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子弹

　　周和平领着林涛一行人穿过当铺后方的暗门，沿着螺旋铁梯向下。这里空气逐渐变得阴冷，还带着某种防腐剂与柠檬清新剂混合的气味。
　　“很抱歉，因为当铺对特殊顾客的保密性原则，除林先生外的其他两位客人就不能和我一起进入地下室了。”
　　周和平拦住了白欣和焰火。一脸标志性的歉意。
　　“我也不行？”焰火指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他可没听说过什么保密原则“老周，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认识你这么久了，哪次买枪买子弹不是找你？这保密守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特别是你，小子。就是针对你的。”周和平收起职业脸，露出原本的一脸怨气“就凭你这大嘴巴，什么事情都能给我抖出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虽然做生意主打一个来者不拒，这是我周家店的规矩。可要是我能选，谁会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无意冒犯林先生和白小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带你们来我这里肯定不是自愿的。如果我带他去地下室，我不排除他哪天喝多了把我这家底都爆出来的可能性。”
　　“我理解。”林涛点点头。转身看向白欣，语气柔和下来“白欣，你先去一楼当铺吧，稍微休息一下。我等会儿来找你。”
　　“嗯……”白欣点头。
　　自从哥哥去世后，林涛已经是她唯一能依赖，唯一能信任的人了。少女不知道林涛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为萍水相逢的兄妹两人做到如此地步。白欣也并不熟悉林涛，不知道他的过去，他的为人，他的故事。但是现在，她能感受得到，此人在怒火与复仇之心下，拥有着这个世界最难得的善良。
　　他能如此拼命，将自己从那肮脏的血贩手中救出，并为哥哥的惨死报仇。
　　所以她信任他。
　　这便够了。
　　此时，焰火抱怨着，骂骂咧咧地和白欣一起走上楼去了。
　　看着无关人员走远。
　　周和平才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来，对着那厚重的防爆门一阵捣鼓开锁。
　　“如果后院的靶场能让你吃惊，那么这个想必能吓掉你的下巴。欢迎来到本店真正的“后台”。”
　　周和平拧开最后一层安全门的液压锁，随着气压释放的嘶声，门缓缓滑开。
　　林涛的瞳孔微微收缩。
　　眼前的房间像某种高科技手术室与炼金术工坊的混合体——
　　左侧实验台上摆满了精密仪器：离心机里旋转着暗红色的液体，分层后呈现出诡异的银蓝色光晕，光谱分析仪正扫描一枚刻满符文的弹头，屏幕上的数据流不断刷新。一台电子显微镜下，某种黑色丝状物在培养皿中蠕动，像有生命一般。
　　右侧武器架上，陈列着未完成的原型：一把拆解到一半的步枪，线圈缠绕着浸泡液体的银丝，几支试管架，标着“抑制素”的标签。
　　房间角落，一台3D打印机还正在缓慢塑造某种骨骼结构的模具。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工作台上那座低温密封舱。
　　周和平走到舱前，输入一串密码。液氮雾气喷涌而出，舱盖缓缓升起。
　　里面悬浮着一块高等吸血鬼的肉块组织——约莫拳头大小，肉质暗红近黑，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银色纹路，像是被某种能量灼烧后残留的伤痕。
　　“这是……”林涛皱眉。
　　“这是一年前，我从一个地下拍卖行上拍一下来的。一块真正的高等血族的组织。纯血种，伯爵级的那种。”周和平戴上防护手套，用电镊子轻轻拨动组织“注意看。”
　　肉块在触碰电流的瞬间，突然抽搐，银色纹路如电路般亮起，随即又迅速暗淡。
　　“高等血族的细胞不会真正【死亡】。”周和平的声音低沉，“即使脱离本体，它们仍保留着某种……活性。”
　　他指向一旁的显示器，上面实时显示着肉块的生物电信号——规律、稳定，宛如心跳。
　　那块暗红近黑的肉块在电流刺激下诡异地蠕动着，表面银纹如活物般游走，竟在培养皿中自主收缩舒张，仿佛一颗微型心脏在模拟早已停止的搏动。
　　“然后我调节一下培养皿的温度，稍等。咯，你看。”
　　周和平的仪器此刻捕捉到更骇人的现象——当温度降至零下十三度时，肉块表层会渗出珍珠母光泽的黏液，在电子显微镜下可见其中悬浮着纳米级的晶体结构，这些晶体能自主排列成类似DNA的双螺旋链，却又在下一秒分解重组为完全不符合生物学的分形图案。
　　林涛一脸疑惑：“分形图？”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老周说“很奇怪不是吗？”
　　“光谱分析显示其反射率曲线与任何已知物质都不匹配，却在特定波段释放出类似人类脑电波的电磁脉冲。最令人不安的是质量检测仪的数据——这块不过200克的肉块在密闭容器中竟会周期性出现0.3克的重量波动，就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给它定期汲取或灌注某种超越物理学的“养分”。”
　　“这不是当前自然科学能解释的。”林涛说“我不知道血族的一些图书馆里有没有这方面的纪录。按理说，自然科学是公开档案。可我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也许他们有解释。但说法不一，我想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周和平说“你不是想看看紫外线放射性子弹吗？正好，我给林先生你验验货。”
　　说罢，他从柜子里拿出两枚发紫光的子弹和一颗金属子弹：“这里有三颗子弹，一颗普通子弹，两个紫外放射性子弹。放射性光源，储存技术是一样的。它们的弹头也是特质的，击中目标后能在其中释放内部储存的光源。但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颗做过【憎化】处理。另一颗没有。”
　　林涛问：“什么是憎化处理……？”
　　“我也不太清楚……据我所知，大概就是每天正午时分，用一个巨大的高精度光学聚焦设备，在有阳光的地方对这种子弹暴晒十多分钟。”
　　“这有什么说法吗……”林涛更疑惑了。
　　“不理解，只因我看生产这种子弹的血族就是这样做的。”周和平说“可你也知道，光不过也就是一种电磁波，地球的紫外线大概是UVA长波紫外线，子弹内部本身也有储存光源的技术。真要靠紫外杀伤力，只要把波长调节到UVC（短波紫外线）就可以了，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样干。”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
　　林涛接过那三枚子弹，指尖触碰到弹壳时立刻察觉到了微妙差异——普通子弹冰凉光滑，紫外弹带着细微的电流般刺痛感，而那枚所谓的"憎化弹"竟在掌心微微发热，仿佛有生命般轻轻脉动。
　　为了不把实验室干爆，自然不能用真枪。周和平递给林涛一把改装过的气动枪，枪管内部蚀刻着螺旋状的槽纹路。
　　“准备好了？”林涛拉动枪栓问。
　　“开枪吧。请务必打准点，林先生。”周和平说。
　　“这肉……”
　　“别担心。要做的实验我都做完了，留着也没用。”
　　周和平说。
　　“开枪吧。”
　　碰！
　　第一发普通子弹击出时，那肉块只是被冲击力撞得凹陷，银纹如涟漪般波动几下便恢复原状，弹头甚至被组织分泌的黏液缓缓“吐”了出来。
　　虽然是气动枪，但威力也算得上惊人，打在人身上多少也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可这肉块居然没有任何损伤。甚至连击飞的惯性都没发生。好像肉块将子弹的动能完全吸收了一样。
　　林涛重新装填。
　　第二发是紫外弹，命中瞬间，特质的弹头碎裂，内部光源在肉中迸发出来，肉块表面直接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斑，像被投影仪照射的荧幕般呈现出模糊的城堡幻影，但三秒后幻影消散，肉块完好无损，只是银色纹路变成了淡紫色。
　　林涛大惊。
　　“这是什么？”
　　“瞧，和吸收普通子弹的动能一样。这肉块吸收了子弹内部的高频紫外光。”
　　“吸收？血族的肉体……能吸收一切形式的能量？”
　　“是的，并且转化成自身的生命力和其他异能。他们的细胞一某种形式吞噬了这些能量，储存起来，还不会增加质量。所以我有一个恐怖的猜测——哪怕是一颗核弹，在一位真正的，侯爵级以上的纯血族面前爆炸，也只不过是给他提供能量的契机。”
　　周和平接着拿出记录着数据：“看，这就是为什么传统武器无效——我们面对的，是能把质能方程当橡皮泥玩的怪物。”
　　林涛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脑海里疯狂头脑风暴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那我们岂不是输定了？
　　“现在，试试憎化后的子弹。算是三颗里最珍贵的一颗了。”
　　林涛压制住情绪，点头，继续装弹。
　　而当第三发憎化弹上膛时，他右手猛的一震。
　　气枪的合金部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枪身温度骤升到烫手的地步。但很快，那种感觉又消散下去。
　　这……是错觉还是……？
　　罢了，不多想。
　　林涛摇摇头，将枪口瞄准目标。
　　碰！
　　子弹离膛的刹那，林涛恍惚听见某种撕裂般的尖啸，那弹道轨迹在空气中残留着淡金色的光痕。命中瞬间血肉后，没有爆炸声，只有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动——肉块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每道裂缝中都迸发出正午阳光般的金白色光芒。那些银色纹路开始疯狂扭动挣扎，像被灼烧的蛛网般蜷缩碳化。
　　林涛瞪大眼睛。
　　最骇人的是显示器上的生物电信号，原本规律的心跳曲线突然暴走成癫狂的锯齿状，随即在一声不存在的“尖叫”中归为直线。
　　肉块没有融化，而是像被无形之手撕碎的纸片般分解成无数光点，如果此刻用微观视觉看去，会发现每个光点中都漂浮着纳米尺度的分形图案，这些东西在空气中组成一个个转瞬即逝的坍缩奇点，化作青烟消散。
　　最后，实验台上只残留着一层银色灰烬，显微镜显示灰烬中的晶体结构全部变成了标准的食盐立方体——仿佛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将不可一世的超自然造物贬为了最平凡的矿物质。
　　“这、这是……？！”
　　“这就是伤害高阶血族的唯一武器了。一颗被憎化后的子弹。就足以伤害到侯爵级的血族。”
　　周和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