么。隗哥说到了我心里。我很想知道这个为什么。在我的意识中,困惑先于了恐惧。
  日期:2018-08-0814:39:06
  “现场足迹杂乱,血脚印尺码不一,钱包也没了,也许真是抢劫杀人?”我试探着说。说完方觉不妥。
  隗哥果然来反驳我了:“且不说案发时间很诡异,并不是一个抢劫的好时段;再者,被害人年纪不大,也不该是抢劫者的合适目标。最重要的是,抢劫不会这样过度杀戮。更何况还是以求财为主。一般人抢劫,钱也就是随身那些,就算钱少的发指,也不至于这么虐杀人泄愤吧,没逻辑呀。”
  我啧了一声。毫无头绪。夜深人静,一个很体面的小青年叫人扎成了筛子还被割了下面儿那话儿????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什么基本没有反抗受伤,为什么压根儿没人见过他,凶手有几个,动机是什么。疑问无穷多。
  
  日期:2018-08-0815:34:34
  在首都,发生了这样凶残的案件,上面儿很重视。我们进行了大量的摸排走访,但是在走访的过程当中,我们发现谁也不认识这个死者。西坝河太阳宫一带我们真是走遍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受害人。但那绝对是第一现场,毕竟血流漂杵,并非抛尸。
  尸源找不到,不知道死者是谁,这就等于什么线索也没有,就等于大海里捞针了。
  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在全市范围内发了一个协查通报,把体貌特征描述清楚,谁家孩子不见了来我们这儿认尸体。
  协查通报大概发出了两个礼拜,有一对夫妇从韩国回来,说联系不上孩子了,一来二去,到了我们这儿。尸体一认,问:是你儿子吗?父亲点点头说:是我儿子。我看着他,在他脸上并看不到我所以为的那种悲伤。我们家一家四口,关系特别亲密,我想,要是我被人扎成筛子躺在这儿,我爸约莫要提刀去宰人。
  死者叫金笛,朝鲜族,20岁,比我还大一岁。早先随父母去了韩国,自幼学油画,他油画水平很高,回国是为了在北京画院进修。我看了他的画,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我觉得特别美,是有灵魂的那种美。我也看了他的学生证,是个挺帅的小伙子,帅,洋气,看着就比同龄人生活条件好,优越感从他的每个毛孔里渗出来。我们接触了他的同学、老师,都反映说金笛很有天赋,成绩优异。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青年,竟让人乱刀扎死还被割了那话儿,因为什么啊?
  
  日期:2018-08-0815:42:26
  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从同学老师身上得知的。他的父母基本没跟我们说什么。我十分不理解,问隗哥,怎么儿子被杀了他们这么冷漠不配合。隗哥告诉我说,不是所有死者家属都信任刑警,有很多甚至带着敌意,认为孩子死了是咱们的错。
  年轻、有钱、艺术家。这仨身份出来,队上一部分人认为是谋财,一部分人认为是情杀,隗哥觉得都不是。
  案子时间拖得长了,人手就越来越少了,没有那么大警力支持,毕竟这座城市每天都有犯罪在发生,我们才有多少人啊?真的,干不过来,有心无力。更尤其这对夫妇又是那么个态度,就更不受待见了。
  但隗哥坚持这案子一定要破,必须得破。没有一个人活该这么被对待,二十岁,大好年华前途无量,被人捅死还捅了这么多刀,最后还把那话儿给割了,这就不是人干的!是畜生!破,必须破,我必须把那个畜生从人堆儿里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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