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位面中的胖子

　　应当是事先有所准备的关系，柳河对于那入喉的冰冷，明显有了几分预料，虽然从喉咙开始向下，仍旧冻得如同痉挛般收紧，乃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不过并没有到让人慌张的地步。
　　因为柳河知道，这种痛苦也只会持续瞬间而已。
　　果不其然，下一刻当寒意继续下沉时，却如同冰雪消融般在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仔细感受的话，反而还有那么一丝丝暖意被散发出来。
　　柳河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当极冷瞬间消失之后，身体自然会本能地感受到温暖。
　　“呼…”柳河吐出一口不像是发自于寻常人体内的寒气，在心中默数三下之后，睁开双眼。
　　洞内什么都没变，自己与这池子还是挤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就算自头顶上不时滴下的水珠，那份莫名其妙的节奏感也同样依旧。
　　且此刻外面是晚上，少了白日里自那洞口缝隙外照射进来的丝缕阳光，所以柳河睁眼看到的，完全与自己闭眼之前没什么两样。
　　不对，变化还是有的。
　　柳河将手放进泉水当中，揽了一小捧，随后放掉，“水变暖了，还是……我变凉了？”
　　此时此刻，柳河竟然在这泉水当中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反而觉得有种让人懒意渐起的温暖。那么如果是这样，便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水真的变暖了，第二种则是水没变，但自己变得比这水还要冰冷。
　　“…这要如何分辨。”柳河头疼，在没有第二人在场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确认到底是哪一种情况，但即便如此，有一点还是能够确定下来。
　　自己与这泉水的冷暖，对调了一下。
　　“有点意思…”哗啦一声，柳河从水中站起，伸手打量起自己的双臂，“若真是我自己变冷的话，那岂不是变成冷血……？！”
　　身体陡然僵硬，自己看到了什么？两条臃肿如莲藕一般的小臂，那纵横交错的淤伤活脱脱像是包在外面的淤泥一般。
　　赶紧摸了摸脸，怎么…圆了不少？
　　思绪一时间被冻结了起来，随后似是灵光一闪，柳河连忙在池水当中半跪下来，低头看向倒映在水中的自己。
　　“………………道友贵姓啊？”
　　倒映于水中之人，虽然眉眼之间与自己有九分相像，但是…但是胖得有些太过夸张了一些，那手臂，那颤悠悠的腮帮跟肚子，一个顶自己五个还绰绰有余。
　　而且那满身的伤痕……左耳下面那一道似是蜈蚣一般的，那是自己刚开始苦修时，不小心磕到坚硬的岩石角上造成的。
　　胸膛之上那一道叠一道已然数不清的，是自己为了让肉身变糙，韧性增强而没日没夜抽打造成的。
　　还有肩膀上的，手肘上的，双腿上的……几乎每一道较为清晰的伤痕，柳河都能想起出处。
　　但能想起，却说不出。
　　柳河仿似失了言语的能力，就这么呆滞地瞧着水中那肿胖肿胖，浑身伤痕的“自己”。
　　寒意重新自体内冒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令自己难以置信的念头。
　　“难不成我平日里受的伤，长的肉，泡过水之后……全部移到了你身上？”
　　豁然开朗，一时间所有的疑惑全部迎刃而解。为何自己无论受到怎样的伤，泡过这泉水之后都会痊愈，又是为何自己无论怎么胡吃海塞，肉身却一直不见增长，而且越是苦修，身形便越是瘦弱，甚至力量还有所退步……
　　“…强盗啊你！”柳河恨恨地一拳砸在水面之上，迸起的水花淋了一头，溅湿了原本还算清秀，此刻却因为肥胖而有些走形的脸。
　　“给我还回来啊！不用你替我疗伤！难怪你如此肥胖，肉全长在你身上，但苦修却全练在我身上啊！”一拳又一拳，似是要将水都砸出来一般挥舞着。
　　倒影的面容在激荡的水花中融解，让柳河的视线从那圆脸之上，移到了池底。
　　“天…泣？”停下拳头，柳河喃喃地念道，随后又是一怒，“我管你什么天泣还是地笑，故弄玄虚！赶紧给我把所有东西都还回……要不先试试成果？”
　　似是想到了什么，柳河先前怒气如同说笑一般说散就散，只见其从池子当中跨出，向外走去，但走到那缝隙前时又踌躇地停了下来。
　　“上一次…我是怎么钻出去的？”望着明显比身形小了太多的缝隙，柳河怪异道，接着便叹了口气，“哎不管了，上次能出去这次肯定也行。”
　　说罢便是向前一迈，只见那缝隙好像是在迎合着自己体型一般向两旁一让，自己轻而易举便迈了出来。
　　“哼哼，机智如我。”已然见怪不怪的柳河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恢复如初的缝隙，便重新望向面前仍旧没有色彩，只有灰暗的山林。
　　细雨依然没停，柳河也不在乎，寻了一块与膝盖齐高的岩石，马步扎好，深吸一口气，随之双臂猛然用力，“喝！”砰！
　　“…嘶。”柳河眉头紧皱着站起身来，揉了揉被抻着了的肩膀，回头看向掉在身后的巨大石块，却难掩喜意。
　　这石块竟比想象当中的轻上好些，不然自己也不会用力过猛之下连人带石头一块仰面摔倒。当然柳河明白，这并不是石头轻了，而是此刻的自己并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重新靠近石块，随意伸出双手，稍稍用力，只见自己轻而易举地便将原本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也搬不动分毫的石块抬起。
　　“可恶啊！”柳河将石块扔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此刻表现越好，自己便越是憋气，“真是可恶啊，以后再也不泡这破池子了。”
　　眼不见为净，柳河准备走了。
　　重新回到池子旁，二话不说便捧起池水吞了一口，自己便是这么来的，当然也应该这么回去，然而…
　　“……”半晌之后，在睁眼闭眼与喝水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后，柳河沉默了。
　　自己这水喝得都快胀破肚了，但还是回不去，瞧瞧自己，仍旧是个胖子，瞅瞅外面天色，仍旧毫无色彩，“…什么情况啊。”
　　柳河有些心虚，四周清幽的气氛仿似逐渐加入了几分鬼哭狼嚎一般，让柳河越来越觉得此处跟阴间简直是像极了。
　　“不会就这么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死掉吧。”随着时间流逝，柳河的想法越来越消极。
　　自己不知喝了多少泉水，也不知尝试过多少遍其他诸如大喊“回去吧！”之类的事情，但全部一点用没有，就差用脑袋撞墙了。
　　“恩？用脑袋撞墙？”柳河眉头一挑，随即连连否定，“不行不行，万一不是这个办法，岂不是真的撞死了……但是万一是这个办法呢？”
　　就在柳河纠结于这除非脑袋撞墙否则不可能想出来的办法时，猛然感到自己被提了起来。
　　然而这种感觉给自己带来的并不是惊慌失措，而是狂喜，“啊哈哈哈哈，云师姐你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救我于水火之…”
　　砰！
　　“唔…就是再稍稍温柔些的话就好了…”柳一物揉着发酸的鼻头，从地上爬起来。
　　“第二次了…你若要自我了断的话，拜托找处深一些的水行么？”少女无奈地看着一脸喜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