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场酒局

　　仰坐在地上的武钺怔怔的呆在那里，仿佛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扭头望向身后的几人，也都一幅愕然的样子，很明显，他们也都看到刚才那双诡异的红色眼睛了。
　　“贺伯伯，刚才的那股力气，是我发出来的吗？”金露望着自己细嫩的小手，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刚才是如何发出了那股轰然的气场，又是如何掰赢了身壮如牛的武钺。
　　“没错，这就是我要给你们展示的那个更厉害的东西。”
　　金露还在不明所以的翻动着自己的手掌，试图从中找出刚才那一幕的秘密，看是不是贺友星给自己暗藏了什么机关，可无论如何，都没发现手上有任何异常。武钺从地上爬起来，扑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重新回到石桌上，怔怔的盯着贺友星说道：
　　“贺先生，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手腕力量大，不可能输给金露。”
　　“哎，你这个武钺木头，输给我怎么了。输给我不是很正常嘛”金露涨红着脸，虽然心里和武钺一样不解，但嘴上一定不能输。
　　武钺倒是不跟金露纠缠，继续向贺友星发问：“还有，刚才那个赤红色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贺友星倒是很开心，“你刚才看到了？你们几个看到了么？”
　　听到这个，雷江源、姬棂羽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也默默的点了下头。
　　“哈哈，那就没错了，刚才你们看到的眼睛，就是金露血液里隐藏的另外一股力量，也就是老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九个阴阳灵媒之一”，这是你们的祖先用生命封印的力量，是从出生开始，就流淌在你们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先祖的力量？那双像怪兽一般赤红色的眼睛吗？
　　没错，这双眼睛，便是金露身体中潜藏的阴阳灵媒，一般寻常之人是无法看到的，你能在一瞬间与之对视，就足以说明我们对你们身份的判断了。
　　“可我并没有发出这样的力量啊？”武钺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也没按照我的指示来调整身体的节奏啊，金露仔细按照步骤才诱导出的那种力量，你只靠蛮力怎么会使用呢？”
　　“其实您是在骗我们，我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罢了。”武钺还是不太相信，仍然对刚才输给金露有些不服气。
　　“我帮金露引导出力量的时候她背后显露的眼睛，就是灵媒本体，只有潜在的神将和熟练掌握阴阳力量的人才能看到，你们这些瓜娃子，要不是祖上关照，刚才就应该直接被击晕了，哈哈。”贺友星边笑边说道，时间不觉已经来到了傍晚。
　　就在这时，萨埵那的独自咕噜的响了一声，原来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了。郑天林也从内屋走到院子，跟何友星提议说今天晚上去小食堂吃饭，何友星立马兴奋起来。其他人不知所以，小金露便向他们解释：小食堂是在东四附近的一个私家菜，老板跟郑先生关系密切，做的菜好吃极了，众人听到有好吃的，也忘记了刚才的人仰马翻，笑了起来，原来三圣者在吃上也像个小孩子。
　　说道这小食堂，其实全名叫“潘氏私房菜”，老板兼大厨的老潘94年跟随工友来到北京，专门揽一些装修的活，因为手艺好，价格公道，逐渐成了东四附近有名的装修师傅。97年后海的院子装修时，郑天林经人介绍，雇了老潘来做工，中午吃饭老潘自己亲自下厨给工友们做了一顿，恰好郑天林没吃饭，跟着伙计们一起吃了一顿，结果这一吃把郑天林几十年的馋虫勾了出来，那吃的叫一个狼吞虎咽。第二天老潘再做饭的时候，郑天林特意把邵言之和何友星喊来品尝，两人吃完也是赞不绝口。院子整修完毕，郑天林找到老潘，说自己在东四有另外一个院子，问老潘想不想开个菜馆，院子可以免费使用，就是最里边内院给他们哥仨留出来不对外开放，随时来吃有口热的就行。老潘一核算这比干装修来的轻松，就爽快的答应了，后来把自己在广西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喊来打下手，大儿子帮忙颠勺炒菜，俩女儿洗菜端盘，这“潘氏私房菜”就红红火火的干了起来，里边的小内院，也就成了郑天林三人偶尔聚会访友的秘密据点。
　　三圣者带着九个年轻人来到“潘氏私房菜”门口，刚一进门，正在收拾桌子的小女儿就认出他来了，忙大声喊道：“老豆，郑叔叔他们来了！”，老潘忙从内厨探出身来，“老郑你来啦！呀老贺老邵也在！这次带了这么多娃娃想吃什么哈？”
　　老郑迎上去，说话仿佛都流着口水：“老潘，要茄子、鸡块，再给来个“理珍涮鱼片”就好啦！又麻烦你们啦”
　　“瞧你说的，咱们就不说麻烦不麻烦了，快进去吧”老潘热情的把大家引入内院一边扯着嗓子朝里面喊：“妹瘦，赶快收拾下内院给郑先生他们洽饭”
　　说着从厨房走出来一个长相俊俏，端着盘子的姑娘，“郑伯伯、邵伯伯、贺伯伯，你们来啦~新鲜的理珍鱼中午刚刚到，要不要给你们做几条呀？”
　　“几天没见，妹瘦又漂亮了呀，挑几条肥的做《一鱼多吃》哈，郑伯伯最喜欢吃你做的鱼片了，你哥哥呢？给，这是上次他托我找人买的游戏卡带。”
　　听到游戏卡带，厨房里匆匆跑出来一个拿着大勺笑容满面的小伙子，从小姑娘手中拿过卡带，然后转头就往厨房跑了，一边跑一边说：“谢谢郑叔叔，一会去给您敬酒哈”
　　这其乐融融的场面邵言之和何友星和小金露倒是见的多了，新来的这几个年轻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他们没想到看着严肃的几个大叔，和别人相处起来竟如此随和。
　　就这样众人在郑先生的带领下陆续进到内院，说道这内院虽然和厨房就相隔一个过道，拐进来后仿佛是另外一个洞天，特别是靠墙一株荔枝树，硕果累累，真看上去真让人口水直流。
　　见惯南方果类的姬棂羽先用惊叹的语气说道：“这是荔枝树吗？北方也能种吗？”然后扭头朝向郑先生：“我能摘个尝下吗？”
　　“哈哈，这当然是荔枝树啊，只不过是我特别培育的品种，才能在这四季分明的北方开花结果，快尝尝吧，还有你们几个北方的娃娃，这么新鲜的荔枝没见过吧？大家都去摘点尝尝鲜。”
　　说着八九个人一哄而上，都在齐头的地方摘了几颗。这荔枝断口的地方已经开始往外流汁了，小金露也是广西来的，小时候流浪的时候没少吃荔枝，她教着其他人双手往中间一挤，薄皮随即裂开，白嫩剔透的果肉就露出来了。武钺、萨埵那从小生活在北方，绝没吃过这么鲜美的荔枝，入口滑嫩的感觉着实让他们惊叹，一旁的雷江源忍不住说道：“怪不得白居易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原来刚刚摘下的新鲜荔枝如此可口。
　　众人一边惊叹一边美滋滋的吃着，要不是邵先生喊他们就坐，估计几个人要把整棵树的荔枝都要吃光。来到座位上，众人还在回味刚才荔枝的美味，菜品已经开始陆续上桌了。旁边的竹林一阵窸窣，微风阵阵，让夏日的晚上少了一丝暑气，多了一阵清凉。贺先生喊大家不要拘束，以后吃饭要像一家人那样随意，说着和郑天林、邵言之三个人先下筷子了，从他们快速夹菜，一声不言的样子看确实没把这几个毛头小子当外人，看他们吃的甚欢的样子，仿佛一会不吃菜就没了似的。
　　随后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动筷了，刚刚吃完新鲜的荔枝，嘴里还留有一丝清香，这筷子夹着诱人的菜往嘴里放的时候，更让味蕾分外活跃。多汁的肉末茄子，糯软的鸡丁豆腐，晶莹的蜜汁红烧肉等等，老潘做的菜品风味兼容南北，咸甜适中，众人夹了一口就完全停不下来，十几双筷子来回翻动，场面好不热烈。
　　刚吃了十分钟不到，邵言之筷子上还夹着红烧肉，嘴上突然喊了出来：“哎呀，好久没吃，太投入了，咱仨忘了一件事！”
　　“喝酒！”郑天林和何友星异口同声的叫出来：“哎呀，这段时间太忙，太久没来这了，走走走，咱哥仨去找老潘喝酒去”。说罢三人拿着碗筷，也不顾对面呆住的八九个人，自顾自的去后厨了。
　　“哼，每次都是这样，他们跟潘伯伯喝酒，把我一个人撇在这，只有等客人走了我才能跟潘家哥哥姐姐玩儿会。”
　　“这回好了，以后有我们陪你玩儿了”姬棂羽摸着气鼓鼓的小金露的脑袋，一边说道。
　　“还有我们”方晓在一旁应和，待在这里几日，方晓被一件一件的“魔术”惊得说不出话，差点忘记自己以前如何找各种机会调戏小姑娘，逞口舌之能了，小金露这一撒娇，一下顺带让方晓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方晓讪讪的笑着：“以后我陪你玩儿，还有其他几个漂亮的姐姐一起陪你玩儿好不好”
　　众人一看方晓没了拘束，自然也都放松了下来，夹菜的速度慢下来，说的话也多了。
　　“你这色眯眯的样子，以后还是自己玩儿吧”炎回雨心直口快。
　　“就是就是”萝薇是炎回雨的跟班，想都没想，萝薇也跟着补刀了。
　　萨埵那、武钺等人没有开口，看着方晓吃了一顿瘪，在一旁嘿嘿直笑。
　　方晓被怼自然不快，刚要回击过去，刚刚叫“妹瘦”的姑娘掕着一个坛子进来了。“郑伯伯说是你们第一次聚会，大家也要喝点酒，喝了酒才算是一伙人。”说完，她把坛子一放，又去忙去了。
　　炎回雨倒是第一个抬起坛子倒了一杯，出身青海的她小时候就常喝青稞奶酒，自然不怵，武钺、萨埵那出身北方，喝酒不在话下，便也自倒了一杯；雷江源和腾风一个在官场一个在商场都打拼几年，这种场面也应付的过来，各自倒下一杯。方晓从小倒是酒场见了不少，仗着父亲的财势，一直有人替喝，这次没人在身边要自己喝了，可真有些发憷。
　　正在踌躇间，对面的小金露开口了：
　　“这酒我喝过，可好喝了，不过我年纪还小，只能饮一杯，哥哥姐姐们多喝哈。小羽姐姐，你也尝尝”。说完也把酒坛转过去给自己和旁边的姬棂羽各倒了一杯。
　　炎回雨身边的萝薇平日一身森系少女打扮，一看就滴酒不沾，现在还没倒的就只剩下方晓了。
　　方晓还在踌躇，这酒到底能不能喝。毕竟平日里见到酒场上失态的人太多，万一自己喝醉了，岂不是很丢份？转念一想，对面那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姑娘都能喝，自己要是再不喝点意思一下，怕是会被其他人瞧不起。于是决定和金露一样，喝一杯。
　　喝酒的时候不怕不能喝，就怕不能喝还装能喝。
　　方晓站起身来，昂着头，像个雄鸡。手往前一抻，开始演讲起来：“我方晓从小跟老爸征战商场，酒局不下千场，还没有醉过，小金露既然盛情邀请，我也偿一杯试试。”
　　这“试试”二字，出卖了方晓。腾风和雷江源听出了经验不足，武钺和萨埵那听出了胆怯。本该大家第一次聚餐喝酒要稍微礼让一番，方晓方才一系列言语动作，就像个志大才疏的指挥官，随手下一个命令，就把自己老底暴露了。不光如此，也惹得他人不悦，几个男孩虽然经历不同，却也血气方刚，他们有意无意对了一下眼神——方晓要遭“难”了。
　　雷江源示意武钺、萨埵那和腾风，三人嗅一下酒杯，气味清新馥郁果然是好酒，然后抬头四人眼神再次一对，都微微向雷江源点了下头，雷江源心里便有了底，这几个老弟都能喝点。于是便起身，端起自己年龄最长的架子，开始带酒。
　　“几位弟弟妹妹，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虽然境遇不同，身份各异，但从今天开始，我们便要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我还要多多仰仗大家的照顾。在这里边我年龄最长，经历也算多，郑先生他们既然让我们放开了喝这个好酒，那我作为不称职的哥哥，就帮大家带一下。这第一个酒，算是相识酒，希望以后大家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在这一年的时间有一个愉快的经历。我先干了，女生随意”
　　言毕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武钺、腾风、萨埵那知其深意，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下最后一句“女生随意”，也一饮而尽了。
　　姬棂羽是聪颖之人，一眼便看穿这几个男孩子的目的，想到方晓如此不羁，便想给他个教训，也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了。炎回雨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这个青海湖畔出生的女孩，带着一股子西北的豪劲儿，二话不说也干了起来。小金露喝过这酒，知道自己不胜酒力，端起来抿了一口，萝薇举起水杯跟着意思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向了拿着酒杯还在踌躇的方晓。
　　这就有些尴尬了，方晓本来计划着这第一杯慢慢磨几口，充充面子就算了，不曾想到这桌上各个都如此“上头”，刚刚又吹完牛，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推诿，只好在众人的注视下也学着样子，一口仰尽了，这陈年老酒初尝清甜柔滑，由口入喉像白嫩的豆腐滋溜一下，由喉入胃却又开始散发馥郁浓厚的酒力，一股热气在食道晕散开来。
　　“咳咳咳咳”装着喝酒喝了无数次，这第一次喝真酒可把方晓给呛了个够呛，虽然只是一个二钱大小的杯子，也让方晓有些招架不及，辣的咳嗽起来。姬棂羽、炎回雨等人在一旁讪讪而笑。雷江源和萨埵那几人毕竟在酒场上应酬的多了，一眼就看出方晓肯定刚喝酒没多久。笑过之后大家倒是也没再继续劝方晓了。大家又就坐，吃起这“老潘私房菜”的美食来。这围着一桌子九个年轻人来自天南海北，没想到都对这菜品赞不绝口，方晓、腾风算是家境优渥吃了不少美食，也止不住筷子。
　　这时刚才在厨房做菜的潘家大哥，端了一个大锅上来，喊着众人让一下位子，将大锅放在了桌子中央。热情的跟大家介绍起来：这是我家独一份的一鱼四吃，生吃溜汁，涮肉蘸酱，这是郑叔叔他们最喜欢的一道菜了，大家尝尝哈。完便转身走了，刚出两步，又扭身说道：沾着刚才端来的老酒别有风味，大家能喝酒的可以试试哈。这才风风火火的又往厨房走了。
　　刚喝那二钱一杯的酒的样子有些丢份，想到吃鱼沾酒又不会沾多，方晓便想趁此找回点场子，便主动招呼大家沾着酒来尝尝这鱼片涮肉。没想到这第一口，这清水鱼片沾酒着实就把方晓给迷住了，跟着父亲，什么河鱼海鱼都吃了个遍，但这口吃的方晓还是啧啧称赞，入口滑嫩，咀嚼筋道，鱼肉清香，酒味醇厚，百般滋味从口中传来，方晓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吃到的，妈妈在家做的那种熟悉又温暖的家常的味道，食在口暖在心，一下方晓仿佛有些禁不住，差点哭了出来，一想到这桌上还有其他人，方晓故作镇定，忙劝大家多吃这道美味。
　　大家一看方晓吃的滋滋有味，也你一块我一块的夹起来，须臾之间，都对这菜品赞赏不已，不觉大家又把一杯酒沾着鱼肉下了肚。刚才那口酒众人本就是有意要为难方晓，看方晓喝完呛的样子，大家多少有些愧疚，看方晓如此喜欢这道鱼片涮肉，就多多让给了他吃。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方晓为吃鱼，已经伴下了四杯老酒了。
　　雷江源、萨埵那、武钺、腾风几个酒量还不错，又赶上这老酒醇香，便自顾自的推杯换盏起来。喝着喝着，就听到酒桌上传来嘤嘤的哭声，原来是金露有些喝醉了。
　　身边的姬棂羽正要问金露要不要喝点绿豆汤醒一下，金露嘴角下撇，撅着高高的嘴唇，直接搂着姬棂羽的腰一下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哭腔里断断续续的说道：棂羽姐姐，我想妈妈，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