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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这个男孩来自对面 / 第04章 恐怖故事

第04章 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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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班,黄萌先把地拖了,然后开始擦镜子。
  上午十点左右,刘福金提着一个皮包走了进来。黄萌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他走到黄萌身边,拿起一面擦过的镜子,仔细看了起来。
  “擦得还算干净,”他眯着眼睛,时而从正面看,时而斜着看,时而靠近眼睛,时而放远了看,然后说,“但还不算完美。”
  黄萌觉得很奇怪。他认为只要把镜子擦干净就行了,干净就是完美。
  刘福金轻轻地把镜子放回去,问他:“你知道什么叫完美吗?”
  “完美?”黄萌想了想说,“就是,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刘福金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仿佛一个寻找灵感的诗人在冥想。
  “完美,”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就是不能有任何瑕疵。”
  黄萌愣住了,他还是不理解。
  “什么叫瑕疵?”刘福金像是在自问自答,“单纯地擦干净了就是没有瑕疵吗?不是。擦镜子,最重要的是要用心。每擦一面镜子的时候,你都要把这面镜子当成你的灵魂一部分,就像擦拭自己的灵魂一样地对待镜子。不光要擦掉上面的灰尘,让镜面焕然一新,而且还要让整面镜子显示出原本就符合它的气质。你知道什么叫气质吗?就是你一看这面镜子,心里就有这样一种感觉:‘嗯,对,这就是这面镜子该有的样子!它非常特别,简直独一无二,和别的镜子就是不一样!’你理解我说的意思吗?”
  黄萌听得云里雾里的,实在不懂刘福金在表达什么。或许是刘福金说得太抽象,太哲学化了,黄萌无法深刻地领悟到那一层含义。但是在老板面前,他又不好意思说没听懂,于是就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刘福金满意地说:“嗯,很好,继续擦吧。记住,灵魂,气质,独一无二!”然后他走开了。
  黄萌看着刘福金的背影,然后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擦个镜子都有这么高深的哲学,这也太假了吧?”
  这时,他注意到站在收银台的柳茹正冲着他笑,估计她刚才也听到了。他就一脸苦瓜相地冲着柳茹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
  柳茹用手指了指坐在前面的会客处喝茶的刘福金,轻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黄萌还以为柳茹指的是刘福金这个人有多么恐怖,谁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刘福金喝完茶,对柳茹说:“小柳,去拿工具来。”
  柳茹就马上去拿清洁工具了。
  “黄萌,你先停一下,跟我来。”
  黄萌不知道刘福金叫他干什么,就放下镜子,疑惑地跟着走了过去。
  刘福金先到卫生间里仔细地洗了手,擦干,然后走出来。
  “来,站到这里来。”刘福金让黄萌站在“念琴”的一边,“你先好好看一眼这面镜子,告诉我你是什么感受?”
  黄萌就开始观察镜子,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既然店长要他说出感受,他就得想出一点什么来。于是一边把脑袋凑近了看,一边思考着该说些什么。他一边看,一边把手掌贴在裤子上,用食指敲着裤子。
  他发现镜面上有一些灰尘,于是说:“店长,这面镜子上有点灰。”
  “嗯,”刘福金说,“当你看到灰之后,你对这面镜子是什么印象?”
  黄萌不假思索地说:“镜子脏了。”
  “嗯,脏了。”刘福金说,“也就是说,这样一面尊贵高雅的镜子,上面竟然有灰,你是不是觉得这根本不符合这面镜子原来的气质?或者说,你根本看不出这面镜子原有的气质?”
  黄萌觉得自己的欣赏水平还远远没有达到一眼能看出一面镜子的气质的程度,他只知道:镜子上面有灰,把灰擦掉不就行了?但他不敢胡乱发表意见,也不敢否认刘福金的说法,于是就用点头糊弄过去了。
  “好,现在这面镜子已经给你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了。接下来,你看我是怎么擦这面镜子的,等我擦完以后,你再看看,说说又有什么印象。”
  黄萌觉得刘福金这样做实在有点太做作了,连他都觉得有点尴尬,刘福金却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柳茹很快就把擦拭“念琴”的专用工具拿了过来,还搬来一个木制的三级小台阶。然后她来到黄萌身边,端正地站着。
  黄萌对柳茹做了一个很难堪的表情,本指望柳茹也会表示同感,但是柳茹却非常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认真观看刘福金擦镜子。黄萌自感没趣,只好站直了,看着刘福金。
  只见刘福金面对“念琴”站立,先用手把偏向一边的鸭舌帽扶正,然后抬头,挺胸,双手贴裤缝,双脚并拢,然后弯下腰,非常严肃地对着“念琴”鞠了一躬。
  黄萌见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刘福金的举动非常荒谬,擦个镜子,用得着这么庄严吗?还对镜子鞠躬,这未免有点过分了。黄萌由此判断刘福金这个人的脑子可能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刘福金戴上了皮手套,拿起一根顶端带有清洁擦头的金属伸缩杆,在旁边装有清洁剂的塑料小桶里面蘸了蘸,然后登上了那个小台阶,开始擦起镜子来。
  黄萌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无聊,这不就是简单地擦镜子吗?有什么特别的啊?他觉得刘福金太郑重其事了。
  刘福金缓慢地、仔细地擦着镜子的每一处。擦了一遍之后,他换一个新的擦头,又继续擦,这样重复擦了五次,然后用一张新的拭镜布做收尾工作。擦完镜面,他又开始擦镜子的边框,仍然非常仔细地擦了五次。整个过程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黄萌发现放在一边的擦头已经有九个了,不禁觉得这种擦镜子的方法实在太浪费了。
  刘福金擦完“念琴”的底座后,终于收了工,整个过程几乎用了一个小时。黄萌一直站着,觉得腿都酸了,见刘福金把工具放下,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刘福金开始从各个方位观察镜子,一会儿闭上一只眼睛,一会儿蹲下身,他在做最后的检查。他突然停下来,用眼睛盯着镜子底部的一个地方,那样子活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灰熊,潜伏在草丛里,准备扑向猎物一样。
  刘福金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起一小块拭镜布,走过去蹲下,把拭镜布包在一根手指头上,轻轻地拂了一下镜面,这才满意地站了起来。
  他说:“小柳,把工具收了。”
  柳茹默默地把工具收起来,搬走了。
  刘福金对黄萌说:“黄萌,你站到中间来。”
  黄萌走到镜子的正前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刘福金。
  刘福金望着镜子,说:“现在,你再好好看看这面镜子。”
  黄萌看着镜子。第一眼看的时候,觉得与没擦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看了半分钟之后,又开始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了,但还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同;再继续观察下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镜子与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同了。这种不同不能单纯的用“变干净了”来形容,总之就是觉得焕然一新,任何一处都像是理想中的镜子应有的样子。整面镜子更像是崭新的一样,给人一种干净到心里的感觉,或者说,看了以后,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得一尘不染了一样。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和感动。黄萌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他虽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种心情,但他确实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觉得这就是刘福金所说的“气质”。
  刘福金问他:“现在看了以后,你有什么感觉?”
  黄萌呆呆地盯着镜子,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哭。”
  刘福金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了黄萌身边,望着镜子,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黄萌发现刘福金摘下了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捂住了眼睛。
  黄萌急忙问:“店长,你怎么了?”
  刘福金没有说话,喉咙里发出了抽泣的声音。柳茹赶紧拿了几张纸巾过来,站在他的旁边。
  刘福金哭了大概有一分多钟,然后抬起头来,戴上眼镜,用哽咽的声音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坚持擦这面镜子吗?”
  黄萌和柳茹都没作声,等着刘福金说话。
  “这面镜子,其实和我的妻子有关。当初我从国外把它买回来,是作为我和我妻子结婚20周年纪念的礼物送给她的。她非常喜欢这面镜子,她说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可是,慢慢地,她变得有点不太对劲了。她每天花在照镜子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她半夜都会醒来,跑到镜子前面去照个不停。我想她是真的太喜欢这面镜子了,也就没怎么在意。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像是着魔了一样,一天到晚,不是对着镜子跳舞,就是坐在镜子前面自言自语,好像在跟镜子说话一样。”
  黄萌听到这里,就猜测店长的老婆可能是精神失常了。
  “到后来,她的精神有点失常了,”刘福金接着说,“经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对我说对面有人在呼唤她,要她过去。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再加上那一段时间我生意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她,所以我请了一个保姆在家里照顾她。”
  刘福金说到这里,从柳茹手里拿过纸巾,擤了擤鼻涕,清了清嗓子,转而用疑惑的语气说:“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保姆的电话,说我的妻子突然间不见了。我急忙赶回家,发现她真的不在房间里。我把所有房间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她。
  一开始,我以为是保姆偷懒,没有注意到她走出去了。可是保姆对我说,她一直按照我的要求,把那间大卧室的门窗牢牢锁着。当天下午六点钟,她送晚餐进去的时候,还看见我的妻子坐在地板上对着镜子说话。可是过了一个小时,当她打开房门,进去把晚餐端出来的时候,发现我妻子竟然不见了!
  我当然不信保姆的话,我觉得保姆在撒谎,肯定是因为她的不负责任,才让我妻子走出家门的。我在家里的楼梯和大门口都安装了监控,包括那间卧室里也有监控。我这样做是为了随时看到她,她精神不正常,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能及时在手机上看到。”
  黄萌听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他望了旁边的柳茹一眼,发现柳茹也是一脸害怕的样子。
  “于是我马上调取了当天下午的监控录像。从录像上看,保姆并没有撒谎。她是六点钟送晚餐进去的,当时我的妻子还在里面。她没有吃晚餐,而是一直坐在镜子前面,像是在跟镜子说话一样。接着,保姆关上门出去了。到晚上六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她仍然坐在镜子前面。可是当时间到五十六分的时候,我在监控里面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那一幕真是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敢相信。”刘福金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顿了。
  柳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起了双臂,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脸上更是布满了惊恐。黄萌觉得自己就像在听恐怖故事一样,也觉得有点害怕,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刘福金讲得有多么好,而是那画面感太强了,黄萌听了以后仿佛有种亲临现场的真实感。
  刘福金轻轻咳了两声,转过身对着黄萌和柳茹,用不可思议地语气说:“你们猜我在监控里面看到了什么?”
  黄萌和柳茹都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我看见,那面镜子突然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我没有看错,镜子真的发出了光。这时,我的妻子突然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镜子。接下来的画面我看不清了,因为那道光实在是太强烈了,监控录像里只看到了一片白光,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分钟之后,那道光慢慢地变弱了,然后又恢复了原样。而我的妻子也消失不见了!”刘福金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提高了音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脚似地尖叫了起来,黄萌和柳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跳了起来。“是的,我的妻子不见了,她消失了!过了三分钟,保姆开了门,发现她不在了,就到处找,还是找不见,然后通知了我。”
  柳茹用发颤的声音问:“您是说,你妻子就这么平白无故地从房间里消失了?”
  “是的,就这么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黄萌就试探着问:“该不会,从镜子里,消失了吧?”
  “是的!”刘福金忽然盯着黄萌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走到镜子里面去了!”
  柳茹这时终于受不了了,吓得叫出了声,还用两只手挡住了脸,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内心的恐惧一样。
  黄萌虽然也感到害怕,但他觉得这种说法站不住脚:人怎么会走到镜子里面去?这种超自然的事情只有在恐怖片里才会发生,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好歹也学过一点唯物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刘福金说的这件事。
  这时,他们三个人都沉默了。气氛突然变得有点诡异,因为刘福金说的那面镜子此时就摆在他们旁边。柳茹害怕地遮住了眼睛,浑身发抖;黄萌侧身站着,此时也不敢扭过头去看镜子,生怕里面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其实在看完监控的时候,我也不相信,我认为我的妻子是离家出走了。为此我还报了警,到处张贴寻人启事,但是都没有用。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觉,突然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在叫我。我迷迷糊糊地醒了,用两个胳膊把身体支撑起来。我听到了那个呼唤我的声音,那好像就是我妻子的声音!我当时没戴眼镜,只是模糊地看见正对着床的镜子前面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人影。那好像是我的妻子,我记得很清楚,她喜欢穿着那件白裙子在镜子前面跳舞。于是我赶紧从旁边拿起眼镜戴上。这时,我发现她竟然就站在镜子里面!”
  “啊!”柳茹突然尖叫了起来,捂着耳朵跑了。
  这一叫反倒把刘福金和黄萌都吓得浑身抖了一下。黄萌也实在受不了这个恐怖故事了,也想找个理由走开,但可恨的是他的两条腿此时已经不听话了,就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一样,挪都挪不动。
  刘福金虽然被打断了,却并没有放弃把这件事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走到黄萌面前,继续用不可思议地语气说:“真的,我没有看错,我的妻子就站在镜子里面。当时我的确有点害怕,但那毕竟是我深爱的妻子啊。我赶紧下床,向着镜子走去,因为我看见她在镜子里对我笑,嘴上还说着什么,但是没有声音。我急忙走过去,可是她却慢慢地走开了,就像是从一扇门边消失了一样。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从镜子里面消失了!”
  黄萌倒吸了一口气,惊讶无比地瞪大了眼睛。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我妻子从镜子里出现过。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很伤心,但也很害怕,我不想每天睡觉的时候都面对这面镜子。因为只要一看到它我就忍不住想起我那可怜的妻子。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就把这面镜子从家里搬到了店里。可即使这样,每次擦镜子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想哭。”刘福金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黄萌再次倒吸了一口气,一阵痉挛袭击了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正在承受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好好思考一下人生,用唯物论的力量把自己从惊恐中拯救过来。
  刘福金继续自言自语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这面镜子‘念琴’这个名字吗?就是为了纪念我的妻子,我平时都叫她‘琴’。”
  刘福金说着慢慢地走近了“念琴”,还痴痴地用手抚摸着镜子的边框,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这个店取名叫‘二分之一’吗,因为我生命中的一半,我最心爱的琴,她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现在,我的生命已经不再完整了,我只剩下二分之一了。”
  刘福金说完,把头靠在了镜子边框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黄萌咽了一口唾沫,一个劲地眨眼睛。此刻,他的好奇心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他不想再听到有关“念琴”的任何事情了,他得为自己考虑一下,因为今天晚上,他要一个人守在这个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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