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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落凡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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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神?何为仙?
  千重云雾,暮霭白白,祥云翻滚浮荡,穿云,拨开白色屏障,入眼,四暮金光灿烂,上空有彩云万道,霞瑞万千垂苏流风。
  四野是龙腾翻舞,一对黄澄澄的龙睛若火流金,转首威严显,半截龙身隐匿,金鳞龙尾绵延巧露,搅荡云层混沌。
  极尽远处,有一点火光乍现,双翅一展,便是流火飞羽,条条红橙羽尾飘逸琉璃,一声清亮的凤鸣,穿透重重云雾。
  破散,迷茫全都破散。
  一幢幢雕梁画栋,金碧玉煌之色的古建筑,接连一片。琉璃玉瓦,倒映彩霞万千。白玉石柱圆润,金墙青廊相勾,玉角青兽,对天昂啸。
  有阵阵仙乐涤荡传出,有丝丝云雾轻舞晃荡,有洪洪钟响循环往复。
  一座浩大威严,似石像玉非金非土的巨门,立在茫茫白腾腾的云雾之上,成片宫殿之前,以三开之势,拱卫着身后仙宫,上书三个宝蓝色的大字——南天门。
  今儿这天宫应是有大喜事,宫中仙乐响,仙女舞动,处处琉璃宝光大殿之中,皆是一派的逍遥欢乐气象。
  然,几处欢乐,几处愁。
  天宫群之外,有一条浩浩汤汤,银色翻滚的天河拱卫,大浪叠起中有十万众的天兵天将,以前呼后拥之势,呼和一人而出。
  此人立在天河的浪尖儿之上,身披黑衣玄冠金甲,手持上宝沁金钯,钯身妆六曜排五星,体按四时依八节。短长上下定乾坤,左右阴阳分日月,端的是神威凛凛。
  一张颇为英俊刚毅的面庞上双目炯炯如炬,赫赫生威,眼帘之上,横生两道粗眉,斜挑向上,开口轻声语:“尔等继续巡查周天,本帅去去那边。”
  语罢,右手一摆,一个腾空便到了天河外,身后十万众天兵跟着分三路去往他处。
  中军独出一人,银甲小将,面若冠玉,略有些俊美,跟在元帅身后离了天河。
  到了那天河边,元帅将手中的上宝沁金钯往细沙中一插,双腿一蹬,置于天河水中,叹息一声,向后仰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望着上方的彩霞万千,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威严姿态。
  “不知元帅以何事烦忧?”银甲小将落在元帅身侧,开口询问道。
  “何事?”元帅右边嘴角一咧,双目一瞪,声音隐怒,偏头看着小将,“吴刚,你随我在这天河多年,可知本帅我是何来历?”
  “可不是有功,升迁上来?”吴刚小心翼翼的说着。
  “升迁?真是荒谬啊。”元帅的声音更大了些,弹身而起,双手握拳负于身后,斜视着远方天宫,“本帅天蓬,乃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下,四圣之首的天蓬元帅。”
  唤作吴刚的银甲小将面露惊容。
  天蓬未加理会,继续说道:“兼雷部诸神之首,诸如天罡元帅,混元一气都统大将,四目老翁雷霆杀伐大将,九天杀童等三十六将,五丁都司、七政八灵、直月将军、十二支直符,哪个不归我统帅。”
  “我统下诸神将,哪个又不比这小小的掌管天河十万水军的位置,他昊天玉皇调本帅来此,便是居那上九天都有余。”
  这一连的名头,震的吴刚头晕眼花,心下暗想,难怪眼前人神力无边,法力浩荡。按下心头震惊,开口说道:“那,元帅怎的落到如今这......”
  吴刚语未说完,意已明确。
  闻言天蓬却是沉默了,嘴唇轻轻的抿着,双目沉沉看着远处的天宫,并未回答吴刚的问题。
  倒不是他不明了其中的缘由,反而是太明白了,不好与他人说罢了。
  许多年以前,这天上可没有什么昊天玉皇大帝,统御万灵的唯紫薇大帝一人尔。
  一切从昊天玉皇大帝出现之后就变了,紫薇大帝退出仙宫三十六天,去了中天。
  如此还没有结束,那位玉皇为了剪除紫薇大帝的羽翼,可是用上了各种各样的手段,他天蓬便是这‘羽翼’中的一位。
  被调来这天河掌管水军,也不过是那么多事儿中的一件而已。话中说的好听,掌管天河十万,直言也不过是个给他玉皇看门的‘犬’。
  他堂堂四圣雷部诸神之首,心中不忿可想而知。
  时间好似过去了许久,吴刚还愣在那儿等着一个答案。
  天蓬双目看着远处仙云缥缈,祥瑞升腾的仙宫,听着耳边这隐隐的仙乐,再次开口了:“今儿这仙宫大会,华章奏表大帝的功业德行,可是连镇守南天门的将士都去了吧?”
  等了许久,等的却是这样一不知从何说起的一句话,吴刚不明所以,也依旧点头说道:“是的。”
  “好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去巡查吧。”天蓬挥了挥手,让吴刚退下了。
  吴刚领命一头雾水的离开了,他吴刚可是正统的昊天玉皇麾下的神祗,在这天河水军中,本就是来监视那天蓬的,怎能不知他天蓬的来历。
  可迄今没能找到天蓬的把柄,可一举剔其神骨,打落凡尘的把柄。若是功成,这天河元帅,可就换他来当当了,那天蓬看之不上,认为是辱没,他吴刚可是欣然愿意的。
  “啊,是了。”已经走出了数十里的距离,吴刚突然一拍自己的手掌,作恍然大悟状,嘴上喃喃自语道:“他这是有怨,心头有怨啊,哈哈,这仙宫大会连镇守南天门的诸将都得邀,他这位好说歹说也是个天河元帅的神官,反而在继续巡逻天河。”
  “有怨,有怨就好啊,哈哈,凭他今日几句,可知其积怨已深,只需再添上一把火了。”吴刚像是得了那长生果一般大笑几声,摇头晃脑的继续说着:“可得去广寒宫里走上一遭。”
  原处,天河边,那一杆上宝沁金钯仍旧笔直的立在恒河细沙中,边上便是天蓬元帅孤身一人看着远处仙宫,身后的天河还在翻滚向前,仿若他这便是繁华尽处的落寞。
  透了,天蓬的眼神中表明他看透了,浑然觉得待在这天上没有半点意思。眼神飘忽看到了右上方那一处霄寒的宫殿,嘴角露出一抹柔情,“仅有的半点情味儿,却是这寒冷的月宫啊。”喃喃低语。
  探手入怀,从自己的金甲中掏出一方水蓝色的手帕,低头柔和的看着,右手紧了紧,是为攥紧这天宫中唯一的一点情味,一丝情愫。
  接着原地缓缓的坐了下来,不再看着那热闹非凡的仙宫,而是痴痴的望着那月宫。
  夜,月宫广寒发出了清冷的光辉,逐渐蔓延遮蔽了霞瑞,四野的龙腾彻底隐匿在了云海。也不知是否是思念起了作用,天蓬痴痴的眼神中,看见广寒宫中袅袅婷婷的飞出一人。
  笔直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纤细的身子,一身淡蓝色的水裙,面容姣好,轻柔的落在了天蓬的身前。
  “广寒玉兔见过元帅。”月宫飞出的仙女巧笑嫣然,盈盈一拜。
  “啊,可是你家仙子有什么话托玉兔姑娘你转达。”天蓬稍显激动的站了起来。
  玉兔眼神一瞟,看着仍旧被天蓬握在手中的手帕,掩唇轻笑一下:“元帅料事如神,我家仙子确有话说。”
  顺着玉兔的眼神,天蓬有些的尴尬的憨笑一下,将手帕重新揣进了怀里,“不知嫦娥她...说了什么?”
  “仙子知今日仙宫大会,元帅仍在天河职守,恐是无趣,邀您去广寒宫叙叙。”玉兔不再轻笑,正色起来说道,“元帅若是妥当了,这就随小神去吧。”
  “妥当,自然妥当。”天蓬开心的一口应下,说着一提身侧的金钯。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广寒宫飞去。
  广寒宫天蓬还是来过数次了,不过每次都是匆匆一晤,借着些有的没的的天庭事物,说着话。
  一路上也没心思多看月宫的景致,跟在玉兔身后,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嫦娥的寝宫外,到了这儿,玉兔悄然退去。
  随着白玉般的长门被轻轻扣响,屋内响起一声清冷却悦耳的声:“进来。”
  当天蓬推门走进之后,也发现了些许的奇怪,心下暗想:这莫不是仙子的居室吧。
  “元帅稍坐。”声音从侧面的一架床上传出,床被轻纱所罩,朦朦胧胧,嫦娥仙子的身子若隐若现,声音有些慵懒。
  天蓬正襟危坐,将上宝泌金钯收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身如海般深蓝色宫裙的嫦娥仙子,从轻纱后露出了真容,清雅脱俗的面庞,虽不是第一次见,天蓬仍旧是有些痴了,“仙子还是那般美丽。”
  嫦娥粉嫩的嘴角轻轻一含,似笑,这一笑令的天蓬瞬时觉得心头的不忿都烟消云散。
  “元帅近来可好?”
  “本来不太好,看见仙子就好多了。”虽是嫦娥的寝宫,天蓬却没有丝毫的拘束,他向来如此。
  “这广寒深宫冷寂,嫦娥又何尝不是看见元帅,心里开心许多。”不同于往常,今日嫦娥竟然难得的对天蓬的话做出了回应。
  不过是三言两语,这许久以来的感情,天蓬便再也掩饰不住,双手向前,身子忍不住前倾,还未开口,嫦娥便从床榻上起身,走向了天蓬身前,身子轻俯,一只白皙的纤纤玉手轻轻的搭在了天蓬肩上,似猫。低头,美目脉脉含情的看着天蓬:“元帅可愿将嫦娥带离这孤寂的月宫。”
  “愿意。”两字脱口而出。
  如此情意得到回应,天蓬丝毫不作他想便做出了回答。
  哒——,一声轻响,寝宫的门轻轻合上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嫦娥引着天蓬来到了床榻之上,今晚的月色有些迷蒙与暧昧。
  轻纱再次落下。
  一件件的蓝衣,繁琐华美的宫裙从天蓬的手中剥离,他看到了宫裙下若凝脂般的肌肤,天蓬认为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直到......那一句:“天河元帅强闯广寒宫,对嫦娥仙子意欲不轨了。”声音刺破了这不同寻常的夜,这话不是出自现在躺在床榻上的嫦娥之口,而是玉兔的声音。
  天蓬清晰的看到了嫦娥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漠的笑容,笑是假笑,冷漠的是眼神。
  华美的宫裙一瞬间重新穿在了身上,嫦娥走出了寝宫,重新变回了那高高在上的仙子。天蓬傻了愣了,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在床榻上一动未动。
  突然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凭空浮现,将整座广寒宫包围了起来,中心便是天蓬所在的嫦娥寝宫。
  “天蓬!还不出来束手就擒。”一声威武的高呵在空中响起。
  一丝苦笑在天蓬的嘴角浮现,天蓬闭上了双目。
  当其再次睁开时,双目有精光四射,嘴里发出一声怒吼,此声穿破广寒,震透云霄,直达三十三天外。
  怒吼声还未歇,一道金光炸裂了寝宫的屋顶,震荡之力掀飞了周遭一众天兵,金光破碎,在半空中逐渐消散。
  一披黑衣玄冠金甲,右手持上宝沁金钯的英武大汉,立在空中,眉眼含煞,双目四射扫视一圈,赫然发现那站在众天兵之首的乃是吴刚。
  到的如今,天蓬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
  一切不过都是那玉皇的算计,想要将他这位紫薇大帝下的四圣之首,彻底铲除的算计啊。
  为何,为何那玉帝老儿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甲衣里的水蓝色手帕还留有余温,心里隐隐作痛,所有的苦涩都往心深处掩埋。
  “你们真是煞费苦心了。”天蓬平静的看着前方,看着吴刚与那位高高在上的月宫仙子。
  “少废话,天蓬你仗着自己的神力胆大妄为,竟敢意图对嫦娥仙子不轨,如今已触犯天条,束手就擒还有一线希望。”吴刚大义凛然的风貌之下难掩他那小人得志的心态。
  “想抓本帅,那便来吧,将这天庭搅你个地覆天翻!!!”天蓬一声怒吼,掌中这一金钯横空向上抛飞,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变大,最终如同一杆奇形的天柱一般横亘在半空,骇的一众天兵面色大变。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天蓬右手一引,金钯笔直向着下方的月宫撞去,本当这月宫是天庭唯一一处温暖之地,想不到此处是如此冰寒,真不愧它‘广寒’二字。
  众天兵阻拦不及,眼睁睁的看着,琼霄玉树密布,晶晶碧石般的广寒宫在那巨大无比的金钯下破碎......
  破碎,在金钯下四散分裂的广寒宫蓝色晶体碎片,倒成了今夜最美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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