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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三名弟子倒下的瞬间，玄敬挥手击出十二道气流，冷冷道：“究竟是何人胆敢冒充幽冥九对我太和宫一再挑衅？”
“噗”只听到空中一个黑色的疾风喷出一口鲜血，哈哈笑道：“玄敬老儿，你这心机倒是重啊，别说你那些弟子了。就连十六门派都被你蒙在的鼓里，原来你早就怀疑不是幽冥九，是另有其人。”
玄敬冷笑道：“若不如此，怎能逼阁下现身？”
那黑风在人群中顺势抓住一名清字辈弟子道：“让我走，和让她死，你自己选吧？”
“师父不要管我……”清露挣扎着试图挣脱那人的钳制，甚至发招威慑，可是最终所有的招式都不曾击出，只能看到她双手双脚在虚空中胡乱挥舞。
“快放了她。”修竹冷冷道，“你觉得你斗得过十六门派吗？”
“斗不过十六门派，好歹也能抓住一个陪葬的。”
“师祖，师父，你们别管我了。快杀了他为我报仇！”清露卖力地呼喊着。
“你快放她下来。”玄敬疾声呵斥道，却也不敢追逐出去。
十六派的人眼见突变，却也只好按捺下来，并不干涉。毕竟人家弟子在手里，又知道来人并非幽冥九，的确是没有出手的必要。
那黑色的炫影最终在不远处的地方停下了，他关切得问道：“你没受伤吧？这戏做的挺足的啊。”
“你没事就好。快走。”清露在空中和施展了数招，对方一一躲开后低声道：“你记得跟他们说出我的名号。”清露点点头，匆忙向议事厅赶去。
议事厅的打门敞开着，修竹第一个走出门外。她看起来脸色比刚才差了几分，人虽显得单薄了些，却令人感觉无形之中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意味，或许她是真的替自己的爱徒担心了吧。她显然穿着随意，但是那种风韵自成的优雅却如何都掩盖不了。清露甚至在一时间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的师父就连走路的方式也仿佛经过精心设计一般，纵使自己看来，都觉得她有种无形之中的楚楚动人。真不知道她此刻的身份究竟是一个年轻貌美、哀恸欲绝的未亡人，还是一个爱徒被俘，伤心欲绝的好师父。不过总之，她总能将这样略显悲情的角色诠释得异常完美——这让同为女人的清露很是嫉妒。
“看清楚抓住你的人是谁了吗？”修竹眼底的清明让清露眸中瞬间闪现一种惧色，她不及思索，脱口而出，“龙翼。”
当玄敬要她确认看到的人是否真的是龙翼时，清露笃定地保证绝对没错。
“果然是他。”修竹笑道，“不错，我说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清露脑中飞转一番，突然明白了龙翼那句“记得跟他们说出我的名号”之中的意味，只是有些惊诧，师父居然能够辨认出他的声音……
寻玉暗中观察着这一幕，面上却显得仍是面无表情。他望向清露的阴郁深沉眼眸中没有涵盖丝毫感情的波纹。他的本能告诉他修竹这个徒弟有些奇怪，可是理智却让他找不到开口的原因。修林探寻的眼光看了过来，寻玉最终摇摇头，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寻玉与修林再度前修竹的雅竹居中。和上次来时一样，不少弟子在切磋交流着功法。不同却在此刻在坡地上指点他们功法的修鹤身边站着修雨。修竹的竹门紧闭着，修林正欲敲响，寻玉却制止了他，二人隔着竹门却听到里面传来的争执之声。
“是不是这样不太好？”修林有些忐忑地问。
“你觉得我们现在进去是个绝佳的时机？”寻玉微笑，脸上有几分神秘。
不久，门内传出些奇怪的声音。
“啊，师父，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清露的声音有几分痛苦，却带着一种犹豫。
“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还是玄尊平时对你造成了一些误导，三界之中，谁都可以成为朋友甚至至亲？”
“呃……师父，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拥有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玄尊，总能凭借法器甚至彻夜指点，为你想尽方式来突破修炼的瓶颈，而我有什么？无止境的修炼和迟迟得不到进展的痛苦？”清露喊道，“如果有一个同龄的年轻男子，拥有足够远大的志向和聪明过人的头脑，偏偏又愿意对我竭尽温柔，以诚相待，徒弟怎么能不动心？即使我们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那又如何？”
修林和寻玉听到门中的谈话对视一眼，寻玉偏着头，轻声道，“你们门宗的密辛，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修林叹了口气，小声说，“你难道不奇怪是什么人让修竹会有这么大反应？”
寻玉不假思索，轻声道，“十有八九是龙翼。”
修林双眼微眯，叹道：“可惜了清露这个好苗子。”
“年轻人总是容易误入歧途。”寻玉摇摇头，意兴阑珊。他掏出挂在腰间的青色玉笛，往回走去。
修林自知寻玉是顾及到自己并非太和宫中人的身份，故意选择回避，担心听得多了引出些不必要的尴尬，自己却依旧静静站在竹门之外细细听着里面的争吵声。
隔着竹帘，可以看到修竹和清露都已经换下日常的门中服饰，修竹穿着一条深蓝色衣裙，原本随意插上一根发簪的头发居然细细盘了起来，修竹听完清露的辩白，只是无力得笑笑，“我没有说你不对，我只是说他和玄尊不一样。玄尊能带给我的是荣耀和前进的动力，而他，却会让你坠入深渊之中。”
“师父你胡说！龙翼他除了我们阵营对立，您倒是说说，他究竟哪里比不上玄尊？”年轻的少女总是不愿意旁人指责自己的情郎绝非良人，多数时候只是为了强争一口气罢了。
“哪里？”修竹只是轻笑，一脸轻蔑，轻轻摇头，道，“你记住了，玄尊，他绝不会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绝不会为了达到目的把我置于危险之中，他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做任何为害三界的事！”
“师父，可是我相信他对我的用心同样赤诚。”清露的声音软了下来，不知道是底气不足还是强行辩解，“他也一定会保护好我的。不过在此之前，因为毕竟阵营的对立，所有人都会反对我们的相见和会面。我们毕竟没有太多独处的机会，而师父和玄尊却是绝不会存在这样的困扰。”
修竹保持着一贯的冷冽，“你以为玄尊真的会畏惧阵营的对立？劫尘子以前是什么身份你不会不清楚吧？她是四大散修之一出了名的性情古怪，行为乖张，亦正亦邪的人物。可是最后因为玄尊，她却甘愿在玄尊‘六蛟之战’无暇保护不了大家的时候，为各门派中受伤的人悉心熬药。硬生生将一个原本有些邪教中人的女子变成了玄界知名药师。你记住一点，玄尊绝不会因为阵营的对立去畏惧别人的想法、看法甚至说法，反而会极力证明自己所在乎的人绝非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并指引她能走向善良的一边。”
一瞬间，清露脸上出现了一种痛苦和迷茫的表情。她先把目光转向修竹，再回到到自己紧紧拽在一起的手上，“师父，难道魔界的人，就一定是恶人吗？”
“不好意思。那我真的要说两句了。”修竹轻叹一声，“你知道多少玄尊身边的灵兽灵宠甚至是兄弟手足，都是曾经魔界的成名人物？但是他们自从跟了玄尊以后，也会用玄界的规矩来约束自己，绝不轻易出手伤及无辜，更不会为了一己私立强迫别人去承受苦难。所以玄界从未敢有人说玄尊是与邪魔外道接触过甚，若非玄尊之威名，太和宫又岂有今日之繁荣？你自然知道吧，玄敬师伯那一代仅有弟子三人，再到修枫、修林、修雨和修鹤，威名这一代，也仅有弟子四人。如今清字辈弟子有多少人你会不知道？”
“师父，可是徒儿也相信他。”清露的心乱作一团，纵使与魔界中人交往过密就已经有违门规了，何况，她还清楚一点——龙翼至少欠下了太和宫四条命，只是如今既已动情又怎可能轻易忘却。
“我并不想指责你和龙翼之间的任何事情，只是你千万记住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你自己也须得品尝这之中的恶果。”修竹轻叹一声，“你出去吧，今天这番话，你可以选择听，也可以选择忘记，总之，我不记得对你说了什么。”
“多谢师父。”清露轻轻推开了竹门，正要跨过门槛，突然看到旁边站着的修林，不禁担心适才与修竹的对话有没有被听去，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修林师伯，您怎么在这里？”
“师妹，深夜造访，只为了询问一下关于玄尊当年留下剑谱的剑招。”修林胡乱找了一个理由，并没有理会清露的惊讶。
“哦，那个啊，”修竹回答，“嗯，那我们一起研习一下，清露，你先回去吧。”
“是。”清露依言掩饰住惊恐，转身离开。
“你应该都听到了吧？”待清露远去以后，修竹看着修林笑问。
“什么？”修林一副迷茫的神色，只做不知。
“师兄何必惺惺作态呢。”修竹含着笑打量着修林的表情，停顿片刻，继续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教育徒弟的方法不对？”
“不，你是对的。”修林笑道，“修竹，如果你现在禀明掌门，最轻清露会被抹除记忆，逐出门派。最重也不过是难逃一死。”
“还不算惨重吗？”
“看得出你很疼你这个徒弟，”修林显得有些答非所问了，“爱之深，痛之切。”
“这话又是怎么说？”
“你是在让她得到一个明白确切的教训，若她一意孤行，只怕最后的结果会比一死更为惨痛吧。”
“原来如此。”修竹摩挲着下巴点点头，“我算是明白了，师兄也算是少有的了解我的人呐。”
“唔，那个啊，”修林打趣道，“可是你眼里只有玄尊，何曾关心过我这个师兄？”
“哦？”修竹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的确对师兄的了解不算多。
修竹并不将情况明说，反而放任了清露自己去作出选择。依照龙翼的性格和惯常做法，是在清露失去利用价值以后被完全的抛弃还是承受更多的艰辛？修林不禁感到好奇和害怕——自己这个师妹真是一贯的冷静啊。
修竹起身泡了茶端过来。修林伸出双手取过茶杯，修竹一反常态地问修林，是不是寻玉已经猜到了这些。修林没有立刻摇头，但坐在椅子上也没有开口承认。
修竹很沉着地说出其实修鹤这次回来早有怀疑清露的事。对此，修林显得相当吃惊。
“早有怀疑？！这件事我从未听修鹤师弟提到过。”
“我也一样，”修竹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他应该会告诉我一声，但最后还是我自己看出了端倪。”
“能不能说说从哪看出的？例如……具体事例。”
“心态的变化吧，清露以前是修雨那种很单纯直接的孩子，对于冲关出现反复的情况，也会一心一意，力求精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有一丝放弃和犹豫在里面了。”修竹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语气分析，可是修林似乎听出她话中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
“仔细想来，还是有这么一回事。”修林只好从旁顺着说道。
“嗯？”修竹稍微迟疑了一下，笑道，“你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什么时候？”修林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就是那个——确立坐望峰观海潮的对决名单。”
“哦。”修林点点头，似乎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作为第三代被选中的弟子，会关心这个名单，也不能说明她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他语义中的不解更明确额几分。
“师兄。这说明你不够了解女人。”
“这算是不了解吗……”修林这句话的句尾说得有些含糊，但他还是低下了头，师妹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寻常弟子关心的是胜算。大致的问题会是关于：师父和我决战的魔界的名单确立了吗？师父觉得我会有几分胜算，或者更多是求问自己哪里还有不足。而她不一样，她用一种异常欣喜的语气问是不是名单不会再改变了。”修竹笑了笑，“会去关注一个理论上素未谋面的名单，会不会再改变，只有恋爱中的女孩子，想见自己的心上人，超过所有的事。”
修林点点头，心道：的确如此。而后又问了修竹几个问题，便起身告辞。若说这一次的交流是有所收获，修林大概觉得有些道理的确凭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参悟。
看着修竹关上的竹门，修林心中默默地想：大概，师妹此刻也是如此迫切得想见到玄尊吧？