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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兀归仿佛能洞悉易平脑海，笑道：“你自然不是我随意挑选，我派选人重在精不在多。”
易平想不通其中道理，问道：“那是为何？”
辛兀归还未说话，已经不知何时坐得靠近了易平右腿的小男孩用手轻微戳了戳他的大腿，抿着小嘴唇，一副希切的眼神。看来他已经不再对易平不再生疏。
易平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虽然有些扭捏，但为了干粮决定忍气吞声，依然不说话。
马车轮似乎转得快了些，辛兀归说话也跟着稍快了起来，不像先前那般缓吐。“这先天开启的气穴，一般最晚会在十岁之前关闭，若不是在这之前通过外力稳定，日后同样再无开启可能。”
辛兀归：“无数宗师高人都曾试过，从未成功。”易平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给硬咽下去，他只觉得这比返喉的食物还来得让人恶心。
辛兀归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潮难以平复。
“所以婴童出生后应会由父母请人查看体内情况，这体内气穴玄机，非是一般俗世药夫所能亏得。”“而世间大多人若祖辈并无先例，开启体内气穴几率几近于无，但凡事总有例外。更有寻常人家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往往便会错过，反而落下病根”，“故而宗门每年都会派人下山，四处寻查”。
“这窍府若是关闭过晚，吸入内中的灵气自无地可去，于周身经脉之中横冲游撞，导致人体内气息紊乱，机理不调，脉络受创。虽大多不足以致命，仍是一生痛苦不堪”，“你二弟易小天便是这个情况”
易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迅速回过神来，赶紧问道：“那我妹妹？”
“你家中五人，除了你和你弟之外，原本有修行可能的就只有你母亲，你妹妹只是体质虚弱而已，与此无关”
易平暗自松了口气，“那就好，小天的病早已经痊愈，他信上说小莲在京城应该问题不大”
老人看着稍显紧张的易平，想了想决定不把这“病”只有通过修行之人的疏导方能治愈告知于他。
“我娘呢？”，易平声音有些颤抖。
……
透过车窗缝隙窜溢进来的寒风赶走了些许易平脸上的温度，他这才平静下来。“那我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辛兀归似乎有些犹豫，不知是犹豫要不要告诉易平实情还是对自己的想法的怀疑。稍刻之后，易平突然眉角一挑，“你是说？我的那处窍穴至今……三年前还未关闭？”
“确是这样”
易平沉默，没有再求根追底，老人已经说得很明白。
片刻后，易平盯着老人的眼睛，沉声道：“那我去天策剑宗能做什么？这份特殊又有何特殊？”
辛兀归知道他的担心，看着易平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你莫要多疑，我三年前初见你时虽为你这天生特殊之处有所惊叹，但却未有将你收入宗门的意思。因为若你只是比其余人时间上关闭较晚一些，那本质上并没有改变什么，莫说我堂堂天下第一剑宗，即便世俗那些小门小派也定是看不上你的。”
易平听来并不觉尴尬，他心底对自己能够拥有修行天赋、哪怕只是一丁点也觉得是天大的幸运。
“所以我便与你约期三年，若三年后你体内'天池'穴仍未关闭，想来基本就不会自动封闭。那……”
老人身体稍稍前倾，双眼直视易平，语气重了几分，“你体内'天池'便是'天生地长'、自然育孕，不曾受外力抵抗，与你这副躯体完美契合，对以后的'开窍'之路不知有多大的帮助。”“若说以外力维持开启的窍穴是上天赐予人类的修行'种子'，那你这就属于直接扔一个'果子'给你。唯一的缺憾就是只开启了一处”
辛兀归：“所以……”
易平：“嗯？”
辛兀归：“此次宝清山之行，成与否还是个未知数，我并不能对你保证什么！只能看天意与你自己，老朽自会倾力助你。”
易平连忙致歉，尬笑道：“我随你而去本就是还你救命、救家之恩，方才一说只是心中存有一些怀疑，毕竟我很惜命。您带我前往的更是那、那么厉害的地方……我更是不知是在还债还是……”“先前鲁莽，还望见谅”，易平认真低头道歉。
“呵呵……无妨”“你若以后能有所成，我也算见证了这修行界一大奇迹，老朽一生无为也算抵了些去。”
……
……
越往南行，风愈见大，一股靠近马车的凛风经马尾一扫，吹开了车窗上的帘布一角。
车内，小男孩用有些红润的小手抵住了将要下落的帘布；
车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驼背往南而行，步履蹒跚。
小男孩用手指使劲戳了戳易平的肩膀，易平顿时感觉一阵刺疼，这小孩指甲并不尖，想来是他心急所致。易平顺着他的下嘴唇望去，车外东南方三四百米处一个身穿应该是灰色衣衫的驼背之人在艰难行走，风雪快要淹没了他的小腿，每拔一次都是那么的困难。易平眼力极好，在凛风吹起他右手腕袖的时候，他隐约看见了一刀尖模样的物件。
当易平看向他时，他也回头看了一眼易平，易平顿时收回目光，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手心似乎还有些冷汗。
方才一对眼，那是个少年，一鹰眼少年。
拉车的黑马早些由于御冷跑得快了些，这时越跑越慢，大概是跑累了。
离那风雪中的那已经被冰雪覆盖住了几乎全部身体表面的少年越来越近。易平能够看见少年每次抬脚时套在他双脚上的并不是靴子，而是一双已经破了几个洞的寻常布鞋，裤腿还有些裂口，而那棉裤裂缝里面模糊能透过寒冰看到他大腿上被冻得发紫的皮肤。尽管他每抬一步看着都很艰难，身体却不曾颤抖，还时不时用手拍一拍身后脖子处的雪花，为的是怕那些雪化水流进他背上那个孩童的身体里。
他并没有驼背。
易平不禁想起了那些年的娘亲，那些年的自己。没有他的命令，那匹大黑马自动停了下来，易平看了一眼对面的老人，发现他此时正闭着双眼，易平以为他在修炼某种仙家秘术，便不敢打扰。
打开车门又迅速关上，走到那少年身前。
少年自从这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以及耳朵里，便注意上了他们。此时看到有人下车挡在面前，也停下来，双眼看着易平。
此时的易平感觉此人的双眼再平常不过，完全没有刚才那一面给自己的那种感觉，不过他并不觉得是对方对自己放松了警惕，反而正好相反，因为他捕捉到了对方右手轻微的一握。而右手中所藏之物，他已经有所猜测。在他看向对方的第一眼，他背上那人往后缩了一缩，易平没能看见他/她的脸。
易平即时不敢有些许怠慢，微笑道：“我们也是去往南方，若是顺路，我们……应该可以捎你们一程”
“不用了”
他的话如这天地间存在的空气一般冰冷，又像这天地一般坚定。易平甚至生出不敢再帮助他们的想法。
易平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抬脚欲离去。
易平将先前在车中已经准备好的一袋干粮往前递出，“这是我今早从家里带出来的干粮，不涩口，能干咽，带着路上吃吧！”
少年停下来看了看口粮袋，又看了看易平。看起来他对于易平的相赠有些不知所为。易平心想：“难道他也是刚从家中出走？”
易平道：“这干粮制作很简单，用的也是很普通的谷物，要不了几个钱……”
易平言下之意很明显，但那少年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不过不像先前拒绝搭车那般决然，显然食物对他们的诱惑很不小。感受到了背上的动作，少年低头思考片刻，看着易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似乎天地间的寒冷让他的笑容没了半分笑意，有的只是一个弧度。
易平很高兴地将干粮放到他手里，再次轻声问道：“真不和我们一起吗？”
少年：“不用了”
易平：“那好，再见”
少年：“嗯”
看着逐渐从视线中远去的身影，易平看这天地，那少年似比这天地更孤独。
……
……
在对方彻底消失在易平的视线中后，那少年自左手袖中抽出一根短如小指长度的银针，放进干涸的嘴唇上用口水渍了渍，一块一块、不厌其烦地插入每块干粮之中，确定都无毒物之后将其中一块捏碎混着一些白雪，递到了他背上，一只晶莹剔透的小手从那外白里灰的衣布中伸出来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