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大狼主

　　经过达台等人这一搅合，帕米拉倒也没有了练习骑术的兴致，与巴尔因早早返回镇去，恰好与一大队人马迎面相逢。这群汉子无不是虎背熊腰，有的背负巨弓，有的腰系大剑，有的干脆手持着长矛或标枪。
　　“前面的人让让路，大狼主带领猎部归来！”为首的一位蓄着短须的粗豪汉子并没有认出世孙，蛮横地大叫着。帕米拉认得那正是胡日之父胡克，他并不介怀示意伴当让到一旁。
　　“猎部的战士们！”巴尔因毕竟少年心性，按捺不住好奇与羡慕的心情，探头探脑看着。耀武扬威的猎人们骑着最好的骏马昂首在先，似乎在炫耀着又一次的满载而归。接下来则是二十几辆驽马拉着的木板车，车上满载着野兽的尸体。有奔跑迅捷难以捕捉的扭角羚，有水桶粗细的巨蟒，也有一踏之下就能让人筋断骨折腹裂肠流的危险蛮兽塔布山羊。
　　“狼神在上啊，那是裂蹄牛！”巴尔因看着由八匹马拉着最大的一辆板车上的庞大尸体目瞪口呆：“这可不是普通野兽，是高阶蛮兽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完整的裂蹄牛呢！”
　　郎昊也怔怔地看着巨大牛尸。那一只牛蹄就足有芭蕉叶大小，一条牛腿就接近一个成年男人的高度。比起他前世的野牛可大得多了，即使比犀牛也要大两一圈，和成年公象体型相近。
　　“哟，这不是帕米拉吗？”运着猎物的板车驶过，后方一位光头蓄着络腮胡的大汉大笑着打着招呼。他身后一位肤色黝黑样貌憨厚的大汉也向着帕米拉点头示意。
　　“见过大狼主、四狼主。”帕米拉和巴尔因拱了拱手。蛮人粗豪并不甚注重礼仪，这些马背上的男儿极少为了行礼而跳下马背。
　　“这次可是大丰收啊。”大狼主卜思尔指了指身后的憨厚大汉，笑道：“四弟真乃福将，一出马就射杀了一头风鹏。这一趟下来猎物不断，都是你开了个好头。”
　　“大哥说笑了。”四狼主木雷淡淡地说：“最大的收获还是那个大家伙，多亏了大哥一记飞矛直入心窝。”
　　“这大家伙至少有一万多斤的肉，够半个镇子吃一顿了。”卜思尔看着那头巨大的裂蹄牛尸，满脸都是自豪的神色，突然转向帕米拉道：“你也要向大伯和四叔这样，努力习武，未来加入猎部或是战部，成为了不起的战士。可不要成为政部那样的窝囊废！”
　　“大狼主说得是。”帕米拉面无表情淡淡应道。至于他内心里，对此说法却是嗤之以鼻。
　　蛮人的分配制度还很原始，多数权力集中于族长一人手中。但族长毕竟不是三头六臂，精力总是有限的，所以下属三部就承担了氏族内的主要工作。
　　猎部是三部之首：主要承担了狩猎的重任，是冬狼族人口粮的主要供给者。猎部的精壮男子最多，所以主管猎部的大狼主卜思尔也是冬狼氏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堪称权势第二人。
　　政部的人员最多，但任务也最为繁复，包括食物储备、人才培养、农耕商贸等等外交内政的各项工作，由二狼主古尔汗主管。
　　而四狼主木雷主管的战部顾名思义，自然是负责战争了。蛮人各氏族间战争频发，但战部人力却不多。冬狼氏族共有十几万人口，其中纳鲁镇一共不过三万余人，虽说民风彪悍人人皆兵也不过能抽调出万余精干战士，其中又多为猎部所有。再加上四大札萨克各自拥有一些私兵，战部直属人员不过区区一千有余。但绝没有氏族敢小觑冬狼这千余精锐。
　　郎昊来自文明国度，深知政治的重要性不亚于甚至更重于军事力量，也断然不会接受“政部即是窝囊废”的落后观点。但他还是努力观察着，将自己的两位伯父显然不对路的事情暗暗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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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鲁镇的多数建筑颇为简陋，其中却有一间亮银色的高大皮帐格外醒目。这皮帐奇大无比，如同一座大宅，衬得一旁能容一家数口人居住的寻常帐子如同草原鼬鼠一般渺小。六十四根粗大的银松木桩将大帐牢牢固定在坚实的土地上。帐面所用皮料也颇为不凡，是三层厚厚的裂蹄牛皮缝制在一起又刷上银色的染料制成，象征着冬狼的银白毛色。大帐内温暖如春，火盆中燃着上等的塔布山羊油驱赶着帐外透进来的丝丝寒气。在火光的照耀下，族长加摩尔.那钦.狼嚎在与自己的爱将巴图.蒙克儿.狼跃交谈着。
　　“族长，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向您请示。”巴图恭恭敬敬地说：“世孙在这次摔伤前，曾提及要向我学兵刃近战。”
　　“哦？”加摩尔扬了扬眉，略带诧异口气道：“以帕米拉这种柔顺的性子，居然也会主动想学兵刃了？不过这种小事何必请示于我，我们冬狼的第一把刀，难道还教不了一个孩子吗？”
　　“族长，起初我也是这样想，随便指点了世孙几招基础的劈砍刺杀，没想到世孙练得格外用功，废寝忘食，以他的单薄身子骨来看，几乎要练伤到自己了。”巴图面露惭色：“所以我想让世孙转换下兴趣，这才让他试试骑术，没想到刚开始就摔伤了。所以这起意外都是巴图的过失。”
　　加摩尔大手一挥，道：“别自责了，你做得没什么错，换我来教也是一样的结果。没想到这个病恹恹的孙子天赋虽差，居然也有几分韧性和傲骨，不愧是江格尔的儿子！”
　　“可世孙毕竟不是世子啊！”巴图摇头叹道：“学武这件事，我想还是应付应付就好了。”
　　“我狼嚎家的子孙，有在习武上糊弄的吗？”加摩尔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也宠爱这个孩子，可他毕竟是冬狼的世孙，是必须要经历磨砺的。帐子里养出来的狼崽，连普通的猎犬都咬不过啊，这个道理你也懂的。”
　　巴图突然起身单膝跪地，昂首问道：“族长，巴图冒昧问句，您真的要把世孙当继承人培养吗？世孙身子骨弱，又没有纯净的蛮族血统。大狼主和二狼主对这件事不满许久了，长久下去会是个隐患啊！”
　　“巴图啊……”加摩尔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目光黯然了起来。这一刻他终于显露出了一副年近花甲的老人应有的气血渐衰样子。多数蛮人生育很早，加摩尔娶了三位夫人，共育有四子一女。长子卜思尔.狼嚎已经年满四旬了，可三子江格尔.狼嚎婚配较晚，故帕米拉和祖父年龄差距很大。
　　“若不是知道你和江格尔的亲近关系，我真要把你当成卜思尔或古尔汗的说客了。”加摩尔的声音冷厉了起来：“我知道，族里很多人分成了两伙，分别拥立卜思尔和古尔汗。但只要我还活着，世孙的位置就是帕米拉的，没人可以动摇！”
　　“族长英明。”巴图举起右拳，掌心向内捶打左胸一次，做出了一个名为“马库”的动作。马库通常是蛮人表示钦佩对方武艺高强或勇气可嘉的致敬动作，某种意义上是比跪拜更重要的礼节。一击马库代表尊敬，二击马库代表敬服，而三击马库则代表了终身服从，堪称是蛮人最重视的效忠誓言。
　　可他内心却不禁暗叹一声：“族长说只要自己活着，世孙的位置就是帕米拉的。可族长百年以后，坐在这银色大帐内的又会是谁呢？”
　　加摩尔没有看出巴图的忧虑，扶起他道：“接下来再说说世孙习武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