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见到鬼差

　　也许人们根本不知道人的灵魂脱离人的肉体是一种什么情况？我遭遇车祸时，先是一种剧烈的疼痛袭来，瞬间弥漫全身，我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说“晕”其实并不准确，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飘离了我的肉身，我地上摆着的肉身，早已血肉模糊。慢慢走近来围观的人们大吃一惊，个个有着惊骇的面孔。
　　我女朋友嗓子沙哑，她的面孔已经惊吓到扭曲变形的程度，我飘到空中后，第一个注视到的就是她。
　　可怜的女人，双手颤抖得拿不稳电话。她似乎是要拨打120急救电话？可她一连拨了几遍，一连几遍都操作失误，要按点亮屏幕的开关，偏偏按了管控音量的开关。好不容易点亮屏幕，可惜屏幕又太暗，她慌忙翻动屏幕，寻找“设置”，眼睛看到了“设置”图标，大拇指一按过去，那屏幕似乎要跟她作对一样，偏偏闪过来“相机”图标。头脑里知道闪过来的是“相机”，还来不及停下手，只可惜已经点上去，“相机”打开，才知道这个时候照哪门子相啊，赶紧退出吧。
　　退出“相机”程序，相准“设置”一下点上去，“设置”终于打开，赶紧上下滑动，寻找“显示”，找到“显示”了，却又因为滑动太快了点，差点又要点错，好不容易管住手指，相准时机，一下点在“显示”上，“显示”打开了，找到了“亮度”滑动，手机屏幕亮起来了，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在夕阳余晖照射下打电话了！
　　她赶紧退出“设置”，寻找那个熟悉的“电话”图标。我女朋友平时打电话都是单手拿电话，眼睛盯住电话，慢慢操作，可今天她却生怕拿不稳那个电话，用双手紧紧握住，平时都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一下，可今天却一下改用大拇指，似乎除了大拇指，其它手指都不中用了似的。
　　她终于拨通了120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甜美的女人声：“喂，你找谁？找我们120吗？你需要急救吗？”我女朋友双手抖动，电话都快拿不稳了。此时，我才注意到，她双腿也在索索发抖，嘴唇已经变得有些乌青，惊骇的眼光瓷瓷的。
　　旁边一个男人拿出手机：“姑娘，你要拨打120吗？我帮你拨号。”
　　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我一阵激动，这世上真是好人多啊，怪不得这天地间的气息如此温馨。
　　男人拨通了电话，递给我女朋友，在忙着拨号的女朋友，只好一手拿手机，一手习惯性的接过男人的手机。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女朋友递还了男人的电话，她的左手感觉到她的电话在动，她知道她的电话接通了，那边120有人正在问话：“喂！……喂！……喂！……”
　　我女朋友将电话放到耳朵旁：“喂，120吗？”
　　电话那边的女人声音也显得急促了：“喂！你那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事？慢一点，想办法将地点说清，把事情说明白。”
　　我女朋友是学霸，她明显比刚才平静了一些，慌乱也减轻了，她转着头，四周围看了看，脸上更急了，眼神也更惶惑。旁边有人看出她的窘境：“姑娘，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呀？这条街叫什么道吗？我知道呀，我告诉你，这是天和宾馆，天和大道，你就说天和宾馆门前，那120的车立马就来了。”
　　我女朋友听了，反复说着一句话：“天河宾馆门前，天河宾馆门前……”
　　这时，开过来一辆出租车，车门一打开，司机伸出头就问：“要车吗？要用车吗？……用得着我的车吗？”
　　“你赶紧把你的出租车开走，别挡了120的车，120的车马上要到了。”旁边一个中年女人说。
　　“我看一时半会到不了了，这120的车肯定要十分钟左右，至少要十分钟，我看时间要紧，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咱们可是在救命呀，姑娘，你要拿出主意，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女朋友急忙说：“那就用出租车……用出租车……谢谢了……师傅！”
　　几个人相跟着过来，抬动脚的抬动脚，抬动身子的抬动身子，抬动头的抬动头。
　　旁边忽然有人说：“各位，你们这么做恐怕不妥当吧，咱得等交警勘察现场呀，要是把现场给破坏了，咱们可就对不起受害人了！”
　　人们听了，纷纷停了手脚。有人将手指放在我肉体的鼻孔处探寻气息后说：“我看要立即抢救，咱不能延误，咱延误不起！”
　　这人仰着铁青焦急的脸，征询别人意见。
　　“我看不用等交警了，”旁边有人说，“货车司机早跑了，我看这货车司机，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刚才我还闻到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呢！”
　　“你既然注意到司机了，为啥不早说，你不敢揪住他，让他跑了，你什么意思啊？”旁边有人责怪说。
　　“你是不是跟司机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瞧你那点出息，出人命了，都不敢揪住他？”旁边又有人接着指责。
　　“不是，……不是，……他不是……刚才没跑吗？谁想到他会跑，也许他喝多了，正烂醉着呢！”知道司机跑了的人张口结舌。
　　120的车来了，我的肉身被送到了附近一所医院。
　　120的车刚一走，旁边闪过来两个人，他们与众不同，我心下纳闷，心里说，这不是人们熟悉的鬼差吗？
　　“兄弟，跟我们走，别留恋了，……别指望医生，还能把你的肉身给医治好了，……医治不好了，我们知道，你的阳寿尽了……”其中一个鬼差说。
　　“我阳寿尽了，……啥叫尽了？车子从我身上碾过去就叫尽了，……我还于心不忍，于心不甘呢，我还没活够呢！”我张惶着伸辩。
　　“可你这时候回到你肉身里，也不行了，好兄弟，你那肉身都已经血肉模糊了，全没有一点人样了。”另一个鬼差说。
　　“可我的头还是好的，还正聪明着呢！”我于心不甘，继续自己的分辩。
　　“你怎么只要头，不要脚和身子呢？……光头好有什么用？身子？……脚？……腿杆呢？没有它们的配合，能行吗？”一个鬼差向我提出疑问。
　　“不用磨蹭了，咱们俩正是阎王派来接你到地府去的。”另一个鬼差说。
　　“阎王知道你今天有这一场车祸，特地派咱俩在这儿等着你。”提出疑问的鬼差说。
　　“阎王知道我有车祸，故意派你俩在这儿等着我？”我说。故意把“故意”加重了语气，好像人家阎王要跟我自己过不去一样，“你们今天要不把话说清楚，我还真不走了。”我故意撒泼。
　　两个鬼差相视着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有话去地府跟阎王说去，觉得阎王不公正，待会还可以上诉到天庭，可以面见玉帝。”
　　我纳闷了，就我这点事儿，还麻烦阎王，还面见玉帝，只怕死了无其数，也不会有人理。哦，对了，是有鬼理或者有神理。
　　想到此，我大着胆子问：“阎王面前有公正可言吗？‘阎王要人三更去，哪敢延迟到五更’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地府有的就只是冤枉了，就你们人间有公平公正了？”一个鬼差明显生气了。
　　“别跟他废话，咱们一时半会跟他说不清，把他拿到地府，又再让阎王跟他理论，到时候看他有些什么道理！”另一个鬼差也很生气。
　　“走就走，有啥了不起？”
　　我上前一步，朝俩鬼差一努嘴，此时我才知道，其实我已经没有嘴了，没有腿和脚了，拿什么去走路？
　　唉，都是货车惹的祸，都是酒鬼司机不争气，喝醉了还要撒泼，还要扯疯，还要把我这无辜生命夺走。
　　俩鬼差见我又犹豫了，一把扯起我就走，此时我才知道，现在的我，走路根本不用脚了。
　　唉，到底有区别啊！阴阳两重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