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白酒,临州,剑 / 毕业的木剑 9

毕业的木剑 9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中学时代的白酒最怕看见干笑,听见敷衍的话,更怕冰搁着的脸和冷淡的言辞,看了,听了,心里便会发抖。至于残酷的佯笑,强烈的揶揄,简直要让他全身都痉挛般的掣动。这种自作孽般的文青心态从他偶然读了某位作家的散文后一直伴随着他,颇有一种世上只有你懂我的心态,于是将那寥寥数笔奉为圭臬,并指导着他过完了整个中学生涯。
  那种近乎自虐的敏感心态已经无限接近于神经衰弱,致使他在孤寂的路上越走越远。而习惯于被漠视的他也成功的被所有的曾经的同学遗忘了,尤其是在毕业走上社会之后没有丝毫交集,各自忙碌的人生中,任何一个熟人圈子都没有他的身影。
  等他阅历渐深,终于老于世故了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失去了许多能拥有朋友的机会。
  到了大学,开了窍终于想找个伴这一思想终于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然而世事弄人,全系只有他一个学生,宿舍也是和着该系一个年轻的讲师并住。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同龄人的讲师是一个温淡如水的人,常年逛着AC饭看视频会关弹幕,见着令人嗤之以鼻鄙薄不堪的评论也只是淡淡一笑了之。而这些温淡的表象其实是他不擅长社交的伪装,或者说他是常年接触理科学术并埋头苦读而造出的理性的怪物。同宿的生涯中大多的时光都是在沉默中流逝的,以至于习惯之后,突然想开口也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四年的大学生涯,白酒依然没有找到一个朋友。抱着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他选择了避世的工作,避世的生活。是习惯并妥协于被漠视而产生的被迫孤寂。
  白酒从来不是那种从心底就期盼并享受孤独的人,世上也从来就没有那种人,那种喜悦感动没人与之分享,那种悲痛欲绝没人给予安慰的个体,毫无疑问就是世上最大的悲剧吧。
  被漠视的人总是对自我保护有着强烈的执着,无形之中就会在心底筑起一道高高的墙。其实那墙并不厚,只是有很多人都望而生畏罢了。
  物以类聚,或者说惺惺相惜。被漠视者总能轻易的在人群中认出彼此,然后像是孤寂冷夜中的人们会不自觉抱团取暖一样,聚在一起。
  周小黑和胡十三,那两个永远垫底徘徊游弋于同龄人话语之外的人;还有处在另一个极端,拥有令人无比羡慕终于到了嫉妒程度的容貌体态和更令人嫉妒的家世,令人不敢直视不得不漠视的人。因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姿态聚合在一起,交织,发酵,并在死亡作为催化剂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一个被漠视者聚合让人不能再去漠视的强大的整体。
  而这种被漠视者并不局限于生人,也有死人,便是那横躺在道路旁不知道多久的一个人:微侧着蜷曲的身体。脸被杂草遮住了,看不见;穿着黑色长褂,垢腻的绛红色的衬里从一处处不规则地显露,洁白斜纹布靴被尘秽和血污沾染成了一片斑斓。那满是缺口,残破不堪的剑显然在诉说着他是一名修士,年纪很大却迟迟不能入窍的孤单修士。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了,本就是极为平凡的事,更何况一个不相干又是不相干的潜在对手呢?虽然是个年纪很大潜质不高没什么竞争力的对手。故而周遭围着看的虽然有十余人,却都只是好奇地睁着眼,脸上的筋肉也都冷静而弛缓。
  白酒被这种冷静噤住了,一个修士的一生完结了,以这种没有丝毫尊严的方式倒在路边,被人像猴子一样围观,而他为什么死,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在哪里却无人问津。更谈不上将尸体好好的安葬。临州像他这样的人,知道有多少?像他这样死的,一天里有多少?再推到整个世界呢?
  思想突然转向,为什么这些看闲的,对于同伴死去毫不在意?白酒的恶毒的想着:若是躺才此处的是他们的兄弟,朋友,相识者,他们必将哀哭切齿吧,至少也会惊惶。这个陌生人,对他们而言无关得失,所以漠然了。但是,一个同伴的悲惨的死真的无关得失么?一个人活在世上,倘若只有极少极少所谓得失相关者挂虑顾念着,岂不是太孤寂又太狭隘了么?狭隘又孤寂的人间,哪里还有善良的生活?
  看着那些无动于衷看闲的所谓的同学们,白酒突然生出一种愧疚,羞与之相识的愧疚。驱逐开他们,将这个被漠视的陌生人埋葬。他到死都没有丢下他的剑,那么以此剑做碑,便是对他品格的最好诠释。
  被一个常年处于社交底层的人喝斥,让这些善于组团,习惯于群起而攻之的同学们突然感受到莫名的愤怒。
  “这不是万年倒数第一的白酒么。怎么,看到了同病相怜的人,害怕自己也和这个没用的人一样暴尸荒野嘛?”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感情,像是机械合成的音频一般。
  白酒睬了一眼吐出如此恶毒话语的人,一个对无关于己的陌生同伴惨死冷眼旁观,对虽然相识却不能因此得利的同学生死毫不在意的人,一个衣着华丽,五官修饰得极为精妙的女孩。换成前世的自己,换成就学于剑堂却终日混吃混日子的白酒他都会默默走开。但现在的他不会,不是因为他有了力压众人的实力,也不是因为家世深厚实力高强的苏大小姐站在他旁边。仅仅是因为,就在几天前白酒深深的体会过在这个世界那种所谓的无能者到底有多么无助和悲哀。如果苏酥没有那张保命符,如果自己不是运气好转身到了妖王的身体里,他们四人也会像这个陌生修士一样死去,惨烈百倍的死去。
  言语如刀,深深的砍进了白酒的心底,像是老虎被踩着了尾巴那般愤怒,“对于而言不能为你带来丝毫利益的人就是没用的人了么?”气极而笑,“呵,那么我想反问有用的你为什么还没有入窍成为修士呢?而作为同样挣扎在修士底层的你凭什么去嘲笑另一个同伴呢?”
  女孩一时被噎的不知该说什么话,不耐烦的说着:“就凭我们是临州修士。而他只是个沾了我们的光才能进来的外界人。”
  从我,悄悄变成了我们,不得不说能成为十来人的团队领导者这个女孩还是有些手段的。是一种善于融入群体,很能煽动情绪,拥有完美适应群居而进化出来的优秀基因的人物。
  但是,她终究不过是个萝莉,在让她成长十年白酒是绝不可能在与之言辞交锋之时占到优势,但是现在嘛。
  “所以你那种没来由的自豪感和虚荣感只是因为你运气好生在了临州吧。再者说来,你又何曾不是沾了了叶城主的光才能在这里寻找灵物呢?如果易地而处,他生在临州而你不是,那他是不是也能颐指气使的冲着你说‘你这个没用的人’呢?”
  “但归根结底就因为他是没用的人,所以才死了。”
  “但归根结底他是人吧,是你的同伴吧。我们的敌人是人么,临州城外的所有人么?大错特错,我们的敌人从来都是妖,是威胁我们生死只有我们和衷共济携手面对才能活下去的怪物!所有能和妖战斗的都是同伴,不能割舍不能抛弃的同伴。而面对一个根本不能战胜的敌人没有胆怯勇敢提剑而上的同伴悲惨的死去,你们却只是冷漠的看着,不仅如此还对给予其尊重的人说出如此诛心的话。作为人,你的心里可还有一丝的慈悲和善良吗?而没有一点慈悲和善良的你,是否也会你所带领的同学们死去的时候,只会冷冷的看着,然后逃跑呢?”
  说完,他有些摄人的目光扫视过所有在场的人。看着他们各自的表情,白酒知道,他成功的瓦解了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成员们对他们的核心领导人刚刚建立不久的默契和信任。
  永远不要以为理科男就不会玩心理战,殊不知太平洋彼岸的历任总统都是麻省的高材生。
  看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漂亮话的白酒那副踌躇满志得意洋洋的样子,苏酥没有丝毫与有荣焉的感觉,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走了,还要赶路!”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群同学的身影,苏酥才轻轻的说着:“你不该那样说班长的,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真是半点也没有感受到。”那种对同伴死去漠然以待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个好鸟吧。
  “班长之所以是班长,是因为她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要强。而那么强大的她选择带上了一大堆累赘正是因为她温柔到不懂得拒绝。不然如果是她一个人,想必早就入窍回城了吧。”
  连不可一世的苏大小姐都坦然的表露出她比我强这一姿态,那就表示那个女孩是真的很强。只有比苏酥强的人,苏酥才会表露出平等的姿态,那是对强者的认可。如果是白酒,哇,那早就一脚踩他小JJ了。
  但是对那小妞的恶感已然太深,白酒撇嘴说着:“再强大的军队也是需要炮灰的吧。说不准她是想获得更好的灵物才带上他们的呢。”
  苏酥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白酒,“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班长。如果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她早就带着同学们离开了,又怎么会在那里看那么久,又怎么会让我们遇上?”
  “单纯的猎奇呗。”
  苏酥摇着头,“你既然都说出了这种为了反驳而反驳的话,那么再说下去也是没用的。”
  白酒不了解班长,但他了解苏酥,苏酥的性格太鲜明了,过于浓烈的单色调让人很容易就读出她隐藏在色调背后的景象。值得苏大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言语去维护的人,不可能是那种恶毒冷漠的人。
  “对了,她是在维护其他的同学。”那种冷漠像冰碴砸脸一般的态势不是一个人造成的,而是那一堆无所谓的人造成的。这也无可厚非,这个世界的主流价值观一直给孩子们灌输的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用的人不值得同情,这一点在作为导师的大背头身上表露的淋漓尽致。有师如此,那弟子呢?可想而知。
  对于不想责备也不知怎么去责备自己人的班长,选择去攻击一个团队外的人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策。虽然这种不成熟的选择导致了后面的一切,但这只是一个十几岁女孩不知所措时的第一反应而已,似乎也不能太过于苛责。
  “那为什么她会待在那里,任由那群冷漠的看客在那处做着令人反感的事呢?骤然看见死尸对前方莫名危险感到恐慌所以趑趄不前么?不对,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的那种冷静就表示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白酒纠结着,不自觉的走着,撞到了停下脚步的苏酥。
  “停下,噤声!”没有一脚踢过来,相反苏酥如此悄声说着。
  白酒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群陌生的剑客在互相的厮杀,上演杀人夺宝的戏份。两人不了解事情经过,而战局早就混乱不堪,所以他们没有出手,因为他们分不清谁是夺宝的,谁是被夺宝的。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然后就冲上去哇哇大砍的作法也不是两人的风格。
  “现在知道,为什么班长会带着他们待在那里了吧。”
  “这还是不能改变我对他们的观感。为什么任由同伴的尸体暴露荒野?”
  “白痴,你还不明白吗?刚才你埋的那个人,以及前面的所有人都是一伙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同伴!那种没来由的多愁善感在这种世界只会害死你。善良当然要有,但这不能作为你指责其他人的依仗!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事实。”
  “什么事实?”
  “事实就是,试炼之森禁止人类相互厮杀,一经发现破碎丹田斩去右臂。班长带着人保留证据,等着腐竹老师下来查验。”
  “这不是他们漠视死亡的理由。”
  “所以呢?你那种闲的发臭,臭的发酸的道德卫士感让你看不起那些同学?对修士而言,生死是常态,要是连这种觉悟都没有,同学们会选择不惧死亡的接受这个试炼吗?你只看到他们的冷漠,有看到他们的勇气吗?”
  苏大小姐难得的和白酒解释了这么多,以极为认真的态势和白酒交谈着。
  “你会给自己的杀父仇人立碑作墓么?或许这么说有些不合适,那么你会给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收尸么?隔壁邻居家死了条狗你也要去吊唁么?别和我说你会,你不是那种烂好人,你只是个胸无大志一心只想着活下去的卑微小修士而已。”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冷漠到那种程度。”
  “冥顽不灵,死不认错。”
  “这只是我作为人的原则和道德底线,不会改变的。”
  “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制止这场战斗?”
  “这是他们作为成年人的选择而已,他们有能力也必定会承受这种选择所带来的代价。所以我不会去干预他们。”
  “所以你那种所谓的原则和道德底线只是耳濡目染之下借来的。你刚才说的话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偶尔会闲的发慌生出那种悲天悯人的感慨。而真正要以身涉险去面对的时候,就会退缩,会像鸵鸟一样选择不去看,不面对!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卑微者事不顺意又没能力改变而做出的无病呻吟,无端哀嚎罢了。”
  苏酥汩汩滔滔的一席话让白酒沉默了。
  想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说着:“或许正如你说的那样,我这种卑微者的善良和道德也仅仅局限于给路边陌生死者收尸罢了。嘲笑也好,不认可也罢,我会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善举。不是为了证明彪炳自己的道德有多么高尚,也不是要借此和那些冷漠的人划分界限,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做。仅此而已,不会改变。”
  “那么你就应该和班长道歉,为你先前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侃侃而谈的指责去道歉。班长和同学们并没有错,错的是你。”
  白酒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入了魔怔,那种道德婊的做派确实不应该,也只能点头称是。同时也暗暗警醒着自己——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那种不甘示弱言则必使人雌伏的人?是这具妖王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影响着我么?
热门推荐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