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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密密麻麻的人影同时停止动作,非常僵硬地齐刷刷扭头望来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北屋中居然困住了这么多人?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呼!”
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袭来,将差点崩溃的我吹醒,紧接着眼前一花。
刚才似乎由于光线原因没有看清楚,原来屋里的白花花人影都是一些神情夸张且麻木的纸人。
拜祭用的那种看一眼就足以令人心生诡异感的真人大小纸人,想必大多数人都见过。
整整一屋子都是这玩意儿,齐刷刷等瞪着空洞眼睛盯着我。
这光景,令人头皮发麻。
短暂惊吓后,发觉近百纸人们似乎遵照某种秩序团团围在供案与八仙桌前,我豁然明白。
原来这间屋子是扎纸铺的仓库啊。
成为卖身徒儿前,我特意从网上搜索过扎纸手艺相关的资料。
纸是非常脆弱的东西,但凡大一点的纸扎家什,无不需要高粱秆等东西来拼成骨架,然后才能贴上纸。
用行内话讲,这两个步骤叫做,扎皮扎骨。
可眼前的众多纸人们,居然全是用黄纸扎成的。
凑近仔细端详着结构细腻精妙的纸人,我惊叹洪老鬼的手艺之精湛的同时,脑海中浮出四个字。
纸皮纸骨。
但是,却没有发觉洪老鬼所在。
明明是紧跟着进屋的,一个大活人却消失不见了。
我虽然非常疑惑,但注意力被正对门口的那座供案所吸引。
此刻发现,原来供案上的人影不是活人,是一尊纸人。
一个女性纸人。
纸人由黄纸所扎成,大小与常人相仿。
与寻常纸人不同的是,这个纸人居然是穿衣服的,货真价实的人所穿衣物。
严格来讲,那应该不叫衣服,仅仅是一件仿古样式的白肚兜儿。
我豁然明白,北屋不仅是仓库,还是祭祖祠堂。
没料扎纸手艺祖师居然是位女性,我心生浓浓好奇。
随后注意到,代表祖师爷尊身的纸人某个部位非常大,严重超出寻常女性比例,甚至有将肚兜撑破的趋势。
我的脸“唰”地一声变得通红。
虽然在大学里与那群浪货儿室友们没少谈论女人,而且也谈过女朋友,但最多只是拉了拉手,哪见过这种女孩儿只穿内衣的光景,而且还是个柳岩姐姐型号的。
害臊了许久,回神后尴尬失笑。
看到一个纸人都能脸红,安平啊安平,你也太没出息了。
自嘲之余,同时感叹洪老鬼的手艺。
纸人都能扎出火辣劲爆的身段,怪不得铺子的生意这么好,甚至还没死的人都来预定……
再度抬头端详纸人时,发觉有点不对劲。
寻常纸人面孔苍白,五官都是粗描粗画,一眼望去令人感觉空洞诡异。
而眼前纸人的五官却极为精致,尤其是那深邃双目与血一般猩红的嘴唇,简直跟活人无异。
“呵呵……”
一旦与那双眼睛对视,突然间感觉灵魂仿佛被吸走,耳边随之传来一声尖尖的勾魂媚笑,令我大脑轰鸣不止。
“咳!”
一声重重咳嗽突然从西北角落传来。
咳嗽声听起来稀松平常,但在此时大脑轰鸣的光景下,如同一把重锤,重重刺激耳膜将我唤醒。
一股凉意从胸口与脸颊传来,恢复清醒的我察觉,不知何时自己趴在了地上。
这纸人……很诡异!
意识到刚才被勾魂了,昨晚的恐惧重新涌变全身。
这时,西北角的纸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个佝偻身影。
是洪老鬼。
见到他,我甚是疑惑。
以目前的眼力,能非常诡异地将被黑暗笼罩的整个北屋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角落灰尘都能看清。
可是刚才,根本没有发觉洪老鬼的存在。
想避开我的眼力,躲是不可能的,除非……化身成众多阴森纸人中的一员。
“人之生死两相隔,子时为界通阴阳。活人饭活人吃,死人饭死人吃……”
对我的狼狈,洪老鬼视若无睹,一边念叨着,一边跪在供案前烧起了黄纸。
被浓重烟味一呛,我清醒大半,赶紧爬起后,打算入门随俗,跟着跪拜。
膝盖刚一软,明明背对我的洪老鬼仿佛后背张了眼睛,一声爆喝。
“你不用!”
听闻这严厉口吻,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即便还没拜门,但吃过拜头饭后,我已经算是他的弟子、祖师的半正式传人了。
可在祭拜祖师的时候,为什么却不让我跪拜?
没等疑惑太久,黄纸烧完了。
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后,洪老鬼冷不丁一把将我抓过去,令我的后背对着供案。
下一刻,我感觉一个冰凉轻盈的东西爬到了背上。
微微一侧目,我魂差点飞了。
一张具有空洞黑目与猩红嘴唇的苍白脸孔正趴在左肩上,与我几乎零距离对视。
洪老鬼放到我背上的东西,居然是那个貌似会勾魂的祖师尊身!
我又注意到一个细节。
纸人搭在我肩上的那双小手,森白而冰冷,同第一天来时从北屋门缝中探出的恐怖白手极为相似。
“活人想吃死人饭,那要看命中造化。能不能吃本门手艺这碗饭,就看祖娘娘肯不肯赏你了。去吧,拜门去吧。”
一扬烟杆将我轰出门后,洪老鬼似乎想起什么,冷不丁一步跨到面前,树皮般的皱纹老脸几乎贴到我的鼻尖。
下一刻,老脸上涌现出从未有过的严厉肃穆表情。
“记住,拜门途中无论发生什么,绝不可回头看。”
…………
今晚的深夜,特别寒冷,冷得匪夷所思。
而我的心比夜色还要冷。
我是被吓的,被背上诡异纸人所吓。
顾不得想为什么洪老鬼这一脉纸扎手艺的祖师居然是个女人。
也顾不得起初看到得从门缝中探出的手,到底是不是祖娘娘的。
等等诸多惊疑,全顾不得去考虑。
顺着街道开始游荡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恳求祖娘娘谅解,刚才不是有意看你胸的,千万不要在活过来吓我。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可怜祈祷,出门左拐来到第一个路口,背上纸人毫无动静。
望着前方美食街夜市的灿烂灯火,我那饱受煎熬的脆弱小心脏终于稍稍平静,恍如重新活过来。
趁机借助美食街上的通明灯光,我装着胆子用眼角余光观察一下背上的祖娘娘。
尊身毫无生机,没有丝毫异常,就像寻常纸人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