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

　　唐小棠再一次醒来是在医院的床上。他睁开眼睛，空洞洞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做了一场梦。
　　旁边站着一群医生，像是在讨论他的病情。站在最前面的应该是主治大夫，看见他醒了，便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头疼。”唐小棠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他用手去摸，发现上面缠满了纱布。
　　“疼没有关系，是正常现象。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下床，再住两天就可以顺利出院了。不过能在那么大的爆炸中活下来，你可真是个奇迹。”
　　医生再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匆匆离开了，那次爆炸中送来了很多受伤的市民，唐小棠只是其中一个。
　　唐小棠把病床升起来让自己可以坐靠在上面，他现在还不能下床，只能透过窗户去看外面。帝都还是像往常一样人来人往，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病房里的电视上还播放着有关昨天陨石坠落的消息，转播镜头正在拍摄的地方就是那个十字路口，唐小棠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面馆，一片废墟。
　　“还是不要看了，全都是钱啊…”唐小棠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妈的，这几年算是白干了。”
　　眼不见心不烦，唐小棠索性调低电视音量然后躺下。他开始回想陨石落地前的记忆，但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
　　唐小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火山口上，脚下可以清楚的看到翻滚的岩浆。这里的温度很高，自己身上全是汗。他朝着四周观望，想找一条可以下山的路。
　　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两个黑色的影子朝着他的位置迅速靠近，影子移动的速度很快，唐小棠完全看不清那是什么，本能的意识告诉他来者不善。
　　唐小棠拔腿就往山下跑去，可还没跑两步，脚下的大地突然发生大面积的坍塌，唐小棠和那些碎石一起掉落到了岩浆深渊。
　　岩浆的温度很高，唐小棠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快融化了。坍塌的落石不停的掉到岩浆里，溅起无数的浆花，有些重量比较轻的石头落下之后又慢慢的浮上来。唐小棠努力靠近最近的一块浮石，他能感觉到岩浆已经灼烧掉他大部分的身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死在这里。
　　唐小棠喘着粗气爬上浮石，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全身上下都已经被高度灼伤，有些地方甚至能若隐若现的看到骨头露出来。刚才的情况危机让自己分泌了大量的肾上腺素，所以感觉不到疼。现在肾上腺素褪去后，唐小棠这才体会到什么叫钻心的疼。
　　剧痛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唐小棠只能咬着牙勉强抬起头查看周围的状况。那两个黑色的影子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掉下来了，但是没有看见它们的踪迹。脚下的岩浆越来越暴躁，时刻都有喷发的迹象。自己现在没有办法移动，只能在这块浮着的石头上喘气。唐小棠意识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火山口的坍塌还在继续，不时的有落石掉下来掀起一阵阵的浆花。唐小棠只能蜷着身子抱着脑袋尽可能的用身体外侧去抵御。
　　过了一会儿，周围终于变得安静下来，唐小棠抬起头想要观察周围的情况。就在这时，岩浆里突然溅起一朵超大的浆花，浆花直接溅射到他的右眼里。
　　“啊！”
　　唐小棠捂着眼睛发出惨叫，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疼。普通伤口的疼痛像是有人在撕裂你的肉，而这种痛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撕咬你的神经一样。
　　唐小棠捂着眼睛，他能感觉到有股液体从自己的指间里流下来。他颤抖的把手拿开，发现掌心里是一坨白色的液体，里面混着一丝黑色的东西。
　　唐小棠认出来了，那是他的眼珠。
　　“啊！”
　　唐小棠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这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他连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还好，都在。
　　他抬起头，看见电视里还在继续报道有关陨石坠落的消息。他又看向窗外，发现已经是晚上了，无数写字楼里的灯光和过往的车辆照亮了帝都的夜景。
　　唐小棠深吸了口气，发现床单和被子已经被自己的一身冷汗弄湿透了，病号服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想起来医生的告诫，现在还不能下床，但他现在确实很想洗个澡。
　　卫生间里供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唐小棠站在淋雨下贪婪的任由热水浇灌。他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那个梦，还有陨石落下时那部分消失的记忆。直觉告诉唐小棠，这里面有问题，他必须回去看一看。
　　从卫生间出来后，唐小棠简单的收拾了下，就悄悄摸摸的跑出医院。这家医院是离爆炸地最近的一所医院，所以唐小棠很快就到了那个十字路口。
　　政府连夜修好了被陨石破坏的道路，交通也已经恢复正常，地面上那些伤者的血迹也被处理干净，唐小棠不禁对政府处理事态的速度表示钦佩。
　　唐小棠停在了一片废墟前，看着散落一地的木炭，还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当初装修的时候唐小棠就决定一定要装的别具一格，要和这种现代腐朽气息相反。然而现在烧的什么都没了。
　　唐小棠在废墟里找到了面馆的门匾，被烧的只剩下一角，隐约能看到是一个馆字。
　　唐小棠叹了口气，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轻轻的吐了个圈。烟雾在空气里慢慢散去，唐小棠仿佛从里面看到了他的生活也同样慢慢散去。
　　“伤势还没恢复就从医院里跑出来，你也是个敬业的买卖人。”
　　耳边突然传来人声，唐小棠扭过头看去，发现在十字路口处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年轻人，戴着银丝边框的眼镜，看上去很斯文。
　　“你是？”
　　“这是我们白家的少爷。”年轻人没有回答，接话的是他旁边的一个老者，虽然年级很大，但看上去身子骨十分硬朗。
　　“哦，那个八神武之一的白家？”唐小棠又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掐掉，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欢迎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唐小棠指着身后的一片废墟，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儿什么都没了。要不你们随便找个没烧干净的木头坐一坐？”
　　穿西服的年轻人笑了笑，上前一步说道，“我叫白起，是白家的人。听说昨天这里有陨石坠落，所以想过来看看。”
　　“随便看吧，都烧光了。”唐小棠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自顾自的坐下，“我这几年算是白干了，重新装修又要花不少钱，你说讨个生活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如果不嫌弃的话，这笔费用可以由我们来出。”白起说道。
　　“别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还是靠自己吧。”唐小棠拒绝道，“我这人没什么信仰，过一天是一天，估计不适合加入你们。”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让你加入我们的意思。”白起摆了摆手，“我们只是想知道昨天这里发生的事情。”
　　唐小棠指着自己脑门上的纱布说道，“白少爷，我的脑袋现在很痛，而且陪了我这么多年的店说没了就没了。不好意思，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和您聊其他的事情，要不您去问问别人？”
　　“没有别人了，所以我们只能来问你。”
　　“什么意思？”唐小棠有点疑惑，“陨石落下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目击者吗？”
　　“都死了。”白起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框，“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你是唯一一个在爆炸中心活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