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平

　　远处的一颗恒星在深邃的星海中显露出来，将自己的光芒尽力散发，照亮了小行星上对立的两台机甲。
　　赤色机甲的左臂已经失去了作用，于是冷零将它从机甲上扯下，扔在了地上。
　　黑色机甲的左肩响起一阵嗡鸣，失去了制导系统的挂式穿膛炮已经不存在实际的功用，所以陈默将它从机甲上卸下。
　　赤色机甲失去了左机械臂，黑色机甲失去了远程武器，似乎谁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你，不错。”冷零的声音在陈默的骑士舱中响起。
　　“你也不错。”陈默说道。
　　“不过身为轩辕狼组的预备成员，有这样的机战水平也不足为奇，所以……试探什么的，到现在也就足够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真正的比试了吗？”
　　如果云河主舰内的海盗听到两人的对话，定然会咋舌不已，先前那般令人窒息的高强度战斗，竟然只是试探？
　　“……正合我意。”
　　毫无预兆的，黑色机甲陡然前冲，便如同一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魅，向着赤色机甲飞掠而去。
　　而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赤色机甲的合金脚掌猛跺地面，便是向后暴退而去，同时左肩的挂式穿膛炮爆出一连串刺目的火焰，数百颗弹头再次呼啸而出，在黑色机甲的行进路线之前织成了一张密集的弹幕!
　　“先攻吗……“王战看着那一台一往无前的黑色机甲，轻轻呢喃着，“这次，你要如何应对呢……“
　　云河主舰的舱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是屏息而待，等待着陈默的下一个操作。
　　一人冲锋，一人后退，这是与开始战斗时同样的局面，所不同的是，这时的两台机甲都已失去了能够防御炮击的大剑。
　　所以，陈默该如何应对？
　　陈默的应对十分简单，甚至简单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依旧一头冲入了那一串弹幕之中。
　　但海盗们所期待的剧烈爆炸并没有到来。事实上，当炮弹在小行星上炸开的时候，黑色机甲的身影突然在所有人的眼中消失了。
　　是的，就是消失，就是那么凭空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它已是跨越过那一朵绚烂的烟花，跨越过两台机甲之间本应是数百米的距离，出现在了赤色机甲的面前！
　　那台黑色机甲腹下本应是预备的两台引擎此时也已全功率发动，机甲身后拖起了四道白色的火焰，浓浓的水汽从机甲的关节处泄出，却又在瞬间便被机甲周身升腾的虚幻的火焰灼烧成了虚无。黑色机甲的合金手紧紧握拳，便如同一颗硕大的陨石一般，向着赤色机甲当头砸来！
　　“超频！”饶是沉稳如王战之人，在看到那黑色机甲的变化之后也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没错，这就是在九大区军事学院里教授们研讨最多，但实际操作中却极少有骑士敢于使用的机甲操作方式——超频操作！
　　早在机甲研发之始，九大区的高层会议便决定给机甲设定爆发机制，可以令骑士将机甲的能力全面激发，让这战争机器破坏力再上一个台阶，这便是超频的由来。进行超频之后，机甲上原本设定为预备的所有元件将全部启动，令机甲的所有数据全面攀升，达到一个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数值！
　　但这一技术的应用在带来强大破坏力的同时，也会令骑士承受的负荷成倍的增长，九大区数以千计的研究数据显示，再强的骑士，包括各大区的王牌骑士，最多也只能在超频状态下坚持五分钟，一旦超过这个时间便会对骑士的身体造成永久性伤害。同时，超频状态也会对机甲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伤害，一台超频后的机甲，几乎无异于一堆废铁。因此，不到危及生命或者确定能够在一分钟内解决战斗的时刻，骑士大都不会将超频过早开启。
　　但是陈默，他竟然在这个时刻毅然开启超频状态！
　　战斗才刚刚开始，难道他就那么确定，自己可以在五分钟内完成战斗？
　　如果黑色机甲的那一拳命中，这场战斗或许真的可以在短时间内结束，但他的那一拳却打在了空处。
　　因为就在陈默启动超频的同一瞬间，冷零同样开启超频状态，然后在那一拳轰出，最为间不容发之际，向左横移躲过，接着顺势一记鞭拳横扫而出！
　　下一刻，众人只看到一团纯白的火焰从小行星上一掠而起，在深邃的星海中拖出一道醒目的白线。紧接着，那一道白线在星海中折出一个违背了物理学认知的弧度，向着小行星上的那一抹赤红急速俯冲而下！
　　赤色机甲化作一抹红色流光冲天而起，几乎就是在同一瞬间，那一道白线冲入了赤色机甲刚刚的站位，将那一颗小行星，整个贯穿！
　　小行星似被一把巨大的刀横斩而过，硬生生的从中间断裂，化为两半在星海中散开。
　　“你似乎有些心急了。”冷零望着那团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耀眼的白色虚影，打开对话频道说道。
　　“能早些打败你，自然是好的。”陈默说道。
　　“是吗……真可惜……”冷零轻喃一声，下一刻，赤色机甲已经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陡然冲出，化作一团赤色的火球，向着黑色机甲暴冲而去！
　　“我还以为，能和你再多玩一会呢。”
　　一白一红两道流光，在星海中追逐缠绕，不时爆出一连串刺目的火星，在星海中点缀开一朵一朵的烟花。
　　冷零已是真正的认真了起来，骑士舱中的他，身体就如同真正的机甲一般做出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动作，经过电讯接受膜的收集处理，在赤色机甲上完美的全部展现。
　　穿膛炮，钛合金钢刀，金属刃轮，机械臂，机械腿，甚至于机甲的极简钢板，全部都是他的武器，每一瞬间，都会在黑色机甲的机身上形成数十个攻击点。
　　刚猛强烈狠辣，这不是学院中的教材式操作，而是真正的王牌操作，真正的……杀人技术。
　　如果这时计算一下冷零的身体所承受的负荷，其结果一定会令九大区所有的技术人员瞠目结舌。因为冷零此刻所承受的身体负荷，足以将九大区任何一个骑士压成肉酱！
　　但是他的身体还完好无损，甚至还能操纵机甲做出这些近乎完美的动作。
　　而令冷零感兴趣的是，即便他已经近乎完全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但到现在，那台黑色机甲依旧可以跟上他的动作，将他的攻击完全化解！要知道即便是在维特的皇家骑士团中，能完全跟上他操作的骑士也绝对超不过五指之数。
　　轩辕狼组，果真是有些能耐啊。冷零心道。
　　云河主舰的舱室内，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星海中纠缠的两道流光，久久不能言语。许久，才有人艰难的开口：“这两个机甲里坐着的……真的是人吗？”
　　这是一个问句，却没有人能回答，因为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拥有如此的能力和心性，那两台骑士舱中的，真的是人吗？
　　王战目光沉静没有开口，但却是放下了自己的酒杯。
　　不可思议，九大区竟然有能和指挥官抗衡的骑士存在吗？还是说……
　　狼组中的每一个骑士，都有这样甚至更强的力量？
　　王战感到背后发冷。这已经是接近于维特王朝皇家骑士团的存在了。
　　星海中的两人没有理会舰船中人们的想法，依旧纠缠在一起，难分胜负。
　　陈默的双手在虚拟光屏上上下舞动，那一台黑色机甲也就随着指令做出一个个动作，截断赤色机甲的攻击。
　　双手不停，他的大脑同样也没闲着。
　　他一直在计算，计算冷零的攻击轨道，计算他的身体负荷，计算机甲的承受技能，以及计算超频的维持时间。
　　虽然九大区官方的说法是机甲可以在超频状态下维持五分钟，但那只是实验数据，事实上在连续的极限操作中，机甲能维持三分钟的超频就已经很不错了。
　　陈默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目前的状况他十分清楚，虽然表面看来两人的操作不相上下，但实际却是冷零占了些许的上风。二人所用的机甲虽然是九大区的制式型号，但骑士舱中所配备的虚拟光屏却是林源大区五年前生产的光感Ⅴ型，在微操上与现阶段军方通用的五陆Ⅲ型有所出入，所以陈默的机甲在行动上显得有些迟滞，这迟滞虽然只在毫秒级，但在王牌骑士的对决中，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冷零使用的是完全拟态的操作系统，操作上便不存在任何不便。
　　现在对决时间尚短，这个差异还并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延长，机甲的性能下降，陈默只会越来越陷入不利的局面。
　　他要获得力量，他不想输。
　　陈默现在十分兴奋，自从被选为第三骑士小组的预备成员后，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能令他吃亏的对手。
　　虽然兴奋，他的操作却显得更加稳健，不带丝毫的慌乱。
　　这么强的对手，不认真对待就显得太可惜了。
　　猛然间，黑色机甲的动作迟了一瞬，没有封住赤色机甲攻来的铁拳，不得已之下匆忙向后退去。
　　一退，尽失先机。
　　赤色机甲瞬间提速近身，机械臂揽住黑色机甲的腰身，那般模样，便似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伸手揽住了自己失足将倒的舞伴。
　　只是这个男子的动作显得十分粗鲁野蛮，和暴力。
　　它那粗壮的机械腿猛地提起，覆有厚重钢甲的膝盖猛烈撞向黑色机甲的腹部，看那般凶猛的姿态，若是这一击撞实，骑士舱中的陈默难逃死亡的命运。
　　但突然间，黑色机甲的身后喷吐出纯白色的尾焰，强猛的推力使它的身体迅速前冲，不仅锁死了赤色机甲的膝撞，而且他那厚重的左肩，重重的撞在了赤色机甲的胸口！
　　一时间，火花四溅。
　　强大的冲撞力使得赤色机甲的机身瞬间失控，狠狠的向着下方坠去，直到它撞入小行星带的一颗行星，激起漫天的扬尘！
　　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缓，当然是陈默的诱敌之策，如今尽占上风，他当然不会就此作罢，那一台黑色机甲，拖着长长的尾焰，向着那颗小行星暴掠而下，铁拳高举过头顶，似要将这一颗行星，就此砸穿！
　　烟尘中，似乎亮起了一朵赤色的花。
　　陈默心中突生警兆，他猛然制动，强行停下黑色机甲前冲的机身，不顾巨大的惯性使得骑士舱中的红色警示灯不停闪烁，也不顾自己唇角溢出的血水，调转方向闪出。
　　但似乎有些晚了。
　　赤色机甲的身体如同鬼魅般自烟尘中冲出，陈默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发现赤色机甲已经冲到了面前！
　　陈默脸上闪过一丝狠辣神色，他不再闪避，双手连动，机甲机械臂上弹出一柄钛金短刀，刺向赤色机甲的脖颈。如此距离，后者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
　　大量的电火花爆开，赤色机甲的头颅飞起，向着星海中的某处飞去。
　　而在同一时间，赤色机甲的机械臂穿透黑色机甲的护体钢板，将钢板下的繁杂电子线路，生生扯断！
　　黑色机甲失去了行动能力，而赤色机甲则变成了瞎子。两台机甲，算是同时废了。
　　两台机甲保持着战斗结束时的姿势，谁都没动。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冷零打开对话频道，说道。
　　“这个结局还不错。”陈默暗暗舒了一口气，说道。
　　骑士舱中，冷零轻轻的点了点头，切换到云河主舰的公频，接通对话，“指挥官，请开始回收机甲。”
　　“我们战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