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卖身葬父

　　“机缘？得道成仙的那种吗？”初洛最近几年对机缘二字十分敏感，先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衣袂翩翩的仙人，对着她留着口水的脸轻笑道，小丫头你有机缘，做足九百九十九件善事便可成仙呀。现在初洛想起最后那个尾音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呀个头，九百九十九件哪有那么容易啊，特别是像她这种懒得出门的人。所以到目前为止，她也只是做了三件，第一件是从槐树婆婆那里救下了一只小兔子。
　　初洛正想再次追问，抬头却发现老道已不在石床之上。
　　“喂，老道，你要去哪里？”初洛喊了一声，只见那老道自行朝着洞外走了出去，也不停顿。刚刚连动一下都牵强，这会儿下床来未免有些奇怪，初洛想伸手拦下他，却在快要触碰到衣袖时自个儿后背一凉，待她想确认，这种感觉却又消失不见了，与其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刚刚那个半死不活的老道人。
　　就这么走了？算了，这人生着两条腿，真的想走也不好拦，再说，她闲来无事拦他干嘛。
　　那老道说什么机缘，未免太隐晦了，像梦里面那仙人直接就说她能修炼飞渡了。
　　飞渡，就是俗话说的成仙了。常言道，人修仙易，妖剔骨难。妖本身就是邪的一方，劣根难除，要成仙自然也比凡人要难上千千万万倍的。如果在这种时候，有一位得道仙者愿意助你，那可是修仙路上极大的保障。初洛想了想，觉得出去一趟。
　　初洛从记事起就在迷妖林，这林子都有个妖字了，她自然也是从未想过会跟神仙有什么牵扯。现在她却是好奇得很，老是有人在跟她说着修仙的事呢。
　　她这次跑出来凡界，只是想看看这所谓的仙人是哪般风姿，结果现在都在树上呆了七天七夜了。也罢，神仙哪是那么好见的。初洛伸了一个懒腰跃下柳树，幻化出来的绯色春装也跟着扬起，清风拂过她的脸，原本窝了几天的倦意也散去几分，她对人间本是没什么兴趣，不过这几天见多了往来忙碌的凡人，竟也生出几分新鲜之感。
　　今日天色尚早，那些卖货的货郎许才刚起身，路上的行人稀疏得很。原本还想吃个热包子，现在只能先走走驱驱寒意。初洛记忆混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亲人在世，偶尔听邻近小妖一脸艳羡的说起凡间种种，也并没有多少波动起伏。也许那个老道人说的对，她还真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呢。
　　初洛把附近逛了一个遍。槐树婆婆最喜欢听新鲜事了，再逛上几天，给槐树婆婆找些好吃的，说些八卦也好，免得婆婆老是说她没良心。
　　凡人起得稍晚了些，凌晨的时候静悄悄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玩。待初洛去周围林子逛了几圈回来，大街上倒是另一番景象了，好多的人，卖货买菜游玩的，熙熙攘攘来回穿梭。初洛待在柳树上看到的跟现在站在他们身边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槐树婆婆说，凡人就像她脚下那窝小蚂蚁一般，整日像转轴似的忙碌不停，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会胡来乱作。此刻放眼望去，初洛倒是觉得，这些凡人也没有多傻气，生活有序得很。
　　“公子，求求您救救奴家吧，您要是不帮奴家，奴家就无处可去了。只要您安葬奴家那可怜的父亲，您说什么奴家都愿意啊。”
　　初洛本想朝卖包子的小贩走过去，猛的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啜泣声还有众人的议论声，不由得微微一顿，侧过身去，目光越过人群，瞥见的是一袭飘逸白衣，袖口衣领用丝线绣着不知名花纹，墨发及腰无风却轻微拂动着，虽不见周边萦绕着仙气，但光凭那冷冽非凡的气度，也能让人敬畏几分。初洛心里咯噔一声，此番不俗，莫非就是她要等的那个神仙？得了，包子也不用吃了，初洛赶紧挤进那围观人堆里头，这几下功夫，还没能挤进去倒是先探到事情缘由，原是这里一教书先生独女在街上卖身葬父。其母早亡，拉扯她长大的父亲也在前几日急病故去，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只身一人跪在这里求好心人帮忙了。
　　“这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长大了还是不错的。”
　　“公子就救救她吧，日行一善啊！”
　　“就是，家里应该很有钱才是。”
　　围观者不冷不热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乍听之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初洛撇了撇嘴，这些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好好的事到了他们嘴里都变了味了。这也算帮忙，说着都成一笔交易了。谁出钱将这姑娘亡父葬了，她就是谁的了。
　　“公子，救救奴家吧。”
　　那女子又一次啜泣出声，如出水芙蓉的脸庞泪珠涟涟，惹人怜爱。周围瞬间起了好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女子朝着神仙站立的方向爬了几步，分明是认定了此人。也是，放眼望去，论仪表相貌，根本没有人能比得过仙人。有没有钱是另说，总比跟着这些歪瓜裂枣好。初洛将旁边咽着口水，神情猥琐的男子挤了出去，朝前进了一步。
　　“我来救你吧！”
　　初洛上前几步，挡住女子的视线，并暗自使力将她牵起身来。凡间女子还真是娇弱到令人无力，初洛反而怕弄伤她了。初洛这么一出来，相当于唱戏的又多了一个，围观者更是嘘声四起。自古以来见多了是英雄救美，她现在一女子装扮也跑过来凑热闹，怕是让人家联想得更多了吧。初洛心里自觉好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神仙，她总不能让神仙陷入两难境地。这会儿站出来，是为了给这仙人一些好印象。也担心再让这群凡人起哄下去，好不容易遇到的这神仙怕是要飞了。
　　想到这里，初洛偷偷朝那神仙瞥去一眼，人家脸上遮着面纱，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一般。明明处于舆论中央却无动于衷，难道成了神仙，真的没有喜哀怒嗔不成。她正想移开眼，那一双凤眼骤然睁开，眸光冷冽戾气闪现，微微一瞥，众人噤声，初洛更是后背猛的一凉，连连后退几步。她这是脑子抽了不成，怎么可以光看外表就凑上前来，即使人家气度非凡，但这双眼睛，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