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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下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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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早晨还带着寒意,涂河边上更是寒意更胜,呼吸之间隐隐还能带起一团白雾。
  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四蹄飞腾,往渡口的方向疾奔,在枣红马的身后,远远的缀着一匹矮脚黑马,吭哧吭哧的叫唤着。
  “虎庭,骑快些,前面就是横江浦了,我们从那里上船转扬州到荆州”冯叔抬手望了望,马鞭一扬,扭头催促道。
  “叔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匹小黑腿短,能跟上你就不错了,再快我是不敢想了。”陈虎庭苦着脸手里紧抓着缰绳,满是嫌弃的看着四蹄跑的欢快却速度不快的黑马。
  话说这十十几天来他可是没少吃苦头,路上遇到劫匪,冯叔一拍马屁股,劫匪只能在后面吃土了,连影子都追不上,自己还没跑两步就会被追上,只能开弓反击,冯叔远远的看着热闹,不时还批评两句自己的箭法。
  他觉得但凡自己的小黑腿能长点,也不至于自己被堵住这么多回,唉,以后说什么也要换匹好马!
  他们的路线是从下邳边上的涂河登船,经过涂河到江都再转至建业绕道前往荆州江夏郡,期间可能要转两次渡口,不过现在水路也快,舳舻千里,比起陆路起码能提前半个月到江夏。
  远远的看见了满是船只的渡口,一片白帆相映,蔚为壮观,陈虎庭跟冯叔下了马,准备找艘船只渡河。
  现在的徐州处在了南北交战的中心,洛阳长安又情况不明,也不知道皇帝状况,青州、并州、冀州、徐州的许多大户都活络了起来,分批遣散族人南去,涂河的这个港口又是水路枢纽,竟然造成了一种短暂的畸形繁华。
  “往建业,还有十个空位,先到先得,价钱好说!”
  “丹阳郡,丹阳郡,人起就发船,速来!”
  “广陵了,就差两个,马上就走!”
  船老大们站在港前吆喝着,让陈虎庭恍惚之间想到了前世有些年那些倒卖黄牛票的人,一票难求啊!
  冯叔带着陈虎庭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直达江夏的客船,可价格却贵得让人咂舌。
  “两人不带马,一人布帛五匹,粮十斛,钱万五,有马喂草料,倍之!”船老大是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穿着一件露胳膊的短打,古铜色的皮肤泛着油光,扫视了一眼两人。
  十斛粮食约为210斤,一匹布帛也算是上等奢侈品了,不亚于百斤粮食,至于钱倒是不多,因为通货膨胀的关系,晋朝的钱贬值的厉害,这个价位通俗来描述,两个人去趟荆州差不多相当于花掉了普通人家五六年的积蓄。
  没等冯叔答话,这个船老大又加了一句:“两位如果愿意把马卖给我,这个价格可以减上三成。
  说完他一脸眼馋的偷瞄了瞄冯叔的枣红马,心里火热,至于小黑则被他当作添头忽略了。
  ”哼,你倒是敢想,我这匹枣红马在北地曾有人用布帛百匹,钱百万来换我都没答应,你个小小的船头也敢想,呵呵!”冯叔一脸的冷笑,瘦削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船老大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眼睛看到了冯叔身后马上的大弓,瞬间感觉到了眼前的人绝不是普通人了,心头一颤,讪笑了两声缓解了一下气氛。
  “哈哈,老兄莫要动怒,开个玩笑,这样吧,刚才的的价钱捎上你们的马,如何?不过,如果路上有不长眼的宵小,还请老兄搭把手!”
  “这个好说,不过如果船钱下船了再付,这山长水远的,大家都留个心眼!”冯叔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好好好,老兄一看就非常人,些许船钱算不得什么,下船再结也无妨!,这边请”船老大对于冯叔这种看着就不像善茬的人,也很无奈,只得假作豪气干云状拱了拱手答应了,将两人带到了一艘大船上边。
  陈虎庭也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大船,四五米高的船身,都是用桐油浸泡多年的老木头打造,船头高耸,延边有透气的垛口,供底层划桨的人呼吸,一根主帆两根副帆在船的中央,船上已经陆陆续续的上了不少人,许多身形健壮的船丁来回穿梭着安排人员的歇息之处。
  由于船老大的安排,陈虎庭和冯叔被安排到了一个狭窄的单间里,这已经算是特别优待了,那些大户哪怕是交足了船金也不过是四人一间。
  “叔父,这个船老大还挺上道”陈虎庭放下了行李,从房间的瞭望口望着即将起帆船只,虽然他也不喜欢憋屈促狭的船舱,可两个人一间已经让他满意了。
  “虎庭,这一路上感觉不会太顺利,你看到船上的船丁了吗,那些人不是普通的船丁,我从他们身上闻到了血腥,你刀不要离手,一路多做提防!”冯叔眉头紧锁,不放心叮嘱道。
  两人走出了狭窄的船舱走到了甲板上,船慢慢的驶离了港口,其他人被船丁严令留在客舱里,甲板上除了十几个忙活的船丁,再无其他人了。
  “两位出来透气啊,这几天天气还不错,我们顺风而下,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荆州!”船老大见到冯叔与陈虎庭,热情的招呼。
  “能尽快到那自然是好,哦,对了,船东家跟你打听个事,不知道你可知道陶公的近况?”冯叔话锋一转,希望能从船老大处打听到些情况。
  “你说的是以前的荆州刺史龙骧公吧?唉,他可是个好官啊,当了荆州刺史让荆州大治啊,那几年过的真是不错啊,可惜龙骧公能打仗会治国就是不会做官,得罪了汉安侯王处仲,现在在江夏等着处置呢!”
  船老大一脸的不满,他也是荆州人,也算是受过陶侃的恩惠,心里对朝廷的做法也有不满。
  “唉,这世道就是这样啊,北地的越石公何尝不是满腹委屈啊,贤臣蒙尘,奸佞横行!”船老大的话引起了冯叔的共鸣,让他想起了晋阳那个中年白头,至死不退的身影。
  “兄弟,我跟你说,我上次接过几个从豫州过来的官员,他们说这大晋的国祚过不了几天了,刘曜几度差点攻破长安!”船老大靠近了冯叔,压低声音说道。
  冯叔听了也开始默然不做声了,长叹了一口气,望着河面,神情恍惚。
  回到船舱里,冯叔低声说道:“虎庭,我送你拜完师就要马上回徐州了,这天下要大乱了,倘若长安沦陷,大晋灭亡,晋阳就成了十死无声的绝地,越石公绝难幸免,我想尽力去救出他!”
  陈虎庭心里也很是烦乱,他是知道的刘琨谁也救出来,可说他的死是历史的必然,他实在不愿意冯叔搭上性命去救一个必死之人。
  历史上建兴四年,也就是今年,石勒出兵攻打并州,刘琨不听谋士劝告全军尽出,中伏大败,丢失了并州,只身投靠了幽州刺史、辽西鲜卑左贤王、假抚军大将军段匹磾,与其结为兄弟。同年,刘曜破长安,晋愍帝被俘,西晋灭亡,新建立的东晋正是靠刘琨联络鲜卑共同抗匈奴汉赵,冯叔此去或许能给刘琨帮些忙,但是他是不可能离开北地的,鲜卑不会让他走,东晋更不会同意,他自己也不会走。
  可这些,陈虎庭却不知如何跟冯叔严明,不过距离刘琨之死还有两年,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呢。
  两人都是满腹心事,惆怅的相坐无言。
  大船也从涂河一连几日,顺水向南,进入了长江,风浪渐大,船也随之颠簸了起来,晃得船里的人头晕,陈虎庭这几日有些晕船,吐得一脸的苍白。
  到了长江里了,按理说浪高水急的,船丁应该担心船才对,谁知道竟然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都穿着皮甲,挎着刀剑,会使用弓弩的也满背着箭矢严阵以待,仿佛江里有什么危险似的。
  陈虎庭在甲板上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强惹着不适想要返回客舱,这时,桅杆的瞭望哨发出了警戒声,他扶着船栏杆朝着远方望去,白茫茫的江面上出现了四五条小船,朝着大船驶来。
  “敌袭,敌袭,有水贼!”
  船上顿时骚乱了起来,站满了船丁,为首的船老大紧张的望着前方,数着对方的人。
  “这绺子人不少啊,怕是麻烦了”船老大有些焦急,自己船上的船丁也不过二十人,平时十几人的小股水贼还能应付,今天遇到这么多人,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冯叔已经走出了船舱了,背后背了囊箭矢,手里正是他的黄杨大弓,顺手也把陈虎庭的带来了。
  “先不要出手,看看情况,如果船丁应付得来,我们就别动,如果不行,先找到水贼头目射杀,箭矢带的不多,省着点用!”冯叔拉着陈虎庭躲到了一个隐蔽角落里安排道。
  “知道了叔父!”陈虎庭自然不想被当做枪使,跟在船丁的后面暗中观察。
  小船上的人慢慢靠近了大船,他们在头顶上顶了一块牛皮,挡住了船丁稀稀落落的箭矢,离大船不足五十步,只需要一个浪头过来,两者就碰触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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