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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稍微冷静一点，便不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我不笨，只是在这一场关系中，我始终是输的那个。对师父的痴情早已经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他眸光沉敛、静若深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如果我说，我其实很喜欢你，你相信么？”
我愣住了，脑中有短暂的空白。
他自嘲一笑，摇头道：“连我自己都不信！”像是一阵秋风，说不尽的苍凉萧瑟。
我心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是亘古的寒凉。
他眼神微柔，低笑出声：“像我这样从阴曹地府中爬出来的人，一直生活在无边黑暗中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
此时此刻，我竟然一点都恨不起来了，这个男人是我的师父，是大蜀亡国忠烈之后，是在江湖上武功可排前三甲的阴愁涧主。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可是没来由的，我在心里反而生出想要护他周全的强烈冲动。
火光映照下，他的神情说不清的倦怠，“你可知道，那天我握着剑走在大楚那条长长的汉白玉御道上，心里想的什么？”
我痴望着他，我知他心中是恨。
“我想起以前大蜀的皇宫，虽然没有这般宏阔，也是雕栏玉砌。小时候，那条白玉石阶被我走过无数遍。我还记得在御道上蹦跳玩耍的公主，那时候……她是多么高贵而骄傲啊！”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随即又被阴郁遮盖。
我的心猛然一沉！
他抱着我的力道忽然加重，不知何时，那眼眸之中像燃着一团仇恨的火，他恨然：“她是大蜀高高在上的公主啊！如今国破，昔日的公主却在敌国后宫受辱！我怎么能让她遭受如此屈辱？我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如今满门忠烈只留我一人苟活，怎么甘心！大蜀的国，我来复！她所遭受的屈辱，我来讨回！”
我愣愣不语。屈辱？他还惦记着萧妤是大蜀的公主，却没看见这位公主费尽心机在楚国后宫争宠上位的模样！
我嘴角微动，却终是不忍说出口，早已说过太多恶毒的言语，却总是无法将他唤醒。
他的眼神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当年的那场破城之战，父亲一身白袍染尽鲜血，他依旧高举那蜀字大旗，高呼拔刀！那时候我躲在瘴气林中，看见父亲身后几十士兵齐刷刷拔出腰间佩刀，高呼死战……然后，亲眼看见父亲的人头滚落在地，可父亲的脊梁却笔直挺立迟迟不倒……”
那一双清俊的眼眸中流动着仇恨的光芒，我心中凄凉，他经常梦魇，口中呢喃的便是“死战！”二字……
仇恨中的悲苦，让我溃不成军。
“师父……”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臂，近乎哀求：“蜀国早就亡了！现在那个女人只知她是楚国萧贵嫔，不记得曾是蜀国公主……”
他揽住我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住口！萧妤如何不记得！如何不记得！”
我心中大恨，叫道：“对！她记得！可她却不敢承认！你在阴愁涧谋划十几年，她却在大楚的后宫与人争风吃醋谋求上位！”
“住口！”他发疯了一般，猛地扯下我身上衣衫，“好！大楚皇帝欠妤儿的，我从他女儿身上讨回！”
双唇相触，他狠狠吻着我，似乎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身体。
被放倒在地时，我的脑中一片空茫。我把自己的一切给他，是否能安抚他满身伤痕，满心愤恨？
柴火不时发出爆裂之声，好一场疾风暴雨！
……
我就是犯贱，明知道他对我只有复仇的快感，无关情爱。可是却无法拒绝。
在他的怀中，轻轻抚摸他刚毅的脸颊，我轻声道：“你远遁江湖，我也随你。”
他指尖轻抚着我脸颊上的伤，听到我的话后明显一顿，随即冷笑道：“你愿意放下这泼天权贵，随我颠沛流离？”
“师父，我们回酆都好不好？我不做什么公主，只永远跟在你的身边。你是阴愁涧主也罢，是一介布衣也好，我这一生只是你的人了。我们归隐山林，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他重重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便是如寒冰一般的冷寂。
“大仇未报，谈什么隐居林泉？”
我的心碎了一地，永远……也叫不醒他。
“他马踏五国，生灵涂炭，我便是不能复国，也绝对不会让他安稳好过！”他双拳紧握，骨骼咯咯作响。
那一时，我竟不知如何宽慰他，世上的一切语言，也不能宽慰他心中的恨！
马蹄声声，在暴雨的夜里显得空远而沉重，皇上的御林军追来了！
他望向漆黑的洞口，“你当真愿意为我生为我死？”
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我点头，不带一丝迟疑。
他冷声道：“去把人引开。”
一阵如坠冰窟的寒冷将我包裹，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我知道此时一去，怕是再见无期。
他要了我的身子，又狠狠将我推出，他只不过是想要报复皇帝。
沉默片刻，我轻声道：“好。”
起身向洞口走去，他在我身后忽然叫道：“杨春白！”声音中竟然有些微的颤抖。
我顿住却没回头，心在狂跳，我期待着他说一句话，只要一句挽留，我便能性命也不要，甘愿跟在他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