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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早春不过一棵树 / 第2棵树

第2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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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川县有座岑岭山,以盛产酸梨闻名。一整座山上都种满了梨树。
  
  三月份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千树万树梨花开,满山雪白。吸引了很多外来游客前来观赏。
  
  霍初雪正好赶上了这个好时节,自然不愿意错过。何况平日里工作忙,成天都泡在医院几,她能出来旅游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周末和邹依听说她要去岑岭玩儿,两人主动提出一同陪她前往,邹依是当地人,还能给她当当导游。不过她委婉拒绝了。人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甜蜜,她怎么好意思叨扰人家。
  
  她一个人驾车去了岑岭。一个人的旅游也别有一番情调。
  
  通往岑岭有很多条路线,可每条都是山间小道,蜿蜒曲折,车子上不去,只能徒步上山。
  
  霍初雪在山脚定了酒店,把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自己徒步上山。
  
  她的计划很简单,上山看看梨花,用不了几个小时她就得下山。然后再去下一个景点继续逛。
  
  ——
  
  岑岭不高,正常徒步到达山顶都花不到两个小时。但由于当地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上山的路不太好走,霍初雪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路上游客络绎不绝,都是冲着这漫山遍野的梨花而来的。
  
  越往山顶梨花开得越漂亮,景色也越是怡人。
  
  霍初雪虽然学医,思维严谨,但也继承了母亲谢明柔的文艺细胞,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看到这些花花草草,她的心情就会变好。
  
  置身梨花的海洋,近日来的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
  
  她旅游不喜欢跟随大部队,她喜欢独辟蹊径,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那些地方总是有意想不到的美景等待着她。
  
  抵达山顶以后,再下山,她没跟随大部队,而是走了另一条小路。
  
  另一条小路的景色出人意料的美丽。不仅有千万树梨花,更有许多怒放的桃花。
  
  不仅如此,她还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栋小别墅。
  
  两层半的小别墅,自带小院子,篱笆围了一圈。
  
  这房子看上去上了年岁,有些沧桑和荒凉,外墙的漆掉了不少,整面墙都是爬墙虎,郁郁葱葱。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这应该是整座岑岭唯一的一栋房子了。
  
  寸土寸金的旅游胜地,有人居然能够在这里建一栋别墅,主人的身份必然非富即贵。
  
  漫山遍野的梨花包围着这么一栋别墅,隐在山间,远离尘世的喧嚣,她有种误入桃花源的错觉。
  
  经过这栋小别墅时,她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脚步。
  
  隔着一道可有可无的篱笆栅栏,别墅的门大开着,没有上锁。里面的陈设规整而富有条理,井然有序。
  
  好奇心使然,她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
  
  学医的女生大多胆子够大,依到一般的女孩子,这样一栋别墅不合常理地出现在山里,而且还这么富有年代感,她们只会觉得诡谲。自然不敢像霍初雪这样贸然走进去的。
  
  她轻轻唤一声:“有人吗?”
  
  她慢慢地走到客厅,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周围静谧无声,没有人回答她。
  
  客厅里摆放的物件看上去都很新,但每一样物什却上了年岁,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式。
  
  “有人在吗?”
  
  她离开客厅,打算去院子里看看。
  
  后门也没上锁,虚掩着,押了一道窄缝。后院无数葱绿一晃而过。
  
  她抬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小小的院落,和别墅一样沧桑,各种野花和杂草长了一地。荒芜之地,斑驳陆离。
  
  霍初雪最先注意到的是院子中央有一株硕大的枇杷树。那棵树枝干粗壮,和她的大腿一般粗。枝叶茂盛,鲜.黄的果子隐在翠绿的叶片后面,若隐若现。
  
  因着岑岭一带的气候,这边的枇杷成熟得要比别的地方早。堪堪三月份,枇杷就已经可以吃了。
  
  树下竟然坐着一个男人。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她估摸着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他正慵懒地躺在藤椅上,脑袋歪在一边,睡得酣熟。
  
  藤椅旁有张石桌,桌上煮着清茶,茶水沸腾,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她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具是茶香。
  
  上好的涑明茶,岑岭一带的名茶,她闻一闻香味儿就辨出来了。
  
  他身穿一件白色圆领毛衣,黑色棉质长裤,怀里放着一条毛毯,可毯子滑落,只盖住了一双腿。
  
  他怀里揣着一本书,胶装精简,蓝色的硬壳封面,几个硕大潦草的白底字映入眼帘——
  
  《风声雨声》
  
  竟然是母亲的书!
  
  霍初雪的母亲谢明柔是国内著名的言情女作家,写过无数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是国内言情小说的奠基人。《风声雨声》是她十年前的成名作,一经发表,便受到无数读者追捧。这部小说深受读者喜爱,十年间光再版就再版了三次。
  
  男人怀里这本是最早的一个版本。
  
  这本书久经时光淬炼,可看上去很新,除了纸张有些许泛黄,不见断线脱胶,也没看到断章缺页,一点毛病都没有。可见主人将它爱惜得很好。
  
  这人睡得很熟,夕阳的光透过枇杷叶的缝隙斑驳地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微光浮动,忽明忽暗。
  
  微风从旁吹过,枇杷树不断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萦绕在耳畔,像是有人在浅浅清唱。
  
  风撩起男人细碎的头发,他前额开阔,隐约可见几道浅浅的鱼尾纹。
  
  霍初雪一时间竟失了神。恍然间,很真切地认识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她侧身将煮茶的小炉子关了。
  
  这锅茶要是再这样煮下去那就该废了!
  
  许是她的动作不够轻,吵醒了男人。
  
  她回头再看向他时,他正睁眼看过来。似乎是真的睡着了,那一双眼睛朦胧微眯,眼神空洞,是失焦的。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对于霍初雪这个不速之客明显是诧异的。
  
  “你是?”他一开口,嗓音混沌,略微嘶哑。
  
  女孩娉婷地站在他面前,身姿曼妙,长风衣被风撩起衣角,里头灰蓝色的衬衫一闪而过。贺清时只捕捉到一抹蓝影。
  
  她的目光投向他怀中的书,轻轻笑着,眼尾透着光,“你喜欢《风声雨声》?”
  
  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样一位光风霁月的男人竟然会喜欢看母亲十年前出版的三流小言。
  
  他垂眸看向那本书,眼神温柔,轻声向她解释:“我太太喜欢这本书,我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
  
  霍初雪:“……”
  
  “你太太呢?”她四下环视这个小院子,院子荒芜成这副田地,真是一点也不像有女主人的样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慢腾腾地回答:“去世了。”
  
  霍初雪:“……”
  
  男人说这句话时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难过和哀伤,甚至连惋惜和惆怅都听不出来。
  
  很显然他早就已经接受了妻子的去世。可不知为何,霍初雪却隐隐觉察到男人的内心远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她总觉得那种经过漫长时间打磨后才拥有的内心深处真正的平静和坦然,不是男人当下这个样子的。
  
  一个男人在妻子去世后还能捧着妻子生前喜欢的书来打发时间,不用问她也知道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抱歉。”她轻声说,面露歉意。
  
  她无意揭人伤疤,可却委实提了不该提的。
  
  “没关系。”男人微微低头拿起怀里的书,小心地合上,动作轻柔,放置在石桌的一角。
  
  然后掀开毛毯,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两人离得近,他一站起来,霍初雪便觉得自己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很高,目测185以上。
  
  “小姐来岑岭旅游?”他的态度算不得热络,坐到石凳上,语气清淡温和,“要是不介意可以坐下喝杯茶。”
  
  她依言坐到他面对,一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摆弄两下手指,“我来岑岭旅游,可惜这山太大,绕来绕去就迷路了。路过你家看到门开着,就想找个人给我指指路。”
  
  “岑岭是大,不过绕到我家来的,小姐你是第一个。”
  
  霍初雪:“……”
  
  男人的语调淡淡的,听不出深意。可霍初雪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短暂的接触让她大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有了一点浅薄认识。看似温润儒雅,骨子里却有些清冷,有种文人特有的矜贵。他应该从事着和文学有关的工作。
  
  霍初雪当医生这么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识人,辨人的本事不说炉火纯青,倒也还是有一点的。
  
  他给霍初雪倒了一杯热茶,清淡的茶香一直混在早春和煦的风里,纠缠着人的鼻息。
  
  “小姐请喝茶。”
  
  她伸手接过,“谢谢。”
  
  “刚才我睡着了,这茶的火候过了,小姐凑合喝吧。”
  
  “上好的涑明茶,七分火候就够了。”
  
  涑明茶是岑岭一带的名茶,因希少而格外名贵。岑岭一带雨水丰沛,气候适宜,特别适合茶叶生长。当地茶叶品种繁多,诸多品种中当属涑明茶最为珍贵。
  
  “小姐懂茶?”他微微抬眸,漆黑的瞳仁聚焦在她身上,无比深邃,脸上显露出几分意外。
  
  她抿了小口杯中茶,唇上沾染上一圈水光,微微发亮,“我母亲爱好茶道,平日里总是倒腾这些,我耳濡目染知道一些。”
  
  “令堂应该是位会蕙质兰心的女子。”他面容平和,久不见笑,徐徐说:“我妻子生前也特别喜欢茶艺,时常在这个院子里煮茶给我喝。她去世以后,我就自己动手。可惜我悟性不够,煮出来的茶水总是缺了点味道。”
  
  男人提起妻子的表情很温柔,眼角眉梢都浮现出光彩,神采奕奕。这让霍初雪对于这个早就离去的女人越发好奇。
  
  能被这样一个男人深爱着,想来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不到到底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不请自来已经叨扰人家了。自然不能过多探听主人的隐私。霍家家教良好,霍初雪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谨言慎行,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心里门清儿。
  
  “先生应该只是怀念之前的那种味道,有时候人的味蕾比人还要恋旧。”
  
  “小姐倒是看得通透。”男人环视四周,呢喃低语:“恋旧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恋旧。”
  
  一杯茶饮完,男人适时给她续上,礼貌周到。
  
  霍初雪瞟了眼渐沉的日头,知道自己到时间该走了。可却挪不开步子。她喜欢听这个男人讲话。
  
  “小姐贵姓?”他似乎这才想起问她的姓名。
  
  “姓霍,霍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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