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犯

　　（一）
　　等卖烟老翁回过神，绿衣小童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翁回头望着李顽，良久，终于深深一躬：“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李顽咧嘴一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相比较云水教那些邪门武功，我更有信心从你的手里逃走。”
　　老翁：“不管怎么说，我这条老命是李公子救下的。”
　　李顽：“所以你不杀我们两个了是么？”
　　老翁：“当然。”
　　李顽抱拳：“告辞！”
　　老翁：“不杀你们，不代表让你们走。”
　　李顽：“恩将仇报？”
　　老翁不说话了，一下晃在李顽秦世中间，烟袋锅准准地打在二人的穴道上。李顽和秦世连晃都没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二）
　　郑意的囚车走得很慢，已经连着热了几天走得太快，便会浑身湿透，而那种油腻腻的感觉，是衙役们都不愿意感受的。
　　郑意手上戴着枷锁，很安静地坐在囚车里。从昨天开始他便不说话，不是因为嘴上的伤，只是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些人说话，他已经看透了这些拿着朝廷俸禄，却整日混混噩噩碌碌无为的人，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郑意都觉得恶心。
　　囚车慢悠悠地驶到一处林子，如郑意所料，一个衙役又提出歇歇脚，喝口酒。这个提议很快被另外两个衙役赞成了，包括郑意，虽然他并没有说。
　　几个衙役把囚车停在路边，也不管郑意在大太阳下晒着，自顾自地聚到树荫下喝酒去了。喝了几杯解了暑热，带着几分醉意，三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一瘦脸衙役：“说实话，大哥你的功夫，干咱们这行可惜了。”
　　一圆脸衙役：“可不是，上次大哥在街上，路见不平擒了个恶霸，等后来州府老爷审完之后才知道，那个贼是惊涛帮的副堂主，还有的外号叫一点红。”
　　瘦脸衙役：“为什么叫一点红？”
　　圆脸衙役：“据说那个一点红杀人只用一剑，尸体上只能看见一个血红的洞。”
　　瘦脸衙役：“什么破功夫，能比过咱大哥？”
　　圆脸衙役：“比不过咱大哥。”
　　一个方脸衙役眯着眼睛，很受用地听着，很明显他就是那个大哥。
　　瘦脸衙役：“我也听说过一件事，咱还没来的时候，大哥有次过生日，在福林酒楼叫了一桌，可那掌柜的说福林酒楼已经被破帆帮包下了。”
　　圆脸衙役：“岂不是搅了大哥的寿宴。”
　　瘦脸衙役：“大哥只露了一手，他们破帆帮把所有的位置都让出来了！”
　　郑意：“只露了一手？大哥究竟是使了什么功夫？”
　　瘦脸衙役：“大哥的功夫我哪懂，但据说福林酒楼大堂正中央，那根石上两寸深的刀痕，就是大哥当时砍上去的！”
　　郑意：“大哥的刀力果然雄劲！”
　　圆脸衙役：“确实雄劲！”
　　郑意：“但我听说，大哥马上要败在别人的刀下。”
　　方脸衙役感到不对劲，霍然睁开双眼，抬头一看，郑意居然已经从囚车出来，手上枷锁也不见了！
　　圆脸衙役和瘦脸衙役也赶紧起身，抽出佩刀围住郑意。
　　方脸衙役倒还沉得住气，缓缓起身，却并没有拔刀。
　　方脸衙役：“我一拔刀，你便会死。”
　　郑意：“我不想死。”
　　方脸衙役：“那就回到囚车上，带好枷锁，再用麻绳捆好。”
　　郑意：“你一拔刀我就会死，那我可以不让你拔刀。”
　　瘦脸衙役有意在大哥面前表表忠心：“你可以对我不敬，但不许对我大哥如此说话！”
　　郑意看了眼瘦脸衙役：“你的刀倒还不错，打造得也算细致，给你用是可惜了，你也并不会保养。”
　　瘦脸衙役听得出这是在贬低他，也不回话，举刀向郑意砍来。
　　郑意上前一步，背过身，肩膀拖住瘦脸衙役的腋下，扣住衙役的手腕，一用力，衙役被郑意过肩摔了出去。
　　瘦脸衙役人飞出去了，但是刀已经被郑意夺在手上。
　　方脸衙役不得不出手，但他的手刚刚摸到刀柄，一个刀背就已经搭在衙役佩刀的护手上。
　　方脸衙役试了几次，丝毫抽不出佩刀，自知技不如人，抬手一躬：“差事在身，不得不如此，少侠莫怪。我与二位兄弟此番是无法交差了，只能闯荡江湖，若在相见，定以大礼相谢。”
　　郑意虽然瞧不上他们的浑浑噩噩，但也并没有杀心，听见方脸衙役这么说，也收回佩刀，拱手一躬。
　　不料那方脸衙役突然利刃出鞘，直取郑意胸膛。郑意微微一晃，很轻松地躲过，随后一刀赶上，竟将方脸衙役的右手自腕处斩断。
　　方脸衙役愣住了，随后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
　　郑意捡起方脸衙役的刀：“你的刀更好些，我收下了。”转过头对圆脸衙役说，“你若是能快些把他送到郎中那里，肯定不会让他丢了性命。”
　　说完，郑意走到囚车旁，解下拉车的老马，扬长而去。
　　圆脸衙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顾不得自己尿湿的裤子，连忙搭着方脸衙役去寻郎中。
　　（三）
　　老马跑得不快，何况拉车的马又没有配马鞍，郑意没有办法跑得如风一般。
　　但是他的心情还是愉快得很。
　　之前做捕快，只是父亲临终时的嘱托，其实早就做得不甚开心。如今受到诬陷，不得不出手自救，之后若是归隐山林，倒也逍遥快活。
　　不对！不能就如此归隐，定要先找到李顽和陈峻父子，报了此仇，再退出江湖。
　　郑意想到这儿，心里暗生怒火，不由地狠狠抽了几下胯下老马，老马吃痛，倒也跑出几分神骏的英彩，让郑意感到耳边呼呼生风。
　　突然一条绊马索横到老马蹄前，老马一跌，将郑意摔了出去。
　　郑意瞬间做了个前滚，虽然沾了些灰土，但也没受大伤。
　　郑意半跪在地，宝刀出鞘，戒备地环顾四周。
　　有埋伏，必有敌！
　　敌人没看到，四条绳索飞出，牢牢缚住了郑意的手腕脚踝！
　　（四）
　　卖烟老翁这两天挑着李顽秦世，正往水泽城的方向走。
　　是的，老翁“挑着”李顽秦世，他把这两人捆紧了，搭载烟袋杆的两端，像挑扁担一样，挑着这两个人走着。只有烟瘾犯了的时候，才把这二人放下。
　　李顽秦世这两天不吵不闹，甚至都不说话交流。他们知道在这种功夫的差距下，乖乖听话就好了。
　　老翁又要抽烟，于是放下这二人。
　　咕嘟咕嘟地吸了半晌，老翁终于说话了：“我得把你们送回水泽城。”
　　李顽：“我看出来了，这是回水泽城的路。”
　　老翁：“你们两个公子哥，半点江湖经验都没有，怎么能就这么出来闯呢。”
　　秦世低着头默不作声了，倒是李顽厚脸皮地裂开嘴笑了。
　　老翁：“李公子啊李公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李顽：“好像有人造谣说，澈粼剑谱在我身上。”
　　老翁：“这不是重点。”
　　李顽：“那是因为什么？”
　　老翁：“澈粼剑法天下无敌，令尊大人凭这一套剑法便争得武林盟主之位，李公子的剑法又青出于蓝。如果说澈粼剑谱在哪最安全，想必是在李公子身上最安全了。谁会明知必死无疑，却又来以身试剑呢？”
　　李顽想了想：“相信自己必不会死的人，会来找我夺剑谱。”
　　老翁眼中露出笑意，赞赏地望着李顽。
　　李顽又想了想：“有人泄出了澈粼剑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