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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刻曾消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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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子指的是微子启,甘棠估量过他们这一队眼下的战斗力,便打算先过去看看,能救自然最好。
  
  甘棠领着人寻到了一处高地,透过稀疏的枝叶能将山坳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三只半大青黄虎将微子启几人围在中间,虎视眈眈,旁边不远处有一人躺在了血泊之中,五脏六腑撒了一地,死状十分凄惨。
  
  微子启一组只剩了三人,皆是衣衫褴褛,面如死灰,其中一个赤手空拳的划拉着,估计先前便遭了不少罪,这时候基本没什么战斗力了。
  
  说来这只是一场夷族使臣夷方提出来的小游戏,过程却依然血腥残酷,非生即死。
  
  武三几人到底还是小孩,心性善良,见甘棠沉默不语,都急急拜倒,求圣巫女出手相救。
  
  可救,眼下他们在外围,又占据了有利地势,总体来说有八分成算罢。
  甘棠沉声吩咐道,“散开,上弓,四对一,尽量避免近身搏斗,能救方救,看我旗令行事,得手后于此地集结。”
  
  “是!”武三等人大声应是,解了身上的行囊背篓,飞快地往下头的山坳里奔去了。
  
  甘棠站在最高处,手里长弓缓缓拉至最满,待武三几人基本就位,弓箭瞄准相对壮实的那一只,箭矢破空而去,立时没入了虎眼!
  
  甘棠下令道,“放箭!”
  
  山坳里登时箭如密雨,用光所有的箭矢射倒两只,这么多人在,解决余下那只不成问题。
  
  下面两人一听来了救兵,见是甘棠登时便欢呼激动起来,大喊道,“求圣巫女救命!”
  
  微子启面上亦是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大喜之色,命令道,“杀了这孽畜!吾等得救了!”
  
  七人合围,很快就解决了剩下那只青黄虎,成功脱险了。
  
  微子启领着六人来见甘棠,目光落在几个竹篓上微微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滑了过去,朝甘棠笑了笑,温声行礼道,“微子启见过圣巫女,多谢圣巫女出手相救。”
  
  微子启语气温和诚挚,闻者如沐春风,甘棠抬手,亦温声道,“不必多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罢。”
  
  斗猎几队之间是分头行动,甘棠后一句话是对这武三几人说的。
  
  武三几人给微子启以及他身旁的两个蓝衫人一一行过礼,小六收拾搁在青石板上的竹篓,岂料立于微子启身旁的王亦突然发难,二话不说劈手便来抢夺,口里还喊道,“小六你且将东西留下,你敢不听话,回去你阿父揍扁你!”
  
  一来小六在四人中身手最差,二来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与当朝令尹之子动手,装着战利品的竹篓就这么被夺了过去,小六连反抗都不能,气得脸色涨红,“你,你……”
  
  武三等人踌躇为难,对上微子启压来的目光,连腿也迈不出去,话也说不出口,便只看着甘棠,等着她示下。
  
  若非微子启授意,这清秀少年不敢放肆,甘棠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平静地道,“年轻人,东西还回来。”
  
  微子启微微一笑,十三四岁的少年人长身玉立,言行举止间虽温和舒泰,手却随意又自然地握上了长剑无意识摩挲着,温声道,“圣巫女切莫怪子启恩将仇报,实在这一局,子启也盼赢。”
  
  这是要明抢了,甘棠心里笑了笑,若非被自己碰上了,她真要为这少年鼓掌喝彩一番的。
  
  入山参赛总共四队,每队发放一张舆图,在规定时限内根据舆图上的提示前往固定地点寻宝物,第十三日出山时,看谁取回来的宝物多,若数量相同,就比谁用的时日少,如果时日也相近,输赢便在各自沿途绞杀的猎物上了。
  
  这里头自是有文章可做,毕竟没有谁规定不可以从别人手里头抢东西。
  
  赛事残酷,若当真有那本事,参赛的人就算一个宝物也寻不到,把对手全部解决在丛林里,一个人活着出去,也算他嬴了。
  
  眼下时间不多,森林里又危险重重,落后的队伍也难捡到什么漏,就算捡到,质量和数量也不会好过她手里这些去。
  
  既然做再多也是白费,还不如来她这里搏一搏。
  
  算来算去,直接从她这个准获胜者手里抢东西,无疑都是一条通向胜利的康庄大道,不走都对不起自己。
  
  微子启看着甘棠,目光温和,接着劝道,“这几人并不敢与子启动手,圣巫女您看样子受伤不轻,将东西留下,领着人回营地养伤罢。”
  
  平七面色涨红,终是握紧拳头,抬头看着微子启大声道,“还请大王子把东西还回来,圣巫女是我们大殷的守护神!不许对她不敬!”
  
  微子启有些讶然,再看向甘棠,就带了些探究之色。
  
  甘棠抬手压下欲要站出来说话的平七几人,看着面前的微子启,等着他主动把东西交出来,她此前多半被甘源关在府里闭门深造,与外界交流不多,微子启此人她也是斗猎那日才见过。
  
  但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生母位卑,他却颇得帝乙宠爱,臣子贵族间也很有些名声,用脚后跟想一想都不该是个简单的。
  
  方从虎口脱险,几步路的工夫便理清个中关节,面不改色地算计到她头上,实在算得上有勇有谋了。
  
  这一次斗猎算是圣巫女第一次‘出场秀’倘若一无所获,圣巫女名头不在,性命不保,她只要输了,微子启不但不用担心她秋后算账,连带商王都得再宠爱她三分。
  
  微子启敢明抢,想来是将里里外外摸得门清了。
  甘棠平日不是话多的性子,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抚掌了两下,赞道,“王子好算计,不过还是把东西交出来。”
  
  微子启一笑,接着温声道,“到底是万民崇敬的圣巫女,心地善良,若圣巫女想嬴斗猎,方才何必费劲相救子启,圣女性情高洁,既不是追名逐利之人,这一战,让于子启又有何妨?”
  
  甘棠听他问起,便静声道,“救你是因为此次为邦交田猎,我大殷王子若死在这里头孩,损了殷商泱泱大国之威,让周边小国看轻了,有失体面。”
  
  甘棠是实话实说,商王将这一场田猎选在属国攸与夷族交界的阳地,延请周边小国观看,本意便在兵事威服。
  
  这一场斗猎虽只是小儿游戏,但因着有方国之人参与,输赢便依然关乎君威国体。
  
  甘棠以圣巫女身份参加这一场斗猎,入场之前甘源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意见难得与商王统一,田猎是国之大事,如今殷商势微,在这些蠢蠢欲动各怀心思的附属国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她是大殷的圣巫女,必须要赢得这一场斗猎,毕竟殷商神明转世的‘圣巫女’不如普通人,说不过去是一回事,她的死敌再趁机踩上一脚,她是真有可能没命了。
  
  “王子还是把东西还回来,免得动起手来难看。”
  
  甘棠话说得直接,微子启面色难堪,僵持不动,没有归还战利品的意思。
  
  甘棠亦不再废话,抬袖挥出一掌,交手间匕首划过微子启的手臂,刀刃立即在上头翻出一道口子,青黑沿着伤口边缘慢慢扩散蔓延,不一会儿便黑了一大片,瞧起来很有些触目惊心。
  
  甘棠是年纪小,也确实受了重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自小被甘家暗地里填鸭式培养训练,眼下虽是重伤在身,十招拿不下微子启,二十招也是可以的。
  
  耳畔尽是莫打了莫伤和气的劝和声,却无人敢上前掺和。
  
  甘棠将微子启踩在脚下,往那脸色寡白满头大汗的王亦抬了抬眼,温声道,“把东西还回来,你们三人一起上,亦不是我的对手,莫要浪费体力。”
  
  少年看了看不得动弹的微子启,目光自那青黑的手臂上滑过,颤了颤,便忙不迭地把东西如数还给了小六,复又在甘棠面前跪拜磕头道,“小人冒犯了圣巫女,求圣巫女饶命,放过王子,救救王子,解了王子的巫术罢……”
  
  微子启被甘棠踩着挣脱不得,俊面因愤怒涨得通红,再没了先前温文尔雅的笑意。
  
  甘棠示意武三收拾好东西,松脚放了微子启,将一小瓶解药递给王亦道,“半个时辰以后取清水让其服下便可。”
  
  王亦忙不迭接好,连连道谢,“多谢圣巫女手下留情……”
  
  微子启自地上坐起来,捂着已经动弹不得的手臂朝甘棠拜道,“不曾想圣巫女这般深藏不漏,子启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打不过她再正常不过了,都不知道她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甘棠点点头,转身走了。
  武三等人匆匆与微子启告辞见礼,跟在甘棠后面,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树林间。
  
  王亦顾不上脏污,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感慨道,“她怎么能这么厉害,个头看起来不高,没想到身手这般了得。”
  
  “估计是天生的……”随在身旁的王亦咂舌道,“听说圣巫女一岁能文,三岁能卜,精通巫术,瞧起来还挺心善,竟是将那几个连剑都没摸过的怂货全部带回来了……这么厉害,莫非当真是神明转世不成——”
  
  王亦话未说完,被旁边的孔三拐了一拐,余光瞥见微子启面色不好,后头的话立马咽了回去,咳咳道,“道听途说也不可信……不过这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既然圣巫女拿了第一,我们再往里走也没意思,不如跟着他们一道出林,我们手里也有几样宝物,不算太丢人。”
  
  深林里危险重重,经了刚才的险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跟着圣巫女是最安全的,和命比起来,其余自然不算什么。
  
  微子启点头未再言语,几人寻着甘棠等人的方向一路追过去了。
  
  山林里草木旺盛,看不见人不见得人已经走远了,声音还是听得见的,半大的富贵子弟脾性张扬不懂收敛,王亦的话甘棠想不听见也难。
  
  她生来是与旁人有些不同,除却带着上辈子记忆投身这一桩之外,还因为谣传她栖玄鸟而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甘棠还未睁眼便被殷商一竿子神职人员拱成了大殷的圣巫女。
  倘若她不是在客观主义的红旗下生长过,又对晚商王权神权的两派斗争心知肚明,只怕当真要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充其量,她就是个政治斗争的衍生品罢了,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没一日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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