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散

　　“母亲，快走。”
　　“不行，我得等你爹爹。”
　　此时此刻，李飒也知道金兵即将到达开封城下的消息，催促母亲，赶紧离开开封。
　　可是李夫人不愿意，他得等着丈夫，现在，她觉得没有丈夫她寸步难行，二十多年来，她从来没觉得丈夫的形象这么高大，这么值得依靠。
　　“不，金军已经要到了，我们的马上走，先去孔家村，去找我父亲。咱们再一起走。”李飒劝道。
　　“那你父亲万一回来找咱们怎么办？”
　　“按路程，孔家村得跑两个时辰，父亲应该刚到孔家村，也应该刚知道金军要围城的消息，现在回来找我们，肯定是来不及的，父亲是聪明人，不会贸然回来的。”
　　“那好，我们马上就走，我去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呀，父亲早就给咱们准备好了。”李飒拿起三个背包，自己背上两个，母亲背起一个，两人急匆匆离了家门，李夫人锁好了门，二人向南门奔去。
　　隔壁的王水仙花枝招展的站在楼上，把母女二人看在眼里，觉得好笑，“金人不也是人，吃饭睡觉你们不都赚钱吗，跑什么跑，一家傻子。”
　　母女二人迅速来到南门，南门很拥堵，都是逃难的人群，有往城外逃的，也有往城里逃的，挤在一起，乱成一团。世间人与人的想法不一样，而且都有道理，城外的人觉得城里有高墙的保护最是安全，城里的人觉得自己就是瓮中之鳖，得赶紧逃出去。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在这人流当中，李飒母女就显得太柔弱了，尤其李夫人，多少年来从未出过家门，身体虚弱的很，李飒练武多年，也是勉强支撑，“母亲，千万不要被挤倒了，来，我扶着您。”两个人在这人流中，速度慢得好像那点燃的香头，一点点的燃烧进去，别说两个弱女子，就是两个力士估计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什么作为，也不知道的过了多久，两个人被这人流慢慢裹挟出城了。
　　出了城，两人都已经虚脱了，没了任何力气，眼看天都快黑了，李飒心想，看来逃难的路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出个城门都历经千难万险，到岳州不远万里，以后得经历多大的磨难还不可知呀。
　　“女儿，母亲实在走不动了。”
　　“母亲，坚持一下，我们到孔家村再休息好不好。”
　　“不，我实在走不动了。”
　　突然，一声战马长鸣，母女俩都听到了，心中顿时一凉，这马叫声离此不远，看来，金人马上就要完成包围了，快走，李夫人强撑已经透支的身体，和女儿向前跑去，没跑多远，又跑不动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李飒已经看到远处金人的火把了，不时还顺风传来几句叽里咕噜的女真语。李飒确定，金人已经完成了对开封的包围。而自己和母亲暂时安全了，因为，她发现金人比她更靠近开封城墙。
　　母女俩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敌人发现。短暂的休息之后，继续向南走。走了大约一里路，李夫人又走不动了。
　　“母亲，你饿吗？”
　　李飒拿出干粮和水递给母亲，李夫人真的饿了，平时在家里，李掌柜做什么他都说不好吃，咸了淡了，非常挑剔，今天，顾不得生冷，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块干粮吃了下去。
　　李飒也饿了，但只是吃了一点点干粮。现在他感觉前路比她想的更凶险，不到确定安全的地方，她要保存好这些救命之物。
　　天，已经漆黑，李飒估计得有半夜了吧，她不敢点火取暖，怕被金人发现，他从包裹里取出衣服，披在母亲身上。
　　李夫人真的累了，沉沉的在女儿怀里睡着了。
　　李飒睡不着，想着父亲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遇到了金人，会不会一冲动回来找我们被围在开封城里了呢，老天保佑，希望父亲就在孔家村，一切平安，等天亮了，寻着路，就到孔家村找他。
　　万一父亲没在孔家村呢，怎么办，真的要我们两个女人漂泊江湖吗？岳州那么远，我们能活着到那里吗？
　　李飒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害怕，这漆黑的夜晚，连星星都没有一颗，好孤独，好害怕，父亲，我好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已经微微有点白，李飒伸出手指，隐约可见，天终于快亮了，等亮了天，寻到路，一切都会变好的。
　　“轰轰”，突然天崩地裂的巨响，上千条火龙飞向开封城，一下子惊醒了李飒怀里的李夫人。
　　李夫人一头扎进女儿的怀里，“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的，没事的，是女真人开始攻城了，我们逃出来，我们是安全的。”李飒安慰道。
　　可是，李飒的思绪却飞回了开封城，她的伙伴，她的最爱布娃娃，她的家，在这场战火中他们会是怎样的遭遇。我的父亲，老天保佑，希望你此刻不在开封城里。
　　天渐渐亮了，厮杀声渐渐停了下来，东京城经受住了女真人第一波战火的考验，只留下女真人叽里咕噜的咒骂声。
　　李飒向四周看看，昨天的黑夜和恐惧使她们慌不择路，逃到了一处悬崖边附近，好险，如果继续昨晚继续往前跑，可能会掉下去，不禁感慨“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悬崖下，隐约可以看见一条官道，李飒一阵欣喜，只要找到下山的路，到了官道，就可以找到孔家村了。
　　李飒拿出随身短刀，“母亲，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下山的路。”
　　“一切小心。”
　　李飒下山小心的寻觅着出路，这是一座荒山，平时很少有人来，到处是一人高的野草和灌木丛。看起来恐怖极了。
　　“嗷～嗷”，前方传来了狼的叫声，李飒怕极了，趴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耳朵、眼睛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手握紧短刀，准备作出奋力的一击。
　　突然，一只狼缓缓的从前面向她靠近，李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突然李飒感到后面恶风不善，迅速向左躲避，随手一刀向后扫去，前面的狼也攻击向李飒的左侧，李飒心里大叫“不好！”想挥刀防守已然来不及，随即一个前滚翻向前，躲过两只狼的攻击。
　　“好险！”李飒心里暗叫。李飒转身撒腿就跑，第一，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第二，她想把两只狼引开，离母亲远一点。
　　狼在后面又猛扑向前，李飒回头挥刀还击，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滑，摔到了，山势很陡，李飒轱辘辘滚下山去。李飒被摔得很疼很疼，想停下已经是不可能，朦胧间只看两只狼仍然在后面猛追。
　　李飒不知自己滚出去多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摔得昏迷的。等她醒来时，自己一个人躺在官道旁边，活动下身子，浑身的疼，拍拍胳膊腿，好在没有受重伤。
　　“不行，我得回去找母亲，她还一个人在山上，我得回去救她，如果她被狼发现就完了。”
　　李飒刚要起身上山，只听后面有人喊了，“小妞，别着急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