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靶场

　　林涛跟着周和平穿过当铺的一道后门，眼前瞬间豁然开朗——一个标准化的私人靶场映入眼帘。
　　25米手枪靶道、100米步枪射击台，甚至还有专门的霰弹枪动态射击区。地面铺设防跳弹橡胶垫，靶机系统采用无线遥控，钢靶角度也经过精确计算，确保破片能飞向安全区。
　　试枪往往是买卖中最重要的一环。作为一个枪械军火商人自然知道，顾客对于货的品质需求显然都极高。因此为了打消疑虑，老周家会先让对方使用，客人满意了再谈价钱。这套规矩在行内已经延续了数代人，靠的就是“枪自己会说话”的信条。
　　“请。”
　　老周做了个手势，示意林涛在内的几位客人随意。他的声音显得平静，语气自然，十分专业。
　　“这里所有枪支都经过三次校验，膛线磨损度不超过5%，扳机力误差在0.5磅以内。”
　　林涛边走边打望。表面平静，但内心也不得不感慨起周和平的专业性。不愧是血贩子的唯一指定军火商。
　　这个过程中，血贩子焰火和白欣也跟在他们后面，但焰火却不敢离这个女孩太近，他时不时便用余光瞟一眼林涛，确保他不会对自己有杀心。
　　这个怪物……焰火咽咽唾沫，我要不想个办法溜之大吉，说不定下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就是我了。
　　他后悔不已，直想抽自己耳光……今天怎么就犯贱要去酒吧呢？要是平日他收收心，老老实实回自己狗窝里待着，会遇到这种事情？会被这颠佬威胁生命，然后抓到这里来陪他买枪？
　　不过，事到如今，无论血贩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也没用了。
　　众人来到店铺后院的靶场。这里算是隐藏在当铺后面高楼之间的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周围安放了特制的降噪墙用于掩盖枪声。林涛环顾四周，不由得感慨道：“能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搞到这么一块场地，还做了专业隔音处理，真是不简单。”
　　周和平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靶场四周的防弹钢板缓缓升起，头顶的遮阳棚自动展开，灯光亮起，地面上原本平整的橡胶垫也分区域抬升，形成不同高度的射击平台。“这套系统是专门从欧洲定制的”他解释道，“可以根据需要切换手枪、步枪和霰弹枪的射击模式。”
　　林涛注意到靶道尽头安装着全自动换靶系统，不仅有标准的环形靶，还有人形靶、移动靶甚至三维立体靶。
　　“这些可都是军用（凡人军）级别的设备。”
　　周和平拍了拍控制台，“连靶纸都是特制的，能自动记录弹着点分布并计算MOA值。”
　　“你这套设备，居然能在城市执法者和凡人军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我告诉你这些枪是什么来路，你恐怕都会吓一跳。”
　　“血族？”
　　周和平点头：“我当铺里的枪有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一位高阶血族——伯爵级血族的军工厂。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看法，但一些人把血族的统治力想象得太天真了，以为单纯的打到这个，杀掉那个，就能改变什么似的。殊不知我们现在熟悉的一切都是吸血鬼们推动的。血族的圈养之道能演化到现在，对人类的管理也算得上是纵容了。但是这种纵容却是比古老时代的教条更加适合束缚人类。看看现在的转换者和那些凡人军你就知道了……像我这样的自由军火职业者可不少，且也是他们纵容的产物之一。”
　　纵容吗……
　　林涛想到了那些血贩子。想到了黑冰，老狗，亚克里斯，想到了杀掉白明的凶器以及凶手那狰狞的脸。
　　他们都是人类，或曾是人类，并不是天然的吸血鬼。
　　自己曾经觉得，要是世界上没有血族，人类或许才会真正的迎来美好和自由。
　　但现在，他觉得这种想法很幼稚。
　　恶，并不完全是由种族，基因导致的。
　　恶是一种天然性的东西。是一种潜伏在生命本质下的欲望。一种凌驾众生，施暴他人的渴血。而血族只是简单的引导了这种恶。
　　血族的社会中，恶不仅仅带来了秩序。还给予了一个完美的社会生态链，让上层者的管理更加舒适。让下层的暴徒在自己的圈子里肆无忌惮，维护上层者的利益。又施舍般的给了人们一些可反抗，可选择的余地，让其内斗，让其复仇。
　　让恶滋生，让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简直是令人作呕。
　　那自己的复仇，岂也是在血族社会的圈养计划之中？是这个城市，这个世界无辜者们的无数复仇故事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多可笑。
　　但是不。绝不。
　　他想到了白明。他死去时，那绝望的眼神。
　　只要血族还存在，那么白明这样无辜者的死就是必然的。无论什么年代，无论身在何处。
　　我不会为某一件事而仇恨了。林涛想。因为我就是复仇本身。是反抗本身。
　　现在，下层的复仇是为自己做好铺垫，他是要杀向上层的血猎，他的目的也是上层，是那些真正意义上玩弄苍生的权贵血族。
　　他要让整个血族世界的金字塔崩塌。他要杀掉那万古邪恶的十三始祖。
　　周和平从枪盒里取出调试好的USP战术手枪，递给林涛：“不说别的了，你先试试这个，注意手腕锁定。”
　　林涛接过手枪，按照直觉，用IPSC标准姿势站立，双脚与肩同宽，微屈膝盖，重心前倾。
　　周和平笑了笑，纠正他的握法：“这不是比赛，不太适合这种握法，你最好虎口尽量上抬，让枪管轴线与手臂重合，减少枪口上跳。”
　　林涛无言，稍微调整姿势后立刻对着靶纸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声干脆的枪响过后，靶纸自动滑到面前。
　　USP的DA/SA（双动/单动）扳机在首发双动模式下需要12磅力，随后单发降至4.5磅。枪口微微上扬，但复进簧迅速复位，弹壳抛向三点钟方向——说明导气系统工作正常。
　　“好枪法。”
　　靶标上，前三发子弹呈三角形散布，弹着点偏左上方。
　　周和平调整照门：“这把USP的Novak瞄具每调整一格对应2.5cm/10m，现在往右下修正两格。”
　　林涛示意，又以2秒间隔连续射击，过程中弹壳抛射轨迹稳定，套筒后座平顺，没有出现供弹坡刮擦弹壳的情况，这证明弹匣弹簧张力适中，供弹十分可靠。
　　“如何？”周和平问。
　　“手感不错。是个好货。”林涛把枪口向下，抛出余留弹壳，卸掉弹夹放在一边。
　　“手枪可以了，来试试剩下的。”
　　接下来是步枪。
　　“SCAR-L，5.56mm”
　　周和平切换到步枪靶道，架好SCAR-L短行程活塞步枪：“这支枪的活塞调节阀有两档，正常环境用‘1’，恶劣条件切到‘2’增加导气量。”
　　林涛这此选择趴卧在射击垫上，透过TrijiconACOG4×32瞄准镜锁定100米靶。但有些生疏于上面的光学配件，他的瞄准过程十分滑稽。
　　“嘶……”
　　虽然有莫名直觉上的引导。但是自己还是不太适应步枪的光学瞄准镜。
　　周和平指导：“这是ACOG的BAC（双光照准）系统，白天用光纤增强，夜间靠氚光管。交替作战能力极强，习惯一下吧。”
　　更加沉闷的枪声响过，靶标上留下几个清晰的步枪弹弹孔。
　　林涛的前三发采用77格令OTM弹，弹着点密集度0.8MOA（分钟角）。这种弹头前端有一个小开口，并非空腔，而是制造过程中留下的痕迹，但内部仍为实心铅芯，外部包裹铜被甲。这类弹头不依赖扩张杀伤，而是为了优化弹头重量分布，提高飞行稳定性。
　　周和平满意点头：“冷锻枪管精度合格，但弹着点偏高——ACOG的BDC（弹道补偿分划）是按62格令弹设计的，你用重弹要下调1.5密位。”
　　林涛卸下空弹匣，以战术换弹手法插入新弹匣，同时用拇指拍下枪机释放钮。SCAR-L的枪机在复进过程中几乎没有震动，缓冲系统调校到位。
　　“血族配给凡人军的枪，倒是上品。”林涛说。
　　转到霰弹枪区域，一把BenelliM4等待多时。
　　周和平装上可调式喉缩，递给林涛五发00号鹿弹：“注意后座，这枪是惯性后坐原理，抵肩不实容易卡壳。”
　　第一发独头弹命中50米人形靶胸腔，弹着点偏离靶心仅3cm——说明膛线缠距（1:28）与弹头匹配良好。
　　周和平启动遥控靶机，三个碟靶依次弹出。林涛快速推拉护木上膛，在2秒内完成三次射击，弹丸散布覆盖全部目标。周和平赞许：“M4的Auto-RegulatingGasSystem确实可靠，连发后座比泵动霰弹枪还平稳。”
　　最终压轴的，是一把.50BMG反器材步枪。
　　乖乖……
　　一旁的血贩子焰火都不禁汗颜。这火力，足够拿下一条街区了吧。
　　周和平掀开长条枪盒，巴雷特M107A1的枪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支玩的就是心理素质了，开火前记得咬住后槽牙。”
　　两人合力将步枪架在专用沙袋上，周和平调整两脚架高度：“不夸张，.50BMG的后坐力相当于被小轿车撞胸口，必须确保枪托底板完全贴合肩窝。”
　　瞄准百米外的钢靶，这个靶子已经超出靶场了，沿着靶场露出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窗口，对着在街道另一边的废弃建筑空地上。那边有着几个空钢靶。显然是专门的狙击靶。
　　林涛扣动扳机。枪口制退器喷出锥形火球，冲击波掀起周围尘土，1.5秒后，路过建筑物的人就能够听见传来"铛"！的金属撞击声。那钢靶也随之倒地。
　　调整枪口，林涛又是一枪，这近距离的一枪直接击中旁边的一堵钢筋混泥土墙。
　　周和平查看测距仪：“远距离，弹道下坠130英寸，和弹道计算器预测完全一致。”
　　林涛抚摸着枪管上残留的余温，转头看向周和平：“这些家伙确实不错，但如果目标是吸血鬼......你觉得能行吗？”
　　周和平慢条斯理地摘下耳罩，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一本皮质笔记本。他翻到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弹道数据和生物解剖图。
　　“普通转换者的话”他用铅笔点了点其中一栏数据“.45ACP的空尖弹就够用了。他们的再生能力有限，命中心脏或头部就能致命。”
　　他走到靶场尽头的钢筋混凝土墙前，指着那个被.50BMG轰出的大洞：“但如果是高阶级别的血族......它们的标准肌肉密度是人类的二十倍，骨骼硬度堪比钛合金。反器材步枪？”
　　周和平冷笑一声，“除非正中脆弱部位，否则连它们的表皮都打不穿啊。”
　　林涛注意到对方笔记本上记录着一组惊人的数据：成年高等血族的瞬时爆发速度可达0.3马赫（约367km/h），神经反射速度更是人类的十几倍。
　　“说句你不爱听的，去年在敖德萨”周和平继续道，“有个和你一样，杀气滔天，因为家里人被伤害，要复仇的傻男人，用巴雷特埋伏了整整一个高等血族三天。结果你猜怎么着？目标在还没听到枪响的瞬间就完成了本能的侧移，子弹只擦破了血族的礼服。这才是一只子爵血族。”
　　“你有更多这样的数据吗？”林涛问。
　　“自然……我这里就有一些。”周和平说着，他翻开另一页泛黄的记录。“这是我的一法医朋友，从某个伯爵级血族身上取下的皮肤碎片。一个人用12.7mm穿甲弹在五米距离直射，只造成了他三毫米的贯穿伤——而且两分钟后表皮就完全愈合了。因为弹片残留，伯爵要求法医做个身体检查。奇怪的是，法医朋友的手术刀就能轻易切开伯爵的伤口，取出弹片。看上去，他们是有能力主观选择调节自己身体的软硬程度的。”
　　“血族生理学中有提到过这点。但没细说。”林涛偶尔也去过图书馆。了解过这些自然科学知识。血族的傲慢就让他们堂而皇之的把自己的一切自然科学数据都写进了书里。
　　如果是这样，考虑骨骼硬度，可调节坚固程度，岂不是常规核弹都炸不死一个高阶的子爵吸血鬼了……？
　　林涛有些头痛。更多的是对现代武器的失望。
　　“阳光……”
　　这个时候，白欣突然开口道。
　　林涛猛的才想起来，越纯血的血族，越惧怕阳光的事情。
　　“你这里有紫外线的放射性子弹吗？”林涛问“我记得看新闻里，血族枪械也有这种技术吧。”
　　所以，血族为什么会制造杀伤自己的武器？这其实和人类为什么要制作子弹和枪械大炮的道理一样——为了更好的杀死同类。
　　要知道，血族之间依然存在利益矛盾，旧黄金王庭时期，血族之间就爆发过不少大规模战争。公爵与公爵，子爵与子爵之间都有过大小不一的战役。
　　大概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了。周和平却早有预料地摇摇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据我了解，那种子弹并不是这样运作的。不是单纯的“紫外线”就行。”
　　“什么意思？”
　　周和平深吸一口气：“来吧，林先生，我展示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