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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许荀的家务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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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艾,20岁,不是第一次感觉到“爸爸好像有事瞒着”。
  
  起先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还小,所以有些事爸爸故意不让她知道;慢慢长大一些之后,她仗着自己拿了**,就开始时不时地插嘴家里的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她上面还有个哥哥,她想过问的那些事,哥哥早就替她试过一遍了。
  
  再长大一些,她也懒得问了,反正问了也不会说;她把这类问题都归作“问不得”,问了也没有所得。
  
  比如为什么突然要她去叶家。
  
  第一次问了之后没得到回答,她就再没问过爸爸了。开学之后,她也再没给爸爸打过电话——反正就算打电话回去,也是那几句“好好学习,别乱花钱”。
  
  家里这几年的境况早已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爸爸开了一家小公司,只有两三个员工,这两三个员工还时常流动的那种;哥哥毕业工作,已经能独立生活;许艾也有叶家资助着,平时的大小开销不需要跟爸爸要钱——所以他的小公司养活他自己一个,绰绰有余。
  
  但他还是把“别乱花钱”挂在嘴边,哪怕他事实上并不知道许艾一个月的开销数目。
  
  许艾有时候会觉得,爸爸其实一点不关心自己过得怎样;当然他也不关心哥哥,也不关心他自己,不关心其他任何人。
  
  他唯一关心的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他关心了。
  
  “那……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帮你问问他?”许艾说,“虽然我觉得问了也没用……”
  
  许荀点点头,叹了口气。
  
  “回屋里去吧,”他说,“你看叶先生都出来了。”
  
  许艾转头一看,叶负雪远远地站在廊下。他应该还是看不见的,但他昂着头对着这一边,仿佛有虚无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落在许艾身上。
  
  “夜里风大,白天再逛吧。”叶负雪提起声音对两人说。
  
  许艾应了一声,就和许荀一起回到屋里。
  
  然后花园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主屋的灯也灭了,整座宅子又沉入安静的夜里,连荷塘都没有发出光来。
  
  许艾躺在窗口,听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她想起小时候,一家人还住在大房子里的那个小时候,她的房间在二楼,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花园里的一棵小杉树。
  
  小杉树是在许艾四岁的时候种下的,那时候才比她高一点点,许艾踮了脚伸长胳膊,还能摸摸它树顶上刺啦啦的尖叶子。她还说明年这时候,自己说不定就和小树一样高了。
  
  谁知道小杉树一下地,“呼啦啦”长得飞快,到了第二年,它比她高了整整一倍;许艾要让妈妈抱着,才能摸到它的树顶了。
  
  妈妈说,杉树会一直长一直长,长到二楼,长到她窗口来,到时候她一打开窗,就有小树丫伸到她房间里。许艾想了想,好像十分有趣;她就说,那小树什么时候会长这么高啊?
  
  妈妈说,很快的呀。
  
  后来小杉树长到二楼,长到三楼,长得高过了屋顶……确实都是很快的事。只是那个时候,许艾只能自己看着,没人陪她一起看了。
  
  再后来,有杉树的花园,和有花园的大房子都不是她家的了。
  
  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最后到了谁手上……许艾想。这问题也是属于“问不得”之一,她问过,问了也没用。
  
  然后她眼睛一瞥,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
  
  哥哥的这件事,多半也是“问不得”……但万一“问得”了呢?
  
  许艾想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一家人上一次聚在一起,是在今年过年,那时候虽然爸爸和哥哥还是吵吵闹闹,但也没真的动了脾气;然后过完了年,哥哥上班,许艾上学,都离开家了——就不知道爸爸一个人在家里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他二话不说,把许艾打发来了叶家,搞不好也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结果。
  
  电话接通了,爸爸在那一头“喂”了一声,是他平时的语气。
  
  “……爸爸。”许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来想去憋出一句:“你……最近怎么样?”
  
  爸爸在电话里一顿,然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我没事,家里什么都好,”爸爸说,“你们都长大了,别跟小孩子似的,三天两头往家跑——没事就别回来了。”
  
  许艾听着这话实在奇怪,又忍不住问:“为什么?家里出事了?你又欠债了?”
  
  “胡说八道,”爸爸开口斥道,“是不是你哥哥跟你说了什么鬼话?你告诉他,我不会管他了,他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反正结了婚就别回来!”
  
  这一句话说完,电话就被“嘟——”地挂断了。
  
  许艾看着手里还不到1分钟的通话时长,没脾气,没机会发脾气。
  
  随便他想怎样吧,许艾想,大不了她也不回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许艾早早地起床。她想着现在家里就靠明叔打理,又多了一个吃饭的人,她怎么也得去帮个手。
  
  然而她刚打着呵欠走到主屋餐厅,迎面就看到哥哥坐在桌子边上,有滋有味地吃着一碗馄饨。
  
  许艾皱了下眉头。
  
  他旁边还坐着叶负雪。
  
  两人面前还有一碟煎饼,一笼汤包。
  
  两人还有说有笑地聊上了。
  
  看到许艾过来,许荀立刻朝她点点手指:“就知道睡懒觉。”
  
  睡懒觉……许艾看了看手机:早晨7点45分。
  
  “不晚了不晚了,”许荀旁边的人笑嘻嘻地说,“她暑假的时候——”
  
  许艾一步上前,大声拉开椅子坐下,用行动打断叶负雪的话。
  
  “大叔的手艺真不错,”许荀说着,把勺子一舀,“这馄饨裹得,皮薄馅鲜,入口即化。”
  
  厨房里的明叔“哈哈”一笑,然后新端了一碗馄饨出来,放在许艾面前。
  
  许荀又把煎饼碟子朝许艾面前推去:“这是我做的,你赶紧趁热吃——这么好吃的煎饼,你往日可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
  
  两人平时只有过年才能碰面……这煎饼倒确实只有过年才能吃上。
  
  许艾看了看碟子里金黄酥脆的煎饼,又转头去看叶负雪——他笑抿着嘴吃饭,一大早就很开心的样子。
  
  “……你们吃饭也不叫我。”许艾说着,也摆开手吃饭。
  
  “你以前在家不都是要睡到十点的吗。”哥哥说。
  
  “暑假的时候倒是九点就起来了。”叶负雪说。
  
  两人说着又“嘻嘻哈哈”地笑上了。然后叶负雪说许先生吃完饭不如来下个棋,许荀说哟你还会下棋;叶负雪得意一笑说,下得比许小姐稍强一些,许荀朝许艾一看说,她是个臭棋篓子——那我来看看你是什么水平。
  
  然后两人飞快吃完,二话不说一同朝北屋去了。
  
  仿佛约了放学后一起踢球的小学生。
  
  许艾碗里的馄饨都还热着。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许艾想。
  
  “先生倒是很久没有这么说说笑笑地吃饭了,”明叔在厨房里说,“白师父来的时候他虽然也挺开心,不过白师父毕竟是师父,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饭的时候也都挺安静的。”
  
  许艾又想起白先生在的那几天,确实,饭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当时她看他们都不说话,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我哥哥很吵的,”许艾说,“只怕你们会嫌他烦。”
  
  明叔“哈哈”一笑,接着刷碗了。“小朋友”们不在,碗都得自己手动刷。
  
  但许艾没有想到的是,许荀下完棋,开始做“小朋友”了。
  
  下棋的时候他看叶负雪屋里的顶灯坏了,顺嘴说了一句怎么不换灯泡。叶负雪说明叔年纪大了,爬高不方便,再说自己平时也不需要,就放着吧。许荀二话不说搬来梯子,三两下就把灯泡换好了。
  
  “你用不着——将来我妹用得着。”他是这么说的。
  
  主人家当然红着脸,没好意思再阻止他。
  
  换完叶负雪屋里的灯泡,许荀又顺便把宅子这里那里的灯都检查了一遍,换的换修的修;修灯泡的时候,他一看屋角有蜘蛛网了,又拿了鸡毛掸子,顺便把天花板也掸了一遍;掸完天花板,地上也就脏了,许荀便去跟明叔要水桶拖把,准备打水拖地。
  
  “不用不用,”明叔连连拒绝,“许先生太客气了……”
  
  于是明叔赶紧开了饭,饭后又往许荀怀里塞了一碟点心,让他和许艾一起坐在客厅喝茶。
  
  “叶家平时的卫生是谁在搞,”许荀说,“我看天花板上的灰都是新的,之前应该有人在清理吧——是不是最近换佣人了?”
  
  “……不知道啊,我不太清楚。”许艾假装没听懂。
  
  “叶先生倒是个好人,”许荀说,“长得也不错——我看你是沉迷美色。”
  
  “……哼。”这句许艾听懂了。
  
  门外传来“喵呜”一声,50竖着尾巴进来了。许艾伸手要去摸它,没想到50看了她一眼,直接小步跑到许荀面前,绕着他的脚转了一圈,又抬头看看他,“喵呜”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撅起屁股“嗖”地跳到他怀里,扭着身子转了一圈,窝下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许艾说,“我怕你再住下去,他们就不舍得你走了。”
  
  这才第二天,连她的猫都不理她了。
  
  “这个啊,”许荀摸了摸50,扁扁嘴,“我来的时候,是连着年假一起请了的——一共半个月,现在还剩一星期。”
  
  “那你不准备回去找你气呼呼的女朋友了?”
  
  许荀“哼”了一声,不说话。
  
  “生气了总会消气的吧,”许艾说,“何况又不是生你的气。”
  
  她决定不把她昨天联系爸爸的事告诉许荀——反正联不联系也没什么区别,还多说多生气。
  
  许荀叹了口气。
  
  “……可能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他摸着50说,“我的傻妹子,你要没嫂子了。”
  
  许艾一愣。
  
  许荀说,昨晚清蓉的妈妈打来电话问他,两人回他家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清蓉一到家就闷在房间里哭,她进去问她,她哭哭啼啼地说不结婚了,分手了,再也不要去许家了。
  
  “……这显然是气话啊!”许艾说,“你现在过去找她还来得及!快走快走!”
  
  许荀又“哼”了一声:“打了她几十个电话都不接,我也要说气话了。”
  
  “……你是小学生吗?”
  
  “小学生又怎样?小学生也会生气啊,”许荀说,“气得我都梦见妈妈了。”
  
  许艾又是一愣。
  
  “你梦到什么了?”她问。
  
  “没有梦到啥,就梦到她在叫我,”许荀说,“叫我小名……这么多年都没人再这么叫过我。”
  
  许艾不说话了。
  
  她和哥哥的小名都是妈妈取的,只有妈妈会叫。妈妈去世之后,爸爸对她们俩的称呼只有名字,和一个简简单单的“你”。
  
  她最初在叶家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祖奶奶说,也许是中元节的那些“东西”制造的幻觉,人心里想着什么,它们就幻化出什么。
  
  但中元节早就过去了,她依然会听到那个声音。
  
  现在连哥哥都听见了。
  
  所以……不是错觉?
  
  但不是错觉的话,又会是什么?
  
  许荀膝头的50突然抬起头朝门外一望,然后“咚”一声跳下来,扭着屁股飞快地跑了。许艾有些奇怪地抬头一看,明叔正急急忙忙朝大门走去。
  
  “有客人来了?”许艾喊了他一声。
  
  “白师父来了,”明叔边走边回头笑笑说,“今天人到得可真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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