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船 伊莎 天母

　　古加模糊了自己的记忆，抱住头止不住的大叫，这声音像是血虫的嚎叫，又像是那晚上那巨大影子触须发出时的声音。
　　古加头往右边看，发现了一只足够大的船，可以回王庭去了，古加这么想。
　　这只船就这么平白无故在夜间的出现在这里，古加想了想，觉得就像是随着异族人来到一样。
　　“是追兵吗？”古加觉得那个异族人并不平凡，可能是异族的逃出的上层，古加知道异族一直在娄森深入简出，很少有外界人知道他们内部的情况，不过王庭作为世界之首，各族消息的传播也是十分的快，古加曾经听说过异族爆发过反对统治者上位氏族的暴动，异族人把这场暴动称之为火方鬼的神谕授意，他们建立了新的统治秩序。即便是在消息传播迅速的王庭，对这场政变后带来的秩序也是三缄其口。
　　不过后来异族在王庭里发布对旧的上位氏族的追加令，要对他们逃走的统治者赶尽杀绝，看那个异族人没有经历过那场灾难，应该是当时在外游历。
　　古加思考了一下，又去仔细看了看这古怪出现的大船。
　　那船十分巨大，却看起来没有人声，一般的人族船船头都会挂上伊莎的雕像。那是传说中的美人鱼神，长着四个人头，传说她是深渊的眷族，能够给予船员庇护，这座船的船头却什么雕像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风帆张开，船身夹杂的金色色调看起来像是十分尊贵的人才能乘坐的船，是一艘十分庄严而美丽的船。
　　“既然不知道远方是何物，何不去追求探索呢？”古加曾经在书里看过这样的话，这艘突然出现的船，会载着他前往何方呢？
　　古加踏上了甲板的时候船突然开起了，他吓了一跳，抓住了栏杆避免自己跌倒，古加仿佛听到什么东西满足的叹了一声，在古加眼神不可触及的船底，鱼类的残骸向下堕落，它们的肉还残留着，干瘪的身体象征着有什么东西吃掉了他们的血液，那船就这么开着，想着不可思议的地方航行。
　　“果然太冒险了吗？”古加寻找了很久船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然而古加总觉得这船并不像它表面上那么光鲜，它里面潜伏着一些东西。古加这么觉得，然而他什么也没发现，战士是十分敏锐的，古加并没有在船上感受到血腥味抑或杀气。这只船就像是从传说中的幻想乡开来的一样，载着陌生人航向不可理解的地方，
　　古加躺在床上，一切的一切的显示着这船仿佛是一直被人打扫一样，古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那么冷静。似乎从那个异族人出现开始一切就变了，刚上岛面对未知的邪恶时古加几乎想要杀死自己，然而那个人出现后，不论是看到扭动着的森林，开满全岛的荧光花吗，奔向大海的血虫和人面虫，甚至那个人本身都是死而复生的，然而古加并没有感到一点奇怪或者不正常，仿佛这些东西一直存在着他的生活里，平时潜伏在暗处窥探着，但人们一直知道他存在，就像是地面世界的影子一样，躲在里面的东西和地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他们分离的日子太久了，竟不认得自己的兄长。”古加低声默念出这句话。古籍院有许多贤者留下来的真言，导师认为他们揭示了宇宙的真理，古加小时候一直以为那是一群无价值的呓语，知道今天才想起里面说的话。“
　　“兄长？人。。也是这样的东西嘛？”古加翻了个身，透过窗望着洋面，女月洒下的美丽光环和海上的浮光生物遥相辉映，浮光生物本身依赖女月的光存在，古加看着这一幕，想起那天在人类岛屿上遇到的蛇尾神和阿基阿萨，被那怪物吞下的人类引起的东西，从海底浮上来的历代古人的尸骸岛，他们看起来比人面虫和血虫更加邪恶，人死后就会变成这样的东西，人活着又会是什么？潜藏在那美丽皮肤下的身体，会是怎样的肉块和邪恶生灵组合体呢？
　　古加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他被那些尸骸拖入海里，被他们撕碎和吞食，古加才想起来这些东西，莫名恐惧攥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和求救，在这空无一人的海面上他想向谁求救呢？古加应该已经死了？原来自己和那个异族人一样，都是死而复生的东西，被遥不可及的邪恶愚弄。肉块碎掉了再组合起来就是了，吃掉的肉再杀死他们从肠胃里取出来就是了，只要速度足够的快。
　　古加安慰自己，自己依然活着，有什么东西把他从死亡里抬了出来，这是好事，古加想起蛇尾神，在古加堕入海前看到她张开巨大的九条蛇尾带着她的四个仆从蹿到了天上，她的脚踝可以在海面行走，躲过了阿基阿萨的攻击，古加心想会不会是蛇尾神救了自己，可她现在是人身，有如此的大能吗？何况即便是面对曾经的坐骑阿基阿萨的攻击也只能逃跑的蛇尾神如何能帮助他呢。
　　古加不知道该如何去判定，在那冰冷的海里，在那尸骸深处，真的会有一位仁慈的神明居住，然后拯救了他吗？
　　古加决定不去想这件事，每当深想他就会感到头晕。仿佛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接近真实。
　　“所在皆是幻觉，你要迷途知返。”古加听到有先贤曾经那么对他说过。
　　不要害怕，古加这么告诉自己，一害怕什么都会失去，有那么多的导师在古籍里告诉过他真理，战场的磨练让他取得坚韧和信念，同胞的祈求和悲惨遭遇迫使他思考自己的处地，以便谋求自己卑微的生命。
　　然而先贤也曾经面对过那邪恶，古加在古籍里看过不少先贤描述那永无界限的邪恶，他们大多不久后选择自杀。古加知道那些记载被王庭大面积抹去，暗处窥探的人也是被窥探者。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勇气也至多能让古加可以不像普通人一样尿裤子而已。那永无安宁的邪恶在哪里，它并非是躲藏起来，畏惧世界的光，而是世界躲在那东西目光触及不到的角落偷偷繁衍，整个世界面对它也是如同古加面对那般无力。旧的虚荣就要破灭了，完全的真理就要来到。
　　三天后，古加坐在甲板上，继续他的捕食，他的双腿透过栏杆摆动在海面上，赤裸的双脚偶尔触碰到海面上飞翔的小精灵，他们是白天的微光生物，长着美丽的翅膀和并不美丽的八十六只眼睛，它们巡视着古加，希望能分一杯羹他的猎物身体。古加想要捕食的是天母，那是一种只在秋天从天空垂下触须的生物，他们的肢体延伸覆盖超过数个邦国，幸运的是触须只会出现在海面，他们搅动一万米内的海洋，捞起巨大的猎物，有三百米长的海龙，也有五百米的库拉索，古加就这么看着他们被吸收到了天上，血肉从空中被抛出。鲜血染满远处的海面，血肉被他们曾经吃过的生物疯狂咀嚼。不过即便是天母也是不敢下到一万米下的，她知道那下面有完全不逊于甚至远远超出她的存在，她只敢到固定的地方捕食，他知道在这里卷起的波浪也不会吵醒那些伟大的古老。
　　古加并不害怕，他知道天母并不在意他这只小虫子，不过他还是害怕天母卷起的海浪会打到船只，天母最近的触须离他只有五千米左右，虽然他看到船上有救生浮木，但是在茫然的邪恶的头顶没有脚下的甲板去捕食猎物也让他十分惊慌，他知道甲板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幕，对于那些古老存在来说毫无用处，然而他需要这层薄幕，人躲在看起来坚固的墙和只需用利器击打几分钟就能破坏的门后面感到安全，想来是一样的道理。
　　天母的触须幸运的没有往这边走，他们带着血肉回到了天上。
　　古加看着远方红色的海，感到十分开心，古加知道那些暗处在浅海觊觎他的猎人们已经被天母撕成了碎片，这片海域上的水手通常不敢接近甲板，他们躲在狭窄的船舱里抚摸着他们需要运送的货物寻求安慰，除开窄窄的海岸线，广阔的深渊海上并没有渔民，主宰广阔海域的神明并不仁慈，或许他仁慈，但在被海底的东西撕碎后就不会有什么作用了。
　　古加继续摆动他健康而稚嫩的双腿，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在这个喜悦贫乏世界里难得的解脱，虽然古加希望海面上吹过来的事温柔的海风而不是带着杀伐气息的浓郁鲜血味道，不过古加已经习惯了，而且他一生下来鼻子不好，很多让人呕吐的味道对他来说也只是微微皱眉。
　　不过危险已经解除了，对于这场旅程来说没有更好的事情了。古加看着那些狂欢的小生物，他们一个个不过古加胳膊大，今天却可以聚在一起，咀嚼他们曾经的主人和王家，古加并不想参与其中，这些生物吞食的脸让他感到恶心，古加看到了他的猎物——天母。她就在布满血水的西泊洋里天真无邪的游动着，周围就是它美丽的兄弟姐妹，她们一个个快速潜入黑暗的深海躲避她们的母亲，而她们最小的妹妹还在海的表层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