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道无亲

　　月如钩，繁星闪烁。
　　墨羽，今天一夜无眠。
　　百灵峰除了他和山腰处住着的鲁彦之外，没有第三个人了，这也并非是说百灵峰不重要，反之这里是玄元宗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诸多价值不菲的灵药都在这里，百灵峰上下一条道，山道口有一子母阵法，乃是宗门花大代价请阵法高人布置下来的，若是有人没有手持贡献堂的令牌，擅自带着灵药离开的话，会在离开时候被母阵困住，同时执法堂之中的子阵也会发出告警。
　　之所以将墨羽丢到这里当清扫山道的杂役，就是因为墨羽武道修炼无望，丝毫不会吸纳百灵峰的灵力，至于鲁彦，恐怕执法堂也不清楚为何在此，听传言，说此人与掌门相熟。
　　百灵峰的山巅之上，有一块巨石，浑然天成，墨羽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每每心烦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一躺就是一夜。
　　墨羽伸手，右手挡在眼前，用安汐的贡献度换来的一阶上品灵药果然有神效，自己的双臂五天前断掉了，可是今天就已经可以轻微活动了，只要不用使太大的力就无碍，就连清扫山道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夜色很美，万灵皆息，唯独墨羽却是一人失眠。
　　“唉，连累安汐没了贡献度……”
　　想起安汐为了给自己接骨，应该将自己多年来攒下来的贡献度全部兑换光了，墨羽轻叹一声，心中愧疚，八年前的事情，其实不止是自己受到影响，同时也影响到了安汐，说起来这个丫头比自己还要坚强。
　　“来到这里已经八年了啊……”
　　墨羽盯着夜空中的残月，喃喃一声。
　　说起来，现在的墨羽并不是八年前的墨羽，或者说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灵魂是别人，而这个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此刻掌控这个身体的灵魂来自一个叫地球的世界，至于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墨羽始终搞不清楚，自己唯一记得的就是一辆汽车撞向了骑着单车的自己，之后的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等自己醒来之后就发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还变成了一个废人。
　　墨羽敢肯定，那个撞了自己的司机绝对是酒驾。
　　墨羽也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渐渐消化和熟悉了这具身体中残存的对这个世界的记忆，这个世界充斥着一种过去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力量，那就是灵力，这个世界的人，吸纳灵力来成就自己，追寻武道巅峰，在这个世界里，唯有成为武者，唯有一个有实力的武者才会被人尊敬，被人崇拜。
　　而这一点和自己来的那个世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距离自己变成整个玄元宗的笑话已经过去整整八年了，八年的时间里，自己虽从未放弃过重踏武道之路，可是自己的幸运似乎在八年前就已经用光了，奇迹从未眷顾过自己。
　　自己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争强好胜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因为自己的傲人天资就将任何人不放在眼中的墨羽了。
　　唯一没变的，就是自己依旧还是一个废人，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那些被自己吸纳进入到体内的灵力都无法将自己的经脉和灵根重塑，八年前的发生在这个身体上的事情，让自己八年前仅仅只是恢复到一个凡体三重的样子。
　　“难道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吗？”
　　墨羽心烦，别人穿越都是什么霸道王爷，太子什么的，轮到自己却是穿越成了一个废人。
　　“你这死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啊！”
　　墨羽突然从巨石之上站起来，怒问苍天，仰天咆哮，虽不甘，却也颓意渐生。
　　“不公？你为何会觉得天道不公？”
　　就在墨羽话音刚落下之后，突然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谁？”
　　“是你？”
　　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墨羽惊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何时有了来人，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这声音分明就是一直住在山腰处的鲁彦。
　　“您老人家怎么还没睡？”
　　虽然此人经常在宗门中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是墨羽始终觉得此人不简单，更何况还为重伤的自己接骨，起码的尊重，墨羽还是知道的。
　　“闲来无事，就出来溜达溜达，又正好听见有人在怨上天不公，所以就想来听听天道为何不公……”
　　只见鲁彦前一瞬还是在丈许高的巨石下，下一瞬便是没有丝毫动静的出现在了墨羽的身边，而墨羽丝毫没有看清楚鲁彦是怎样上来的。
　　“来给我说说，为何你会觉得天道不公？”鲁彦问道。
　　“八年前父亲为了保护我重伤，我和父亲虽然都活了下来，可是却都变成了武道之路断绝的废人……如今更是因为我，让安汐将多年积攒下来的贡献全部没了，为何这些不幸都要加注到我的身上……”
　　“难道如此，我还不能说天道不公吗？”墨羽愤然道。
　　“就这些？”鲁彦捋着胡子，问道。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恩，够了……的确是不幸。”
　　鲁彦点点头，越过墨羽站在前面望着山下，沉默数息之后，转过身来。
　　“你是否想过，你所说的这些不幸，这世间万众生灵之中，难道就都只发生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觉得这世间万众生灵之中就没有比你更惨的了吗？难道这世间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幸吗？”
　　“天道无亲！”
　　“天道同样也是无情，不过这也恰恰是天道的公道之处！”
　　“八年前你沦为废人，的确不幸，可是你却是只看到你的不幸，你只看到你失去了什么，却从未想过你又得到了什么！”
　　鲁彦一改往日的老不正经，肃然说道。
　　“得到了什么……”墨羽低头喃喃。
　　“八年前你有傲人天资，年仅六岁便达到凡体七重，更是拥有地级灵根，全宗将你视为百年乃至千年不出的天才，你将玄元宗所有的弟子都踩在了脚下，他们在你的面前犹如繁星比之皓月，都黯然失色，你觉得你如今落到如斯境地难道就跟你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辈中人，逆的是天命，修的是武之巅峰，逆境和不幸从来都是我们的磨刀石，未经风雨又如何看得到雨后的彩虹？你现在所经历的又何尝不是一种磨难？”
　　“吾有一老友，曾经天资卓越，身怀灵根，任何天才在他的面前都黯然失色，在他最春风得意之时，被奸人所害，重重跌落神坛，傲人天资一朝尽失，颓废数载，最终不甘碌碌一生，苦修十年凡体，五年武灵，十年融灵，十年灵元，三十年悟道……”
　　“他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人生于天地间，就该心中存有执念，若是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想曾经的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坚持到了现在！”鲁彦郑重说道。
　　看墨羽沉默不语，鲁彦没有去打扰他，而是身影一动，再次出现在了巨石下方，如来时一样，踪影难觅。
　　有些事情，自己只能去提点，顿悟的事情，却只能依靠自己。
　　作为一个医者，八年前自己仅仅只是能够保住他们的性命，却无法让他们的武道之路延续，心中有愧，所以他才会出面让宗门宗主苍暮以掌门身份的权利留下墨叶和墨羽。
　　八年的苦难侮辱，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很久了，此刻墨羽的心已经很累了，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一个人给予他信心，或许墨羽再很难坚持下去了，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年仅十四岁的孩子而已，那些没有任何痛苦经历和苦难的磨砺就心性坚韧，无畏逆境，丝毫不退的人只有在那些说书人的口中才存在的。
　　墨羽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陷入沉思。
　　以往的一切尽数的在脑海中浮现而过，那些残存的记忆片段，天纵之资，六岁凡体七重，成为宗门最有耀眼的弟子，将宗门原来所谓的天才尽数踩在脚下，父亲为了保护自己被人废去修为，自己沦为废人，被贬为宗门杂役清扫山道，自己因为不满别人侮辱父亲，而和别人大打出手……
　　月光下，墨羽的心境在经历一次蜕变，一次真正的蜕变。
　　许久之后，墨羽睁开眼睛，抬头看向浩瀚的苍穹。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灵魂是否还在，或者是如我一般去了何种地方，但是我墨羽答应你，只要我在这具身体一天，我就一定会坚持下去，而八年前的事情，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夜，注定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