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顿玛尔 第八章

　　赫顿玛尔，人类梦中的故乡。
　　马车缓缓驶入城内。相比于惊叹这里的繁华，倒不如说这座雄城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大，非常大，至少比李曦月印象当中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雄伟的多，站在高塔上眺望，直到地平线上都是这座城的范围之内；街上年轻的骑士正在和贵族少女调笑，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店铺的老板正和农夫谈论着商品的价钱，吟游诗人在这片乐土之上挥洒着自己的情感，不时引来路人的一声惊叹，替情人们传递信件的年轻少女在街道里穿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忙碌且快乐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座仿佛生长于天际的高塔，透着古老与神秘。
　　李曦月没出息的表现引来了车内少女的一阵风铃般的轻笑。
　　“喂，喂，雪先生。这里就是整个大陆的中心啊？”李曦月感觉自己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眼前少年的神情不由得勾起了雪先生一些美好的回忆，语气也不像平时那样僵硬变得温柔起来：“对啊，赫顿玛尔。如果将整个人类社会比作一个人的话，那这座城市就是他的心脏。不停跳动着，将血液流动到周边国家，很伟大对吧？”
　　可是好像少年并没有太过纠结于这个问题，注意力很快就被窗外的花花世界吸引了，突然安静的空气让雪先生不由得也产生了一丝尴尬的情绪。过了一会少年才意识到车内安静的气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打着哈哈汗颜着岔开话题：“我们今晚住哪啊？嘿嘿”
　　雪先生似乎丧失了说话的兴趣，这次是由长公主缓缓开口：“我们作为贵宾，理应住在由议会安排的公馆，平时还会由议会统一派出军队来迎接，今天不知怎么了，这么久还不见动静，没有收到我们进城的消息吗？”
　　“那帮老家伙，只不过看嫣儿你是一介女流，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所以才刻意延误，依我看他们连议会的资格都不想给你，不过，你始终是个国君，是大虞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面子上不会太过分的。”雪絮在角落闭目养神，声音缓缓传来。
　　这是远处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声音，溅起了不少烟尘。这时候，一个使者模样的人，风车仆仆的前来，跪伏在地上说道：“迎接伟大的燕国陛下，沧兰国君刚刚得到消息，便即刻派遣我前来迎接，愿陛下息怒。请即刻前往公馆安歇”说罢，远处的骑士们整齐的下跪行礼，神情肃穆。直到马车经过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骑士们才缓缓起身，分成两列跟在车队后方，不敢逾越。
　　赫顿玛尔公馆内，少年的惊叹一路上到现在就没停过，长公主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跟她周围的人都不太一样，少年身上总是散发出这个世界的人所没有的一种气质。
　　“李先生”她樱唇轻启。
　　可怜李曦月这一辈子第一次被人称作先生，还是个公主，王位继承人。泪流满面的说。但也相当不习惯：“别叫我先生，感觉怪怪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直接叫我名字好了，或者小李子，曦月随便叫，我朋友都是这么叫的”
　　“好的，曦月”她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小事。
　　“您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本来是四十九个名额已经满了，但我用了一点自身的优势和政治手腕，硬生生让他们多加了一个名额。虽然您可能有点引人注目，但就结果来看是好的。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了吧，就当这是我送给朋友的礼物。”她双手环抱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脸上浮现出了可爱的表情。像是孩子做了一件骄傲的事情等待着父亲的表扬。
　　“能把威逼色诱说的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姑奶奶你也是有本事啊。”李曦月心想，但还是真诚的表示感谢：“谢谢了。帮大忙了！感激不尽。”
　　他随后有想到了什么说道：“请先生不要见怪我接下来说的话，虽然，名额有了，但是启灵每年都在选拔。可是真正能开启自身宝藏的人是很少的，近十几年大多都是参加的四十九人全部被刷下来了，残酷的有些可怕，您千万不要失望啊。宁缺毋滥，这是时钟塔的最基本的组成部分，他们宁愿时钟塔一个人都没有，也不愿意有任何一个废物进入其中，能在那里生存的人，都是当世人杰，不。可以称之为“神明”。如果曦月最后无处可去的话，燕国的大门将永远为你打开，这是燕国第七代君王，燕寻嫣的承诺，在我死去之前皆具有效力。”
　　“谢谢了。真有那个时候一定会去的，哎，别的不说，到时候猪蹄一定给管够啊，最好能赏我一栋宅子什么的，再配上几个人高马大气质彪悍的大哥，然后我就可以在那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当一个大腹便便的资本家，没事的时候听着身边的人拍拍马屁，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的了不起，就像在描述耶稣口中的上帝；等我老了之后就在大树下对着孙子吹牛皮，说他爷爷年轻时候是如何的英俊潇洒，年少多金，是如何在万军之中一个喷嚏斩百人，武破虚空，弹指之下对手皆臣服在我的王八之气从此归顺叫大哥，最后得到大燕国王位继承人的欣赏，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然后孙子眼睛里充满崇拜的目光，笑着说：“我以后也要成为像爷爷一样伟大的人。”最后很没出息的像大多数人一样，跟个死猪一样被埋在土里，分解成为养分，最后在我墓碑上开出一朵白莲花。”
　　“噗呲.....”她似乎联想到了我所描述的没出息的画面，急忙掩住口鼻，但眼角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喂喂，没这么好笑吧。”李曦月无奈的说：“混吃等死可是我人生终极的目标啊。”
　　夜已深，我们的主人公在床上辗转反侧，“以前对于他来说，就是毕业找一份工作，然后生孩子，养孩子，带孩子。然后被孩子养。就是他的一切了；可是现在他来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却感觉跟以前差不了多少，不，感觉更差了有木有，更加渺茫的前途，平凡的自己，玩笑般未知的人生，果然败狗到哪里都是败狗。”不去想它。李曦月掩住脑袋，忽然想到了那位山间的钟天地灵秀而生的女子“自己也不是无处可去啊”他这样说着，眼皮犯困，睡着了......就像个孩子一样。
　　帝国广场，环绕赫顿玛尔中心的建筑。风格仿制古罗马的斗兽场。看台上早已人山人海，对于生存在这片土地的贵族来说，没有什么比今天这场盛世更重要的谈资了，虽然年年都是冷门，但丝毫不影响人们对这件事的关注度。“启灵”，启字说明开启，打开。是一把钥匙。灵之一字说的是自身的灵魂。简单意义上可以理解为打开灵魂的钥匙。无人不知“时钟塔”三字所代表的重量。在大虞，时钟塔基本与自身灵魂的重量画上了等号。
　　而场下，一位书生模样的绿衣男子缓缓走上了高台，年岁外表看来似乎只有30左右，不少人对这位如此年轻便进入了人类最神秘的组织的人充满好奇，也有不少人不由得对这次权威的质疑，看来时钟塔经过多年的失望也没抱什么幻想了，随便找了个人客串一下。继续举办估计只是一个传统问题，估计大家都吧这个当成了一个借口当成难得放纵自己休息一下，连时钟塔也不例外。人们不由得想到。
　　“梅零落”场下似乎有人认出了场中男子。“这些傻瓜，不要把时钟塔的那些疯子用常人的目光去看待，那群人就是一群不知疲倦的怪物，披着人皮的野兽，作为他们寻找同类的祭祀，应该会很兴奋吧。”
　　“相信细则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了，塑灵只是一个仪式，就算成功了也未必会成为我们的同类，评判的唯一标准，恩，就是，看我心情的好坏，如果有失望者欢迎来找我谈话，我会好好疼爱你们的”场上男子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就像个温柔的少年，没心没肺的说道。可是联想到他所做的血腥事迹，没有人会把“善良”这个词用在这个刽子手身上。
　　场中的人非常好奇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位置，他们记得他们的师长曾经告诉过他们，历年都只会是49人，从未有过例外，而能让时钟塔破例的人只有时钟塔本身，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场下的人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想法。
　　而高台之上，梅零落眼神平静就如一汪清泉。对于他这样的疯子来说，这个世界唯一吸引他活下去的东西就是乐趣。金钱？权利？美色？这些东西对梅零落早已没有了吸引力，而让他感兴趣的是昨天下午，雪老头竟然亲自前往他的居所，向他请求一个名额，那个一本正经的老家伙居然会向主考官行贿，这简直太有趣了，那个老家伙也不是那么无趣的嘛。而能让这个老家伙产生这种想法的特殊的人，我一定得见见他，我要亲眼看到这个有趣的人，然后帮他登上巅峰，在他绽放人生价值的时候再将他亲手打落到地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轮回的脸上一定会产生很有意思表情吧？梅零落如是想到，基本没有任何犹豫和心里负担便做起了舞弊之事，“反正这里的人不都这样？”
　　仪式缓缓进行“好的，大家看来都是智慧的。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地上忽然变得如同宇宙一般虚无，就像一个星系的星辰幻灭，“闭上眼，凝视自己的内心，你，看到了什么？”考官的声音像是从宇宙深处传来。看着周围冥思苦想的人，李曦月也闭上了眼睛，希望能真的发现什么不凡的东西......梅零落缓缓走下高台，看着这模样有些清秀的少年，“希望你不会如此无趣吧？扰我兴致的人都不会有好结局的，虽然我感兴趣的人结局也不太好......”
　　“你感觉到了什么吗？”梅考官试着问道。
　　“我......好像”
　　“你别说......我似乎......正感觉到”
　　“我腿麻了”李曦月睁开眼说道，还用手锤了锤他的小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觉得你们这考试不科学，既然是招收人才，就要全方面发展，招收复合型人才，应该发现别人的特长来招收。”
　　梅零落似乎被这厮逗笑了问道：“你的特长是什么？”
　　李曦月认真思索了好半天：“恩......其实......我觉得特别能吃也算一个特长。”
　　这时，“哗”“哗”，耳边出现水流声，不远处的少年身旁出现了阵阵水汽，最后形成一个小型的“湖泊”在他身旁三尺之内，这位少年缓缓睁开自己海蓝色的双眸......
　　“你叫什么名字？”梅考官懒洋洋的问道。
　　“静水千泷”拥有海蓝双眸的美丽少年周围的水汽一下散开，又恢复了平凡的样子，只有那双湛蓝的眼睛仿若更加闪耀了。
　　“好，我心情不错，你过关了，老家伙们等你很久了”梅零落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而他眼前的这个“朽器”更让他哭笑不得，“我有多少年没遇到这样的奇葩了？”他这样想着。有些沧桑的脸庞缓缓靠近他的耳边低语，他呼出的气体的热的，可是话语却无比冰冷，每一个字都刺穿了李曦月的内心：“小家伙，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我失望的人。你真的很无趣，连这玩笑一般的试炼都无法通过的人，我无法认同他是我们的同类。滚吧！废物！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睛里，你让关心你的人失望了，也让我失望了，你这样的男人去迎来与你相称的结局吧，去角落像野狗那样洗舔伤口。”他对着我摇摇头，一声叹息，静静走回高台，宣布这次“启灵”的结束。其余还在冥思苦想的人不由得不甘心的结束，更有一个年岁不小的汉子大哭了起来，还有一个小姑娘在家里人的安慰下静静离去；人生百态在这个小圈子里尽显无疑。从此便是云泥之别。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即兴而来，最后失落而去；李曦月不是不凡的人，一直都不是......哪怕披上王子的外衣，他也成不了王子，最终只能摔的更惨，蛤蟆向往着天鹅，想像天鹅一样自由的飞翔，可是，“它”始终不是天鹅，伪造的翅膀最终会被人拿下来，然后从天空高高落下，掉回属于它的井口，所有人都说着：“这样才和你相配啊。”
　　“结束了。”李曦月就像一个刚刚参加完高考落榜的普通大学生，耸搭着脑袋，神情有些沮丧。
　　一辆马车向着广场驶来，车上的长公主似乎刚参加完一场会议，显得有一些风尘仆仆，见到我时，我正像只小流浪狗般蹲在路灯下，看着路边的人来人往，显得有一丝落寞。从我落魄的模样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没有人比她更具有怜悯之心了，蹲下有些高挑的身子，绣着华美花边的裙子散乱到地上被染上了一丝尘土，温柔的望着我无助的眼睛：“曦月大可以不必如此伤心啊，无论你多么不凡，这些事情人生始终会经历的，希望和失望本就是一对姐妹，只不过这次是妹妹找上了你。”
　　我听着她宽慰的话，内心却如同一滩死水“你一个公主，从小生活在云端之上，怎么会理解我这样平凡人的痛苦。”
　　“喔。是吗？”我假装不在意的回答道。
　　“其实曦月就算做不成不凡的人，也可以成为帝国的军官啊，我可以推荐你去军队的”少女突然双手捧起少年的脸微笑着说。
　　李曦月这时才抬起头，眼前的少女双手环绕在胸前，略施粉黛的面容，由于刚参与会议发丝有些凌乱，眼神里洋溢着一种名为“希翼”的光泽。“我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李曦月无意识的想到。
　　“军队吗？”
　　“反正现在也无处可去，不如去帝国的军部试试吧，高级军官也能有权力去打探他们的下落吧？虽然已经拜托长公主打探他们的消息，可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的话，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吧。哪怕再渺小的人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啊。”李曦月这样想着，眼神中最终出现了一种名为“坚定”的火焰。
　　“帝国军部，就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