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论道

　　乌云遍布的天空之中，黑紫色的雷电在其中游走，将密布的云层拨开，露出璀璨的电光，偶尔传出的雷鸣足以将普通人的耳膜震碎，黑紫色的雷电从天上坠落，轰然落在山峰之上，却没能将山峰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击碎。
　　这里已经是天道大陆最南方的山峰了，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并且这是大陆上最高的山峰，仿佛天空都是触手可及，再加上时不时就落下的天劫之雷，也只太素强者才能在这里久待，被称作禁地的断剑峰，数百年都不曾一人来此。
　　天道大陆，在这里“道”生天地万物，生仙佛，生圣生贤，倶以从“道”而生，阴抱阳，生生化化，无极无穷之妙哉。道就是一切的本源，是终极的真理。而世人崇道、求道、悟道、修道，道在这里是一切的准则，天道，更是如此。
　　断剑峰，天道大陆最高也是最为凶险的山峰，矗立于天道大陆最南方，这里的岩石异常的坚硬，也只有这样坚硬的岩石组建成的山峰，才能在这雷域之中屹立千万年之久，这里的岩石极为的坚硬，想要将其冶炼成武器都是不可能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其坚硬程度，有些修道之人不惜跋涉万里来此，只为取几块岩石，以便下次与人论道（争斗）时，有个顺手的武器，方便砸人，后来这种岩石被人称为“无敌的板砖”，用过的人都说好。
　　也曾有一个传说在天道大陆广为流传，传说之中，这断剑峰本就是一柄剑，一柄绝世神剑，剑的主人曾经是天道大陆的强者，因不满自己的命运，决定与天抗衡，然而即便那人在天道大陆中已经是绝世强者，但与天道相比，无疑只是一个蝼蚁。
　　蝼蚁的挑衅成功的触怒了天道，为了惩罚这个自大的蝼蚁，天道降下万道雷劫，使其在雷域之中饱受万道雷劫的洗礼，最终蝼蚁身消道陨。
　　虽是蝼蚁，但毕竟是人间的绝世强者，他在身消道陨之后，保留了一丝残魂寄于佩剑之中，化身为山峰，剑指苍穹，势必与天道抗衡到底。
　　关于这个传说，众人都只是当做一个故事一笑了之，因为在它们的认知之中，世间万物始于道，道生万物，哪怕是人也是如此，天道为世人所崇拜、敬仰，可又有几人胆敢觊觎？更不要提与之抗衡了。
　　“誓与天争啊...”少年看着天空中绚烂如烟花的紫黑色雷电，不由得怅然一叹。
　　“看看吧，即便是这天劫之雷也无法摧毁的山峰，天道...真有那么可怕么？”少年突然放声大喊起来，这一声大喊比那雷鸣还要震耳欲聋，紫黑色的雷霆察觉到了来自少年的挑衅之意，携带着天道的怒火翻滚而下，压迫感瞬间袭来，在这无与伦比的天劫之雷面前，少年就像是渺小的蝼蚁，然而，少年只是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碎石，在手中颠了颠，眼看着雷霆即将落下，少年才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碎石扔出，带着破风的呼啸声，将那雷霆拦腰截断。
　　“不愧是‘无敌的板砖’。”少年露出明朗的微笑，一双洁白的牙齿极为的显眼。
　　“疯子！方江逸你这个疯子！”
　　听到传来的声音，少年转过头去，笑容依旧在脸上，只是并没有露出那洁白的牙齿“你们终于来了啊。”
　　此时的断剑峰聚集了数千人，而山下等候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所有人的目的都很明确，那便是方江逸，但是现在看到方江逸的笑脸，众人却只感到毛骨悚然，名为恐惧的情感在心中泛起了涟漪，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是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的看向方江逸，或者说他的脚下。
　　断剑峰四周阴暗，阵阵冷风中掺杂着鲜血的血腥味，方江逸的脚下鲜血流淌，若是仔细感受，便会发现这些鲜血都还是温热，流淌的血泊中，躺着十余人的尸体，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还有这一抹惊恐之色，那是被杀死之前，他们最后的表情。
　　众人暗自咽了口唾沫，那已经彻底安眠的十数人，皆是大陆中赫赫有名的修道者，先众人一步追赶方江逸，然而当众人追上来时，已经阴阳两隔。
　　“怎么，不杀了我么？”方江逸看着警惕不安的众人，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他已经被追杀了正整数月，从未停息，跋涉万里，一路斩杀了不知多少人终于来到了这传说的禁地，而现在却无一人胆敢上前，让人啼笑皆非。
　　“这还用问么，不杀你，大陆难以安息！”人群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皆是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低沉而稳健的脚步声响起，两名老者以及两名中年人自人群后方缓缓走来。
　　看到来人，方江逸脸上也是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没想到啊，竟然连剑老、白老、东方家主、叔...家主都是惊动了”
　　听到方江逸下意识间说出的那个叔字，右首的中年人也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江逸，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只要放弃你所修炼的妖道，便什么事情都没有的。”任谁都能够听出这话语中的袒护，叛逆天道这种事也是被其一句话揭过。
　　方江逸抬起头看向钟璃皓，中年人面庞上还带着一丝不忍以及慈祥，那面容让他不禁回想起一张稚嫩的笑脸，小小的虎牙以及那长长的马尾辫，这让他冰冷的心中淌过一丝暖流。
　　“钟璃皓，注意你的身份，此子已经不再是你未来的女婿，而是大陆的祸害，如果现在心软的话...”东方易冷冷的看了眼钟璃皓。
　　“没错，东方家的小子说的不错，此子留着只会是祸害，即便是他摒弃所修之妖道，也不能弥补其犯下的弥天大错，钟璃小子，你若是再袒护他，老夫不介意将你一同灭杀。”一直未曾说话的白老突然开口，这让钟璃皓也无可奈何，只能担忧的看着方江逸。
　　白老见钟璃皓不再吭声，冷哼一声，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向方江逸“小子，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老夫亲自来？”
　　方江逸嘿嘿一笑，也是一脸轻松地走向白老，脚踏过已经冰凉的血泊，杀意渐渐在空气之中弥漫，而方江逸的笑脸，依旧没有变“虽然应该讲究尊老爱幼，让您老爷子好好休息休息的，免得闪了您的腰，不过既然您老爷子提出来了，小辈我也不必客气了，正想讨教讨教老爷子您的道！”
　　“好小子，那便让你好好领教领教什么是真正的道。”
　　两人在距离对方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谁都没有动手，两人都是在警惕的看着对方，即便是白老这等得道高人，在方江逸面前也不敢托大，毕竟能被称为妖道的方江逸可不是鼠辈。
　　空气都在一瞬间凝固，在场的众人都是屏住了呼吸，谁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谁都不愿意去打扰这样一场论道。
　　众人虽沉默，可天空依旧不平静，一道黑紫色的雷霆在乌云中翻滚，轰然落下，这一道惊雷让方江逸以及白老紧绷的神经猛然断裂，两人几乎可以称得上默契的同时举起手掌。
　　白老举起手掌，将手中的拐杖抛在半空，那根毫不起眼的木拐杖就此漂浮在空中，白老苍老的面庞充盈着血色，一时间仿佛年轻了许多，浑浊的双眼中迸发出精光，双手在胸前交织，缓缓的闭上了眼，脸上满是虔诚的喃喃轻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苍老的声音响彻，一时间压住了天雷的轰鸣，木拐杖悄然散发出白光，似是正午的烈阳，给这昏暗的断剑峰带来了一抹光亮，那翻涌的雷云也是在此刻老实下来。
　　方江逸则是拔出腰间的两把佩刀，那是两柄唐刀，右手中的唐刀刀身有古朴的花纹，那些花纹凹陷，赫然是一道道血槽，方江逸眼看着白老面前的拐杖散发出耀眼的白光，丝毫不为所动，右手挥刀，刀锋画出了完美的圆弧。
　　圆弧赤红发亮，就像是初升的血日，血日升在半空，仿佛一幅画。
　　方江逸站在画的中央，仿佛从画中走出的少年嘴角微笑，口中喃喃古老的道言，此刻的他就像烈阳中的佛像，沉静而不失威严。
　　“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如吟唱、如祷告、如倾诉，古老的梵音从嘴中倾吐而出，就像是道观的钟声一样浑厚，又像是清晨拂晓的清风一样细微，但无论怎样，这样的声音传入耳朵，都是让众人沉醉。
　　木拐杖飞入云端，引得云层中的紫雷肆虐，然而那白光却是有这无穷的玄妙力量，将那狂暴的雷霆引到了身旁，难以想象，一根普通的木拐杖竟有着避雷针一样的引雷之力，且没有在天劫之雷中化为齑粉，更是吸收了天劫之雷的力量！
　　一时间，耀眼的白光猛然绽放，周围的层层乌云在这白光之中尽数消散，吸收了天劫之雷的力量之后，白光更是庞大了一整圈，此刻的它完完全全的成为了太阳，给这昏暗阴冷的断剑峰带来了光芒以及温暖，就是这一团白光之中，充斥着可怕的气息，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在白光中游走，电芒四射。
　　“哦？耀阳么，看来白老鬼这一次也是全力以对啊，压箱底的招数都拿出来了，再加上这天劫之雷的想辅相助，此道法又上了一个层次啊。”剑老挺直着身躯，看着半空中散发白光的拐杖喃喃道。
　　“江逸...”钟璃皓担忧的看向了那血日下单薄的身影。
　　看着头顶传出一阵阵轰鸣的光团，方江逸脸上的笑容终归是收敛，露出平静的神色，终于抬起了左手之中的另一把刀，这同样是一把古朴的唐刀，但与另一把不尽相同的是，这一把上没有任何花纹血槽，但就是这样一把古朴的刀，带给人无与伦比的寒意，刀锋光滑入镜，映照出方江逸俊冷的脸庞。
　　左手微微一动，在身左侧画出圆弧，圆弧是银色的，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赫然是一轮明月。
　　血日以及银月缓缓的靠近着，这一幕就像是日全食，血日与银月终靠近，两者互相融合，交汇，最终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阴阳图。
　　“道法—耀阳！”白老怒喝一声，天空中的那团白光轰然落下，带着阵阵雷鸣，朝着方江逸席卷而去。
　　“道法—阴阳蚀。”
　　阴阳图缓缓转动，飞身而出，迎向了坠落的太阳。
　　阴阳图与烈阳相互触碰，道与道产生了碰撞，烈阳之中白色雷电肆虐，如用巨蛇不停的撕咬，而阴阳图缓缓的转动间，竟是不动分毫，反而是在这阴阳转动间，一点点的侵蚀着白光。
　　白老古井不波的脸庞露出了震惊之色，耀阳是他所掌握的道法中最强的，但是竟然被如此轻而易举的抵挡了下来，这让他知晓，在道的领悟中，方江逸早已高他一个层次，踏入了混沌境界，领悟了阴阳。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退，一旦退了，丢人倒是小事，丢的恐怕是命，身为半步踏入混沌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混沌境界的可怕，因此他只能铤而走险，哪怕是受重伤，也必须将此子斩杀！
　　“爆！”
　　低沉声音中带着歇斯底里，白老眼中充血，恶狠狠的看着方江逸，猛地拍在自己心口，一口鲜血从白老口中吐出，落在那团白光之上，只是一瞬间，那白光便是转换成了血色，狂暴的雷霆不可抑制的迸发，像是发了狂一般，一道雷电落在了地面，那坚硬的岩石竟然被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众人看的胆战心惊，这里可是断剑峰，哪怕是天劫之雷都不能将此处的岩石击碎，可是现在从那白光中溢出的雷电竟然轻而易举的划出了一道沟壑！
　　剑老向来平静的脸也是浮现惊恐之色，怒骂一声“这白老鬼疯了么！竟然以鲜血为引出发道法暴走！他是想将我们全部葬送在这里么！”说完，已经不顾身份，转身就跑，与性命相比，什么面子尊严都是狗屁！
　　听了剑老的话众人已经是惊恐万分，当看到剑老率先逃走时，众人也是纷纷跟了上去。
　　“妈的，这对老家伙果然靠不住。”东方易怒骂一声，转身跟着人流溃逃，而钟璃皓待在原地，担忧的眺望，可是‘耀阳’散发的白光过于刺眼，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到方江逸的身影，最终犹豫几分，也是跟着人流跑走。
　　钟璃皓看不到方江逸，方江逸却是看到了他，看到担忧自己的神色，微笑重新回到了脸上，看着钟璃皓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对不起了，钟璃叔叔，对不起了，小丫头...”
　　血色的光团终于是不负其重，抑制不住其中狂暴的可怕力量，轰然炸裂开来，白光四射，雷电如蛛网蔓延，将山峰的封顶化为了齑粉，那缓缓转动的阴阳图也在这爆炸中消散，白光笼罩了山峰，笼罩了白老，也笼罩了少年单薄的身影。
　　这一刻，断剑峰的剑尖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