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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茹问黄萌：“黄萌，你今年多大了？”
“18！”
黄萌故意把实际年龄说大了一岁，柳茹却说：“好小哦。”
黄萌马上反驳道：“我已经成年了！”
“好吧，反正我比你大，你以后叫我柳姐就行了。”
“好的，柳姐。”
柳茹又说：“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我的名字？”黄萌愣愣地问。
“黄萌，是萌萌哒的那个萌吗？”
“呃，”黄萌有点勉强地笑着说，“是的”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萌芽的萌。”
柳茹笑得眯起了眼睛，嘴角还露出了一个小梨涡，她说：“听起来好萌哦！”
黄萌感到很尴尬，只是笑了笑。
柳茹说：“好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到处看看，顺便跟你介绍一下店里的情况。”
黄萌这才想起来：刚才进店以后，由于紧张，他一直都没有好好观察店里的情况。他就跟在柳茹后面，一边听柳茹介绍，一边四处看着。
黄萌对这家店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店的商品摆放和装修风格很独特。
这是一家专门卖镜子的商店。店里的镜子并不像一般商店那样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而是像老杂货店一样，把大大小小的镜子放在一米多高的长桌上，中间留出一条条不宽也不窄的过道。距离头顶不远的空中，则用咖啡色的带子悬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镜子。人走在里面，有一种朴实而又亲切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非常熟悉的老店。
店里的装修特点以柔和的咖啡色调为主，再配上橘黄色的灯光，这样既能使镜子得到凸显，又不会因为镜子的反光使人感到刺眼。
黄萌一边看着那些镜子，一边感叹刘福金的独特创意和品味。他觉得能把冷冰冰的镜子摆放得这么富有艺术感，真是不简单。
“我们店里的镜子有上百种。”柳茹介绍道，“这些是日常起居用的镜子，这些是带有艺术风格的，这是中式风格的，这是西式的，每种风格下又有不同的款式······”
黄萌仔细地看着那些镜子。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镜子，感到很震撼。而且镜子的款式多种多样，边框的花样更是千奇百怪，令他眼花缭乱。
走在大大小小的镜子中间，无论往哪个方向看，他都能在那数以百计的镜子中看到无数个自己。仿佛他一下子幻化出了无数个分身，全都跑到那些镜子里面去了。他盯着那些镜子看了一会儿，竟然感到有点迷离和眩晕。
“不要一直盯着镜子看哦！”柳茹转过身来提醒他，“你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镜子吧？”
黄萌点了点头，问：“为什么不能盯着镜子看？”
“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长时间看镜子，就很容易感觉头晕目眩，甚至还会产生幻觉。”
“是啊，我现在就感觉有点头晕了。”黄萌说，“柳姐，难道你平时不会头晕吗？”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很好奇，觉得站在这么多镜子前面很有意思。”柳茹说，“后来店长提醒了我，我就不尽量不去注意这些镜子。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哦，原来是这样，”黄萌说，“你还别说，看久了还真的感觉有点恐怖呢。”
“所以说不能长时间看镜子，它们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当你被它们迷惑之后，你就会感到害怕。”
黄萌就问：“这里有这么多镜子，那如果又顾客来了，不是都会变得晕头转向吗？”
“不会的，”柳茹说，“我一般都会陪着客人看，随时给他们介绍，还会提醒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把注意力分散到镜子上去了。”
黄萌有点不太相信柳茹的说法，因为刚才他跟在柳茹后面的时候，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柳茹的话上，而是被周围的镜子吸引过去了。
柳茹又带着黄萌继续往里面走，她说：“这些都是比较小的镜子，里面还有几面非常贵重的大镜子。”
黄萌跟着柳茹走到后面，只见后面的一排摆放着三面大型镜子。三面镜子中，中间的一面镜子非常特别，黄萌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柳茹说：“这面镜子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店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念琴’。它高三米五，宽二米五，是这里最大的一面镜子。”
“念琴”的周围用不锈钢挂绳式围栏与其他镜子隔开，挂绳上还挂着一个提示牌，上面写着：“请勿靠近！”
柳茹继续介绍道，“它是从意大利用船运过来的，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
“四百多年！”黄萌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走到围栏前面，看着镜子，镜子里马上出现了一个非常清晰的他。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的上下左右，发现镜子的边框是深黑色的木材，上面雕有无数欧式风格的花纹；底座也是由带有精美花纹的黑色木材做成的。黑色的色调中透出一股欧洲贵族般的深沉和严肃，同时又能让人感受到一种震撼人心的深刻的美。镜面异常光滑明亮，简直可以说毫无瑕疵。
黄萌感到非常震撼，一边观察，一边感叹道：“四百多年了，这面镜子还像新的一样，真是不简单啊。”
“是的。”柳茹说，“这是店长亲自去意大利花大价钱买回来的。”
黄萌问：“那这面镜子的售价肯定不低吧？”
“这面镜子是不卖的。”
“不卖？”黄萌疑惑不解地看着柳茹，“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柳茹说，“反正店长是不会卖这面镜子的。可能因为这是文物级别的镜子吧。”
“你是说，店长把它买回来，只是为了收藏？”
“也许是吧。”
“既然是收藏，为什么还把它放在店里？直接放在家里不就好了？这可是文物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黄萌又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已经伸到了围栏里，于是往后面退了两步，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面镜子碰坏了。
柳茹说：“除了这面‘念琴’，其他镜子都是用来卖的。”
黄萌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念琴”上。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这面镜子的成像实在太清晰了，清晰得会令人怀疑自己看到的东西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柳茹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见黄萌还站在原地，就提醒他：“别看太久哦！”
黄萌马上快速地左右晃了晃脑袋，然后向柳茹走去。
“我们店里的镜子，除了一般家用的，其他的都不便宜。”
黄萌瞅了一眼“念琴”旁边的一面大镜子，只见价格牌上标着：99999.00元。
他忍不住叫了起来：“怎么这么贵啊！”
“在店里面不能大声说话，声音大了会对镜子有损伤的。”柳茹嘘了一声。
黄萌赶紧闭上嘴巴，但又忍不住小声问柳茹：“这一面镜子就要十万块啊，这也太贵了吧？”
“这还算是便宜的呢。”柳茹很淡定地说。
“你是说还有比这更贵的？”
柳茹没说什么，走到了旁边不远处一个玻璃柜前面。黄萌好奇地跟了过去，只见玻璃柜里面放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那面镜子的边框是金色的，上面还用金丝构成了很多复杂的图案，而且上面还镶嵌着许多红色和蓝色的宝石。
黄萌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提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柳姐，这些宝石是塑料的吗？”
柳茹忍不住笑了起来，解释说：“这是真的红宝石和蓝宝石，边框是用纯金做的，上面的拉丝花纹也是纯金的。”
黄萌咂了咂舌，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他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己的见识太浅薄了。而当他看到标价的时候，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500万！
黄萌突然感觉自己的工作已经不是拖地和擦镜子那么简单了，这简直就是在保护文物啊。
感叹过后，他还是有点疑惑，就问：“这么贵，会有人买吗？”
“有啊，”柳茹说，“买我们镜子的都是那些追求生活品味和艺术格调的客户。上个月，就有一位客户花了一百万从这里买走了一面镜子。”
“一百万！”黄萌又咽了一口唾沫，“看来还真的有人买啊。”
柳茹说：“是的，但是这种客户一般很少。”
黄萌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柳茹没有答话，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接着他又看了其他镜子的价格，发现没有几面镜子的价格是低于一万块的。他一边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边也隐隐担心。这些镜子，随随便便都是几万几十万，要是不小心碰坏了，就是把他卖了赔不起。
柳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说：“所以，在这里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小心，小心，非常小心。平时无论擦拭镜子还是拖地，都必须非常小心谨慎，不能碰到镜子。擦镜子的时候要轻拿轻放。还有，我们这里擦镜子，要用专门的清洁剂和工具，待会儿我会教你怎么擦的。”
黄萌问：“柳姐，这些镜子平时都是你擦的吗？”
柳茹说：“这几天是我擦的，之前是店里的一个男员工擦的。”
“那怎么不见那个男员工？”
“哦，他已经辞职了？”
“辞职？”黄萌不解地问。
“他好像受不了这么多镜子，也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所就辞职了。”
黄萌于是就不再问下去，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上一个员工为什么会辞职了。这些镜子这么贵重，给人的心理压力本来就很大了。而且还要整天在这么多镜子前面晃来晃去，时间长了，搞不好精神就会出现什么问题。
一想到这些，黄萌不禁有点害怕了。同时他也知道为什么店长会给他这样一个临时工开这么高的工资了。店长的身家肯定不用形容了，这点工资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钱。问题是这些镜子太贵重了，店长为什么不招一个有工作经验的老员工，非要招他这样一个还没步入社会的学生呢？这一点他实在搞不懂。
“之前，我们这里的员工流动性很大，”柳茹说，“大多都是因为心理素质不太好才走的。所以店长这次决定招一个心理素质好的员工。”
“那你说我心理素质好了？”黄萌苦着脸问道。
柳茹笑着说：“店长既然决定录用你，就说明他觉得你的心理素质足够胜任这份工作，不然也不会让你留下来。不过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你还只是个学生，什么工作经验都没有，店长为什么会决定录用你呢？”
黄萌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柳茹耸了耸肩，说：“店长可能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黄萌有点哭笑不得，他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一个暗恋了别人两年，直到最后都没有勇气表白的人，心理素质能好到哪里去？他真不知道刘福金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或者说，刘福金可能有点高估他了。
黄萌说：“柳姐，那你的心理素质肯定很好，不然别人都走了，你都没走。”
柳茹说：“其实也不是啦，因为我平时不用擦镜子呀。”她调皮地笑着走开了。
黄萌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心理打击，对此他竟无言以对。他咕哝道：“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接着，柳茹带他来到了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告诉他那是每周守店时的时候住的地方。屋子很小，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床边的床头柜上有一部座机电话和一个手电筒，床头柜的边上还放着一根棒球棍。
黄萌指着棒球棍问：“咦？这个棒球棍是做什么的？”
“哦，这是上一个员工留下来的。当时不是有贼想要来偷镜子嘛，他为了防身，就带了这根棒球棍过来。不过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用。”
“为什么？”
“这里面有这么多镜子，要是不小心被棒球棍碰到了，那不就碎了？”
“哦，对对！”
“不过你不用担心啦，店长已经对门进行了加固，还安装了新的防盗报警系统，店里面有监控，你晚上在这里很安全的。”
黄萌说：“既然这样，那不用守店也可以吧？你看，店里的门加固了，这个家具城里晚上也有保安，应该没事吧？”
“你是不知道那些贼有多厉害呢。”柳茹说，“上一次他们就轻而易举地在晚上潜进了商场，绕过了保安，还差点把门撬开了，要不是门的报警系统响了起来，‘念琴’也许就被他们偷走了。”
“那些贼这么厉害啊？”
“是啊，现在的贼都用一些高科技手段来偷东西了，不防着点儿也不行啊。那些贼知道‘念琴’很贵重，早就想来偷了。”
“原来是这样啊。”黄萌若有所悟地说。
接下来，柳茹又带黄萌去看了卫生间。黄萌一想到自己就要在这里住下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又要做苦力，又要当保安，这对一个刚从高中毕业的学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啊。
“店长说了，今天你可以不用守店，明天你带一些衣服来，然后就要住在店里了。”
黄萌有点发懵了，就问：“柳姐，今天是星期几啊？”
柳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今天星期一呀。”
黄萌的胃里突然爆发了一阵痉挛，心里面翻江倒海，还感到有点窒息，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接下来的三天，他就得每天晚上住在这里，和这些贵重得令人眩晕的镜子，以及那些可能会来偷镜子的贼打交道了。他感到自己任重道远，正在执行一项伟大而悲壮的任务。
······
柳茹给黄萌找了一套工作服让他换上。黄萌还是头一次穿这种像西装一样的工作服。当他站在那面“念琴”前面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变得成熟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小帅。
柳茹在旁边夸赞他说：“果然，穿上以后就成了小帅哥了。”
黄萌傻乎乎地笑着说：“没有啦，一般般啦。”
柳茹被他逗笑了，然后说：“你先整理一下，我去把你入职的信息填了。待会儿我带你去工具室，教你怎么使用那些擦拭工具。”
黄萌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面，一会儿弄弄头发，一会儿整理衣领和袖子，左转半圈右转半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很满意。
当他转过身，背对镜子，想看看身后的衣服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瞟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消失了，不仅仅是他，连旁边那些照进镜子里的东西也全都消失了。
他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却又重新看到了自己和照进镜子里的东西。
而刚才看见的那诡异的一幕，仍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刚才怎么回事？”他吃惊地想，刚才镜子好像突然变得什么都照不见了。
“可能是幻觉吧。”过了一会儿，他安慰自己说，“这里这么多镜子，不能看太久，看多了真是眼花。”
他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