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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菖兰在派出所等了很久，等再看到康小立和萧奕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把她忘记了，从她身边走过，脚步匆匆，出了派出所。
　　
　　大概是有了新线索？菖兰猜测着，黄家的人也离开了，待在这里，愤怒的黄旭在警察的阻拦下也没办法真的对杨凡做点什么。槐花镇平时来派出所报案的人不多，整个厅里忽然就只剩下菖兰一个“外人”。
　　
　　有人终于注意到了她和杨文静，走过来问：“你们有什么事？”
　　
　　“我是杨凡的老板。”菖兰想了想，才道：“有几句话想跟杨凡说。”
　　
　　和他说话的警察面色微变，没有立刻回答菖兰的话，只说了一句“等一下”，又转身折返和一个年长的警察低声说了两句，菖兰老实的等了一阵子，那个警察很快回来，对菖兰道：“跟我来吧。”
　　
　　杨凡被单独放在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只有一张木桌，离地很高的地方有一扇很小的，紧闭的窗户。菖兰猜测这是传说中的审讯室，镇上大概就只有这个条件了，但她也没去过别的地方的审讯室，因此无从得知。
　　
　　杨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的双手抱肩，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警察，不过沟通可能没有效果，气氛僵硬。
　　
　　菖兰出现的时候，杨凡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看看你。”菖兰对那个警察点点头，女警察起身离开，菖兰关上门，顺便把杨文静留在了外面。
　　
　　等她坐在杨凡对面的时候，杨凡总算没有最初吊儿郎当的样子了，他狐疑的看向菖兰，问：“他们找你了解情况了？”
　　
　　菖兰摇了摇头，她怀疑这个屋里有监听设备，她和杨凡的话可能警察也能听到，否则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她和杨凡两个人单独相处。但她问的话也并没有什么要遮掩的，菖兰问：“黄福源死的时候当天晚上，其实你和他约着见面了吧？就在后山。”
　　
　　杨凡的目光动了动，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他说：“杨菖兰，你怀疑我？”
　　
　　“我没说黄福源是你杀的，”菖兰道：“他和你见面的事，是真的吧？”
　　
　　杨凡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菖兰，见她面色如常，确实没有对他警惕怀疑的意思，才点了点头。
　　
　　“你现在没有不在场证明，嫌疑又最大，你不想早点出去？想的话就跟我说，黄福源背着别人约见你，肯定是很隐私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找你到底是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是他找我，不是我找他？”杨凡问。
　　
　　“你什么时候主动找过他了？”菖兰反问。
　　
　　杨凡语塞。
　　
　　菖兰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就道：“我怀疑黄福源之所以死，可能就是和你有关。”
　　
　　“妈的！”杨凡粗暴的踢了一脚桌子，看向菖兰的目光冒着火气，“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吗？！”
　　
　　“准确说，是他和你说的那件事有关。”菖兰扶额，杨凡这个智商，能杀的了黄福源才怪。
　　
　　杨凡一愣。
　　
　　菖兰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猜对了一点，她问：“杨凡，你连我都不能说吗？”
　　
　　她很少用这样央求的语气，大部分的时间，杨菖兰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一样，杨凡甚至觉得槐花镇十年前土庙里面的尼姑都比杨菖兰生动活泼。所以今天这样，杨凡心一软，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他撇过头去，就道：“……没什么，黄福源找我还能有什么事，让我认爹。认个卵，”他嘲讽的一笑，“他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子偏不，我妈就是被他害死的，我要认他，你说是不是猪狗不如？”
　　
　　菖兰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拿钱和你做交换条件了吗？多少？”
　　
　　杨凡蹙眉，像是奇怪菖兰对这件事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不过仍然回答了菖兰的问题。
　　
　　“很多，他财产的一半。”
　　
　　……
　　
　　县医院离槐花镇，坐大巴两个小时，开车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
　　
　　黄福源的病历也终于拿到了手上。
　　
　　“肝癌晚期，三个月前就查出了。”小韩道：“他没有告诉家人，这件事暂时保密。”
　　
　　康小立接了个电话，回过头道：“派出所杨凡那边有了新进展，事发当天，黄福源和杨凡在后山见面，黄福源提出想让杨凡认回杨家，拿一半财产试图让杨凡答应。”
　　
　　几人面面相觑，萧奕垂眼想了一会儿，道：“看来黄福源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赶在临死前分配遗产。杨凡怎么说？”
　　
　　“杨凡说他不答应，和黄福源不欢而散，之后心情不好，就买了啤酒在江边大桥底下喝醉了，今天中午才回家。”小韩回答。
　　
　　这么说来，杨凡还是没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不在场证明，无法证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康小立问小韩：“黄福源的财产的一半，有多少？”他不是本地人，对黄福源的资产不是特别清楚。
　　
　　小韩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谨慎的回答，“具体不知道，肯定比这个镇值钱。”
　　
　　“那看来杨凡还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主儿，”康小立又问，“那他平时也是这么……这么有个性？”
　　
　　“那倒不是。”小韩否认，“杨凡这个人还挺喜欢贪小便宜。”
　　
　　“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会直接拒绝这么一大笔令人心动的财产吗？”康小立自言自语，“有了这笔钱，他下半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你怀疑他在说谎？”小韩问。
　　
　　“有这个可能。”
　　
　　“你们忽略了一个问题。”萧奕突然开口，“如果杨凡说的是真的，他没有必要杀了黄福源。如果他求财，只要按黄福源说的做，可以继承一半遗产。如果他杀了黄福源，什么都得不到。没有作案动机。”
　　
　　“说的也是。”小韩点头。
　　
　　“问题的关键在于杨凡的话说的是不是真的。”萧奕靠着墙，淡道，“黄福源已经到了肝癌晚期，按照医生所说的，就算做手术也最多半年时间。他为什么不把病情告诉自己家人。”
　　
　　“这个……”小韩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杨凡所说的是真的，黄福源这么做有足够的理由。黄家重男轻女在我们镇上是出了名的，一半的财产留给杨凡，剩下的要给黄旭、黄婉、黄璐还有魏春丽分，黄家其他人肯定有想法。魏春丽当初恨死程莹莹和杨凡母子了，一定会闹起来。黄福源可能是想省事。”
　　
　　众人沉默，这些分析都是基于黄福源的确有财产分配打算的前提下，问题在于，无法确定黄福源是否有这个打算。
　　
　　沉默了一会儿，萧奕站直身子，道：“黄福源有没有法律顾问？或者私人律师？”
　　
　　“什么？”小韩一愣。
　　
　　“如果他有财产分配打算的话，第一时间会向专业人士咨询。如果他身边有了解这方面的助手，黄福源很有可能会向这个人说出自己的打算。甚至也许提前拟好了遗嘱。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证明杨凡说的是不是真的。”萧奕问小韩，“你知道吗？”
　　
　　“……我打听一下。”小韩说完，摸出手机，走到医院走廊外去给人打电话了，可能是打给同事。
　　
　　康小立顿了一会儿，突然道：“坏了。”
　　
　　萧奕看向他，“什么？”
　　
　　“我们把鹅……杨菖兰丢派出所了，走的时候忘了跟她说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不用你操心，她都进去见过杨凡了。”
　　
　　“哎？你怎么知道？”康小立问。
　　
　　萧奕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杨凡这个人抵触心理很强，对其他人都不信任。之前问话的人问了那么久，一句话都不说，杨菖兰进去才多长时间？就有新进展了，杨菖兰可能见到杨凡了，因为她，杨凡才多说了几句话。”
　　
　　“真的？”康小立将信将疑，说罢又道：“老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杨菖兰看起来和杨凡可真不是一路人，他们怎么能走到一起的？杨凡就不说了，杨菖兰这个人，感觉也特别奇怪，她养的那只鹅也特别奇怪……”
　　
　　大概是职业病，看见可疑的人就想研究研究，何况是这种浑身上下都写满“奇怪”两个字的姑娘。
　　
　　“你够了。”萧奕懒得听他发牢骚，打断他的话，“这案子结了立马回市里，说好的只待半天。”
　　
　　“我也没想到会赶上命案嘛，还好我妈没来，完了肯定要说不吉利。”康小立道：“不过萧队，你也觉得这案子大概有了思路了吧。是不是有了新想法？”
　　
　　他虽然这么说，自己的眉目间也带了一点轻松，好像拨开了迷雾，找到了新的端倪似的。
　　
　　萧奕看着医院走廊，走廊尽头，小韩打完电话正往回走，神情带笑，大概是好消息。
　　
　　“嗯，”萧奕的声音响起，“有一点。”
　　
　　小韩走到了萧奕和康小立面前，道：“找到黄福源的私人律师了，就在槐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