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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遥远的小山村 / 十一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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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跟完小同一天放寒假,我冒着小雨扛着棉被等行李来到完小。完小门口聚着一班接孩子放假的人,不过基本上都是老人,她们过来也是帮孩子扛行李。石民扛着棉被拿着行李走出来,从校铁门望去就好像一堆东西涌了过来。我接过被子看他满脸通红,气喘呼呼,可能刚才走得比较急。他头发湿湿的,脸上还挂着雨水,好像感冒了,不停的吸着鼻子;双手冻得象包子一样,脚上的鞋子湿透。造孽!这么小的孩子就读寄宿了。我把弟弟那床尿骚味很浓的被子背到后面,左肩扛着我自己的被子,右手提着个装满书本的水桶,石民两手提着一些杂物跟在我后面,我们冒雨前行。我有时回想这样的场景感觉是一种悲壮,假如父母看到了一定会心疼。
  山,田,地,村庄笼罩在冬雨中,站在水库坝上,往下望去,脑海里冒出古人的一句:山萧条而无兽兮,野寂漠其无人。我不知道同龄人有没有我这样心态,在学校里牵挂着家里的奶奶妹妹,但每次回到家里内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面对这样残缺的家庭,心里五味杂陈,那种失落,痛楚,无助,彷徨,绝望,责任交集在一起。每次放假回来看着沉默寡言的弟弟,弱不禁风的妹妹,年迈多病的奶奶,那种担心和责任感绷紧了我的神经,我感觉到自己好累好累。在学校里我好像自由的鸟,可以有自己的主见,可以做自己想做得事,孤独有朋友陪,烦恼有人安慰,就算犯错了起码也有老师批评。而在家里面对年幼的弟妹年迈的奶奶我根本不敢松懈。我现在跟妹妹一样可怜巴巴期盼着爸爸妈妈早点回家。
  离过年还有十几来天,大雪封山。中午时分,弟弟带来一个噩耗,志国他奶奶去世了。志国比我大一岁,去年初中毕业就跟着父母打工去了,留下奶奶一个人在家。最近几天比较寒冷,村里的人都不喜欢走动,今天中午邻居看老人几天都没有出门觉得奇怪,叫门不应。几经周转打开门走到里屋,老人都已硬邦邦的横在床头。听旁人说看老人死后的样子,应该得了急病,下不了床,又呼叫不了,想喝点水都动不了,被子丢下了床,最后活活的冻死。几个好心的邻居在那里自责,当初应该去看看才行,但冰天雪地谁又会想到这一遭啊。村中的老人在那里叹息,小孩们叽叽喳喳,几个实在抽不出身出去打工的大人面对这种情况不知所措,细爷爷站了出来,跟大人们商量怎么处理。
  我这个细爷爷是村庄的主心骨,由于年事以高,慢慢的退居二线。他是我们镇第一个报名参加赴朝鲜志愿军的,在朝鲜担任通信兵,无数次深入敌后,屡立战功,也曾光荣负伤。退伍后鉴于他在部队了的表现,被安排到供销社上班,吃上来国家粮。由于受组织培养多年,加上性格耿直,因不愿跟上司同流合污而愤然辞职回家务农。改革开放后也是村里最早到集市上做小生意,也是第一批去广东打工的,那时他都五十多岁了。细爷爷可能是当兵出来的,脾气也暴躁,当看到年轻人做那些伤风败俗的事,他就会站在村头“叼老娘”(农村里一种粗俗的骂人语气)。我懂事起就常常听到他的一些故事,那一年最小的堂叔考中专成绩优异,但给有背景的人替换了。细爷爷卷着泥巴的裤脚就匆匆跑到城里教育局,门卫看他一个乡下的老头不准他进门,他就在门口破口大骂“叼老娘”。后来教育局领导看这个乡下老头肯定是个难缠的主,只能纠正过来,堂叔才能顺利上学,现在都分配到市里工作了。我大伯那是最感激细爷爷了,他说他那时读书很厉害,但到初中没钱缴学费而准备辍学,细爷爷知道后当场就给了他学费继续让他读书,大伯后来表现很好,去北京参加***第八次接见全国红卫兵,但没有棉衣棉裤穿也是细爷爷站出来解决问题。现在大伯是一名教师,他总说没有细爷爷就没有他的今天。我长大后也喜欢跟细爷爷聊天,在他这里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多新鲜事,他开心时还会说几句朝鲜话。
  第二天响午时分,志国家传来哭天喊地的干嚎声,我知道他们全家回来了。在农村里儿孙满堂而老人孤死家中对老人来说是最悲哀的事情,对儿孙来说也是很大的不孝。听着他们的干嚎我在想他们是在哭老人的不幸还是自己的不孝呢,脑海里突然出现奶奶,让我不寒而栗。大人们忙碌着老人的后事,但由于人手不够,只能停棺十天,等到腊月二十三才能出葬。
  外出打工的人们陆续回家了,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塞东西。年轻人多了,村庄里有了生气,红男绿女。女人们特别是那种小姑娘,基本标配都穿着高跟鞋,有的还浓妆艳抹,口红火红火红的。我有时在想,她们穿着高跟鞋走在石板路上,踩到石缝里会怎么样。男人们有的穿着牛仔服,有的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但他们不管穿西服还是牛仔裤,脚上都是穿着皮鞋,新皮鞋总是裹着不少泥巴,裤脚上也粘了不少泥巴。我总觉得他们的穿着给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这个人爱动脑筋喜欢琢磨,对,他们跟电视里那些穿西服打领带的气质不一样,你看别人西服穿得很合身,也很笔挺,袖口上也没有商标,领带也不会像他们那样打得歪歪的;还有牛仔裤怎么也穿皮鞋了,对了,皮鞋跟裤脚怎么能有泥巴呢。
  打工的人们聚到一起相互问询对方的收入情况,说着城里的新鲜事,说着今年的遗憾,讨论着来年的去向。那些没有出门打工的人在旁边听着也有了年后出门的想法。有人会说某村某人在外面发大财了;有人说现在读不读书问题不大,只有运气好一样发财出人头地;也有人说某村某人长得漂亮在广东傍上大老板也发财,父母高兴的合不拢嘴。人群中有人羡慕,有人妒忌,也有人不屑。我们在旁边凑热闹的大大小小孩子一脸的不解。
  按照我们农村风俗下葬前一晚要闹丧,举行一系列的程序。孝堂临时东拼西凑一个班子,由于班子人员更新换代,人数也不齐,上祭环节频频出错。上祭品的人总是把祭品的次序搞错;唱祭文的人根本不是在唱好像在读;打鼓敲锣推镲的人根本不懂节奏乱打一通;志国几个姑姑也不会哭丧只是偶尔干嚎几声。细爷爷在旁边忙上忙下干着急,我也觉得这样闹丧跟以前差远了,但要我学这些流程,我也不愿意,估计也学不会。好在志国家及及个姑姑打工赚钱有经济实力,在村里第一次请了那种西洋乐队。这种乐队几个人组成,能吹拉弹唱,还有对大音响,确实可以制造热闹的气氛。乐队可以自由点歌,十元可以点上五首歌,志国的亲戚还有村里的年轻人都纷纷点歌,潇洒走一回,谢谢你的爱,祝你一路顺风,我想有个家,别怕我伤心,都是一些流行歌。通宵达旦的唱了一晚,在我看来,死人闹丧唱这些流行歌曲感觉怪怪的。第二天,轰轰烈烈草率的下葬了。下葬酒席间,不知某人提议:以后村里有老人过世,不管你在哪里每家都必须回来一个成年男人。家家都有老人,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认同。我也认同。但我父母还没有回来。
  腊月二十开始,按照我们村以前的风俗,应该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始杀猪炸肉,磨豆腐炸豆腐皮,蒸米做酒等等这些过年准备了;山谷底下那条山路应该有不少往来送年菜的人们;但现在跟以前简化了很多。村里也就几户人养猪,过年肉也就是在村庄或镇上买点,豆腐也就到镇上用机器磨豆,水酒做得人也少了。其实我们村的水酒和豆腐远近闻名,得源于我们村里的井水,我记得完小时曾给李芳带过豆腐皮吃,她说城里买不到这么好吃的豆腐皮。我们家一老几小的什么还没有准备,这些活我跟奶奶都做不来。一家人眼巴巴的等着爸爸妈妈回家。
  年底外出务工的人回家了,政府人员也忙活起来,收农业税抓计划生育的一拨一拨的扫荡着每个村庄。大清早的我听到细爷爷家那边很吵,跑上去一看原来是一班政府人员堵着堂叔的家门,凶巴巴的在那里吵着,旁边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事情是这样的,政府人员跑到堂叔家准备抓堂叔或婶婶去结扎,但他们得到消息跑了。政府人员就准备进屋抄家,细爷爷堵着门口与他们在争论。我看到刘洋父亲站在后面,看那架势他应该是今天的领队,我看他鼓着金鱼眼睛瞪着前面的事态发展。跟细爷爷论理的是一个计生办的老女人,唾液乱飞,嘴角还有白白的细泡。细爷爷坚持一点那就是堂叔违法可以按法律来处理,但绝对不能这样抄家,党中央人民政府都没有这样的文件允许抄家。我觉得细爷爷说得很有道理啊,我记得以前陆老师说过我们是法制国家,怎么动不动就抄家啊。我估计那个老女人也理屈词穷,吵着吵着就没有什么劲一样。此时刘洋爸爸冲到细爷爷跟前,这家伙可能在农村基层工作经验丰富,会看问题懂抓重点。他对细爷爷说“老人家,你也晓得跟我们谈法律,那你晓不晓得你现在是妨碍公务啊?妨碍公务也是违法,一样要拘留罚款”。这家伙上来就恐吓。细爷爷毫不畏惧反击到“这个家是我跟崽共同财产,你们违法抄我家,难道我自己的家都不能保护?何况你们有什么法律条文,经过了什么法律部门批准抄家的?”刘洋爸爸有点恼怒说道“镇政府镇党委研究决定的就可以执行”。唉,这些基层的干部真的给党抹黑,蛮不讲理。我一个初中生都觉得他们抄家是乱来。细爷爷不急不慢说“你说是镇政府镇党委的研究决定,你拿出有公章的文件我就给你抄家”。刘洋爸爸好像给激怒了,气急败坏的说道“我们凭什么给你看文件,你又有什么资格看政府文件!”说完他竟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那种驳壳手抢举在空中,大声说“老头,你知趣就让开,子弹是不认人的”看看,这些就是毫无素质的所谓干部,跟流氓有什么区别啊!难怪志平那么恨刘洋了。他举起枪那一刻大家一惊安静了,正好让细爷爷给这些人说话能听清楚,他也愤怒的说“年轻人,你在我面前玩枪弄炮就找错了对象了,长枪短炮随便你挑,我在朝鲜拿枪杀人时你还穿开裆裤吧!你那个破枪连保险都没有打开,你想吓我一个农民佬者”他这么一说旁人也附和说他可到朝鲜参战几年的,抗美援朝的老兵。小人都是这样欺弱怕强,刘洋父亲语无伦次得瑟几句很快把枪收了起来,最后一班人就走了。我估计有其父必有其子,刘洋也是这样的种。那天早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英雄,一个面对手枪面不改色毫无畏惧的英雄。我们在课本上学习的英雄没有这么形象、具体。
  随着年关越近,村子里的人也越多,白天嘈杂晚上也热闹。村民们常聚到一起玩牌赌博,在牌桌上打发时光和寻找快乐。我为什么用快乐这个词,因为我自己看过他们玩牌的确投入,全神贯注的投入,不是快乐的事谁会这么投入。很多村民回家后就通宵达旦打牌赌博,好像要把一年在外打工的艰辛趁着这几天弥补回来一样。不知是不是老人们也这么想,好像没有人去干涉。我记得我小时候时,堂叔他们聚到一起打牌赌博,细爷爷站在高处扯着嗓子“叼老娘”,牌局就马上散了,打牌的人灰溜溜的赶回家。他们那种赌博叫斗牛,就是几个人轮流坐庄,每人五个牌,其中三个牌整合起来等于十的倍数,另两个牌加起来的个位数是多少就为点数,点数跟庄家对比,点数大一点到庄家那里拿钱,点数小一点自己就赔钱给庄家。有一次我看小成叔坐庄,我看他手里是三,四,六,七,九这五个牌,他怎么也拼不起点数,正准备丢牌了,我一眼就看出了是九点,四七九为整数,三加六就是九点,其他几个人都得翻倍赔钱,这一庄收了一百多,小成叔豪爽的给了我十元。这,这就这么简单,十几二十分钟可以赢百多元;这就这么简单,小孩子只要上过学的人一看就懂。后来,我发现村里几个石民这么大的小学生也偷偷地玩,他们是一毛钱一次。说真的我看都觉得刺激,只是我父母要回家了,被他们知道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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